第17章 亂世之秋(中)

冰海仙戰,有三萬仙衆在這一片海域全力鬥法,無論修煉的是何種功訣,施展的何種仙法,他們所釋放的仙力都會溢散於北極冰海的天地之間。而三君四帝所屬無一弱者,其中近萬餘仙衆不幸殞命,元神崩散後大量的仙元消散於天空,聚集在冰海上空,漸漸轉化爲天地元氣,歸於自然,讓本是滴水成冰的北極冰海變得四季如春,山青水暖。

百萬修魔者及一衆首領晝夜不歇的奮戰了整整三天之後,一片直徑爲二十多萬餘里的大陸矗立於北極冰海之上,這片被稱爲北極魔洲的陸地與尋常大陸截然不同,沒有沙灘,也沒有平緩的海岸,圍繞着整圈海岸的是一座座相連的高山,若是想遊海的話,只能去跳懸崖。遠遠看去,北極魔洲就好似一艘船舷極高的圓形巨舟,或者是像一座聳立海中的巨大城府,高聳的山峰就是城牆,也是防禦海浪侵襲的屏障。

初生的北極魔洲,四處都裸露着新鮮泥土、胡亂堆砌着山石,這裡沒有淡水,也沒有動物,百萬魔軍在完成造陸的任務後,在沒有肉食沒有烈酒的荒蕪大陸上也呆不下去。楊夜深知兵貴精而不貴多的道理,精選了十萬修爲較高,魔功出衆的修魔者留駐魔洲,其餘的九十萬魔軍全數趕回太古魔界。

接下來,諸如栽花植草、種樹成林、降雨蓄湖、修築居所的瑣碎事自然就交給黑天去辦,而本該最重視的佈設陣法加強防禦,警戒巡查防備敵襲的事,楊夜卻暫時沒有理會。因爲就在魔洲的外圍,四海盟與四極盟已經成爲護衛北極魔洲的堅實防線,二盟的盟主都發布過同樣的命令,爲了不讓魔界和佛界的人掠奪到仙界的一草一木,所以任何物事都不能通過北海,哪怕是一隻過路的海鳥,也會被遊仙們攔截住,並且強行要求改道.....

所以,楊夜也清閒下來,在來到仙界後第一次感覺到無比的清閒。

此時,黑天正懸飛於魔洲的上空,施展着聚雲化雨神術普灑甘露,而楊夜就沐浴在由水元氣凝聚後灑落下來的極爲純淨的雨水中,任憑冰涼清冽的雨水洗刷着全身,身心也好似融入升騰彌散的朦朧水霧之中,縹緲無形,肆意變幻。

其實,說白了,楊夜是在胡思亂想.....

仙界的兩大勢力正在醞釀着一場決戰,這肯定是一場無比慘烈、無法避免、禍及四洲的惡戰,此刻,最好別摻和進去,還是等他們狗咬狗,個個遍體鱗傷了再說。那些老不死也皆是狡猾奸詐之輩,從蒼雲、逆天傳送的消息來看,這一戰只怕會曠日持久,短時間難見分曉。而佛界顯然也是抱着同樣的心思準備隔岸觀火,死守着禁地圈一點動靜都沒有.....

想到這,楊夜也有些惱火,這一次全憑自己費心費力纔給佛界創造了搶佔禁地圈的絕好時機,可五天過去了,居然沒人前來拜訪謝恩:“恩!佛界這一次做的有些不地道啊!按說,波度菩薩應該很清楚我的品性,沒理由,也應該沒這個膽子呀,哼,居然想白佔我楊夜的便宜,難道這種事情還要我親自動手提點他們不成!”

雨越下越大,如柱的雨水將楊夜心裡的不忿不平暫時澆滅,而手指上的萬象界指卻微微顫動起來,楊夜知道這是小仙女想要出來的信號,並且,這也是五天時間裡的第二十八次了。

這五天裡,楊夜一直在忙碌着,只能勸小仙女安心留在萬象,現在清閒下來,可見到魔洲內滿地泥濘、雨水肆意流淌的破爛模樣,也只能頗爲無奈的嘆息一聲,任憑你再大的神通,也無法在瞬間把魔洲改造成風景如畫的美麗魔境,本想給小仙女一個驚喜,現在這副悽慘光景,怎麼拿得出手。

丟臉面損形象的事情,楊夜可不會幹,讓‘影子保鏢’水墨沉護法,楊夜閃身進入萬象界,並且就在小仙女身旁破空而出。

“哎呀,哥哥怎麼全身都是溼的?”小仙女見到楊夜溼漉漉的模樣,無比驚訝,轉念一想,又嬉笑着說道:“難道哥哥喜歡穿着衣服洗澡嗎?”

楊夜聞言哈哈一笑,運轉神力將白衫表層,頭髮裡,肌膚上的水滴全部化爲水霧揮散出去,身上頓時變得乾爽潔淨,“我可不是在洗澡,是外面的雨太大給澆的。”

小仙女哪裡會相信這種鬼話,想起自己叫楊夜來的目的,於是拉着楊夜嬌嗔道:“北極魔洲還沒有造好嗎?我一個人呆在萬象界裡悶死了,這次一定要帶我出去。”

楊夜當然不能答應,連忙想方設法解釋外面的混亂情況,胡言亂語一通最後答應留在萬象,這才讓小仙女感到滿意。有了楊夜的陪伴,小仙女也不再吵着要離開萬象,整日纏着楊夜,自然會時常在韓芝仙子面前出雙入對的晃來晃去,這讓韓芝心裡時不時泛起一種難以辨明的酸楚感覺,心情也隨之漸漸煩悶起來,同時不自覺地對楊夜冷淡許多,又好似變回原來的冰寒仙子,讓人難以親近。

楊夜和小仙女都察覺到這種轉變,卻又不知何故,這二人,一個是從來沒有真正將韓芝放在心上,一位是情竇初開,懵懂不知,在與韓芝接觸了幾次後,楊夜終於想到了原因,覺得也是時候了,於是支開了小仙女,單獨前往冰晶仙府,去見看似楚楚動人,卻又冷若冰霜的韓芝。

“你怎麼一個人來了,跟你形影不離的天若妹妹呢?”韓芝見只有楊夜一人,神情舉止也活躍了些,只不過說出的話卻帶着一種淡淡的酸意。

“我故意支開她,好與你單獨的談一談。”

楊夜露出會心的笑容,其話裡的含義更讓韓芝怦然心動,臉上也抹過一絲輕淺的淡紅,微垂着頭低聲應道:“你.....找我...想談什麼?”

韓芝的變化盡皆落入楊夜眼裡,微覺詫異後,依然接着剛纔的話題說道:“你知道我來仙界是爲了什麼,你也知道秦意陽已經甦醒,而天若一定將前幾天在外面發生的事情告訴了你,我這次來仙界.....”楊夜說到這,深吸了一口氣,身上紫金光華驟然閃爍,雙目金光迸射擡首直視遠方,好似能穿透萬象界障直達蒼穹。

“我這次來仙界應該算是失敗了!”

這段話,楊夜說的極爲有力,震得冰晶仙府裡共鳴陣陣,冰屑脆裂聲連連,這哪裡有失敗者的模樣,反而更像是被鬆開枷鎖的雄獅,正在爲從此以後可以任意妄爲而肆意叫囂着。

楊夜這是有感而發,並非想在韓芝面前逞威風,而韓芝看了一眼楊夜之後,頭垂的更低,聲音也愈加輕柔,“你.....來找我,就是想說這些嗎?”

“當然不是。”楊夜哈哈笑道:“我是一個信守承諾的人.....”剛說完半句,楊夜就想到自己騙人無數,完全可以稱爲出爾反爾,於是連忙掩飾着:“咳咳!當然,我是指對自己人絕對信守承諾,所以,我答應過你的事,一定會做到。”

韓芝不記得楊夜曾經答應過自己什麼,或者說,她根本是沒有在意那個承諾,不過,楊夜話裡所說的自己人,卻讓韓芝好一陣心喜,再無絲毫酸楚感覺,只覺得充盈着歡愉和一絲......莫名其妙的擔憂。

“我在擔心什麼呢?”韓芝正想着,卻聽楊夜繼續說道:“先前我曾答應過你,待時機成熟,必定會送你出界,今日,我已與仙界徹底決裂,妙通仙門我也原原本本的交還給你,是到了實現承諾的時候了!”

楊夜的這番話,讓韓芝仙子心裡的那一絲擔憂迅猛的轉化爲一把利刃,將本就脆弱的芳心絞成粉碎,突如其來的痛楚讓韓芝花容失色,面色慘白,只因多年苦修的根基尚在,還勉強能夠支撐着已經軟弱無力的身軀。“原來.....原來.....原來.....他是想叫我離開.....”一滴滴晶瑩透亮的淚珠從韓芝雪白細嫩的臉頰上無聲滑落,她已說不出話來。

楊夜皺了皺眉,道:“你怎麼又哭了,我的私界畢竟不是你長居或修煉的地方,過幾天天若也會出去的,我的二位妻子出關後,也不會老呆在萬象界裡,我可不想做一個專橫的暴君。”

韓芝依舊無言而泣,本就雪白的肌膚上再也找不到一絲血色,楊夜頗爲無奈的嘆道:“這.....你這是怎麼了?剛進來的時候不是動刀動劍的要出去嗎?現在我親自恭送仙子出界,你應當高興纔是呀!難道.....難道.....你捨不得這塊圓石.....”

韓芝聞言,心若死灰,眼淚也驟然歇止,這時她才知道,原來種種情思只是自己一廂情願。楊夜見韓芝沒有再哭,面露喜色道:“原來如此啊,這座冰晶仙府我一定原封奉送。”說着,楊夜好似生恐韓芝再生事端,將一枚神術封印的玉箋遞到韓芝冰涼刺骨的手中,“你將這東西交給妙通副掌教蒼雲,他就會把妙通仙門交付於你,恩,小仙女差不多要找我了,我現在就送你出界吧,再把這座靈山送給你,算是這幾個月來禁錮你的補償。”

“不用了,冰晶仙府就讓它留在萬象吧。”韓芝淡淡的聲音好似飄渺不定,在冰晶仙府冰冷通道內無神無主的遊蕩:“你也不必送我了,還是直接將我傳到界外.....”

“好!”楊夜異常爽快的答應下來,伸出右手抓出韓芝臂膀時卻好似微微顫動了一下:“你的身體真.....冷啊!得罪了!以後有緣再聚吧。”說完,竟然真的將韓芝仙子一個人傳送到外面的北極魔洲。

楊夜收回猶在冒着絲絲寒氣的右手,反掌前後看了一下,自言自語道:“這韓芝仙子的修爲愈發深厚了,厲害!真不愧爲冰寒仙子。”接着,楊夜悶聲默唸了幾句,這才瞬移離開了冰晶仙府,懸飛於萬象天空中,回想剛纔的事,楊夜不禁自嘲道:“哈,我有什麼好,她竟然會喜歡上我,誒.....可惜啊!我對她沒什麼感覺,難道她喜歡我,我就一定要娶她不成.....我可已經有二個老婆了,恩恩,還有一個纏人的小仙女,沒辦法,只能這樣了,希望她能忘掉我纔好。”

相通這些道理,楊夜被韓芝攪亂的心情也爲之好轉,正想去找小仙女,卻聽一個嬌俏的聲音傳音說道:“哥哥自言自語在說什麼呀?誰喜歡.....上你?我怎麼纏人了?你想叫誰忘掉你呢?難道是韓芝姐姐?她現在在哪呀?”話音未落,饒舌的小仙女就已飛至楊夜身旁,臉龐卻是紅紅的,上前挽着楊夜手臂,聲若蚊吟繼續問道:“哥哥剛纔說.....剛纔說你有二個老婆了,還有一個小仙女.....這話到底是什麼意思呢?”

“啊!”楊夜還在想小仙女問的第一個問題該怎麼解釋,現在聽到最後一個問題,才知道小仙女前面問的都無關緊要,只怕她只想知道最後這一個問題的答案。

楊夜的回答倒也簡單,壞壞的一笑說道:“你說呢?”

小仙女被楊夜看透了心思,頓時惱羞成怒,粉拳招呼,楊夜毫不示弱,滿臉怪笑着見招拆招,二人就在萬象界裡嬉笑打鬧,倒也妙趣橫生,香豔無比。

韓芝仙子獨自出現在萬象界指旁,隨後茫然若失的飛上天際,渾然不知起碼有數萬雙魔眼正瞪着她看。

正在護法的水墨沉卻是認識韓芝,正感到奇怪的時候,接到楊夜傳音,惟有招來魔意堂高手代替自己護法,隨即遠遠的跟上韓芝仙子,暗地裡轟走了一批又一批不知情想佔便宜的修魔者,直至離開了北極魔洲,進入北海地界,而水墨沉卻始終不即不離的隱身跟隨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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