新兵營所在的訓練場並不大,環繞一圈大概三百米左右,十圈也就是三千米。
三千米對於士兵來說也許算不上什麼,問題在於他們不是士兵,或者說是士兵但纔剛剛開始訓練,而且大多還是從學校出來缺乏鍛鍊的娃娃兵,再加上訓練場一片泥濘跑起來深一腳淺一腳的,時不時還會因爲陷進爛泥坑裡或是滑倒而摔倒。
更糟的還是,“獨眼龍”還在他們旁邊大喊着:“加快速度,動作快!如果這裡是戰場,你們中大部份人已經死了!”
“獨眼龍”也就是新兵營營長格里戈維奇上尉,因爲他只有一隻眼睛,所以不管他願不願意,“獨眼龍”這個外號就自然而然的落下了。
舒爾卡則在訓練場中找了一塊石頭,傑尼索科夫倒也勤快,搶先趕上來用毛巾將石頭上的泥汙擦乾淨,等舒爾卡坐下後再將水壺遞了上來。
水壺裡裝的當然是沃特加,在這炎熱的夏天喝沃特加說實話並不是什麼賞心悅目的事,但不知道什麼時候舒爾卡也有些離不開沃特加了。
這有些像煙,曾經的舒爾卡也不是好煙之人,甚至爲了能更好的打狙擊他還試圖控制自己不吸菸,但隨着戰爭的深入……菸酒漸漸的成爲舒爾卡揹包中的心備之物。
究其原因,舒爾卡認爲一方面是因爲環境原因。
正所謂近朱者赤近墨者黑,如果身邊的人都在喝酒抽菸而自己卻煙酒不沾,那就顯得另類與他們無法融爲一體了。
雖然舒爾卡不需要依靠這個與他們融爲一體,但潛意識中就會受影響,然後開始也就是偶爾來幾根或是喝幾口,後來胃口就越來越大。
另一方面,則是因爲戰場壓力太大過於緊張。
這種緊張甚至已經成爲一種習慣,或者也可以說是一種心理。
簡單的說,就是打完一場戰或是忙完一天的工作後,全身的肌肉或是腦神經依舊緊崩着,即便是到了休息甚至是睡着了也放鬆不下來……緊張的時間太長了,導致身體已忘了放鬆了。
於是那一覺起來,雖然感覺會比沒睡好些,但就像是夢裡還在繼續打仗一樣,醒來後依舊全身痠痛。
如果睡之前來幾口沃特加麻醉下自己再美美的抽上一根,這樣不僅更容易入睡身體也能得到充分的體息。
此時的舒爾卡就很放鬆,他一手煙一手酒悠閒的看着那些新兵們在泥地裡跌跌撞撞的跑着,然後總算是跑完了十圈東倒西歪的回到了訓練場集合。
舒爾卡施施然的走上前,毫無形像的打了個一個嗝,問:“現在,告訴我,你們是想當英雄還是士兵?”
“當然是英雄,舒爾卡同志!”
“我們要成爲像你一樣的英雄!”
……
“很好!”舒爾卡朝格里戈維奇揚了揚頭:“繼續,十圈!”
“跑,跑起來!”格里戈維奇毫不遲疑的朝新兵們扯開了嗓門。
這一回新兵們就有些受不了了,個個雙腳都像灌了鉛一樣亦步亦趨的,尤其是那些女兵,在後頭臉色蒼白大口喘氣,就像是提線的木偶似的艱難往前邁着步子。
但舒爾卡一點都沒有心軟,他依舊坐回到原來那塊石頭上一邊喝着酒一邊等着。
然後“撲嗵”一聲,一名士兵摔倒在地上爬不起來了,或者可以說他不想起來。
接着又是一名,其中還有一個女兵似乎是暈了過去,因爲舒爾卡看到格里戈維奇招來了醫護兵做應急措施。
格里戈維奇朝舒爾卡這邊望了望,似乎是想讓舒爾卡放行。
但舒爾卡一點都沒有讓他們停下來的意思,於是新兵只好繼續往前跑,這時連格里戈維奇都不忍心再催了,讓他們放慢速度一個個跑完了全程。
“如果是你回答這個問題的話!”舒爾卡問傑尼索科夫:“你是否也會跟他們一樣在那跑?”
“是的!”傑尼索科夫回答:“不過我不會像他們一樣,我是說跑步,這難不倒我!”
“那麼,你要跑幾圈纔會像他們一樣倒下?”舒爾卡反問:“給我一個數字,我可以等你!”
傑尼索科夫不由愣住了,他知道舒爾卡這話的意思。
任何人都會有一個極限,別說傑尼索科夫了,軍隊裡沒有人能夠永無止境的跑下去,而它對舒爾卡來說只是說出一個數字的問題。
舒爾卡沒有理會傑尼索科夫,他走到那羣連隊都站不直的新兵們面前,問:“現在,告訴我,你們是想當英雄還是士兵?”
沒有人說話,因爲他們已經知道舒爾卡希望他們說出的答案了。
沉默了一會兒,纔有人氣喘吁吁的問了聲:“他們有什麼區別嗎,舒爾卡同志?不管是英雄還是士兵,他們都在戰場上與敵人戰鬥不是嗎?”
“你覺得它們沒區別嗎?”舒爾卡回答:“如果你們想當英雄,你們會怎麼做?讓我來告訴你們,你們會在明知道不能衝鋒的情況下撲向敵人,那是英雄該做的,是嗎?但如果只是一名士兵,你們就僅僅只是一名士兵,你們更應該考慮上級的命令而不是衝鋒!”
頓了下,舒爾卡又繼續說道:“同時,我相信你們聽說有關我以及我的部隊,在戰場上作戰時都是一往無前、英勇的衝鋒,是嗎?”
新兵們聞言不由面面相覷。
過了好一會兒,纔有人反問道:“難道不是嗎?”
這早在舒爾卡的意料之中,蘇軍在宣傳上總會是一樣的口徑,但他們顯然不是事實。
舒爾卡朝格里戈維奇揚了揚頭,說:“你來告訴他們吧!”
格里戈維奇似乎直到這時才知道舒爾卡這樣折騰這些新兵的目的,那就是要轉變他們的思想,那種在戰場上十分危險的以爲任何時候都不能後退的思想。
“不,同志們!”格里戈維奇挺直了身軀,十分嚴肅的說道:“我們在史達林格勒與敵人作戰,更多的其實是在後退、隱藏、生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