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就連索爾仁尼琴也沒有預料到,蘇聯政府對自己的接待等級居然提高了接待外賓的等級程度,亞納耶夫總書記即將在克里姆林宮接待外國貴賓的聖喬治廳索爾仁尼琴,對於其他人來講,這是一種殊榮,但是對於索爾仁尼琴來講,站在金字塔最頂端的亞納耶夫,與其他人並沒有什麼兩樣。褪去榮耀的外衣,沒有人能躲過墓碑下孤獨的長眠。
亞納耶夫在喬治亞廳與索爾仁尼琴的會面引起了學術界和文藝界的轟動,有人開始揣測這一次的政治風向,莫非又是一次文藝界的大清洗,而然之前企圖與國外勾結與合作的知識分子都以被政-治-迫-害爲理由跑到外國去享福了,這也是自1991年亞納耶夫上任以來,第一次正視整個蘇聯最大的異己分子。
索爾仁尼琴就這樣站在原地,注視着亞納耶夫朝自己走過來,對方到沒有自己筆下《北方的新沙皇》裡描述的那樣兇狠與殘暴,更像是東正教面容慈祥的牧師,而不是掌管一個邪惡帝國的統治者。
“亞納耶夫主席,你好。”索爾仁尼琴不卑不吭的說道,他不會爲任何一個獨裁者低下自己的頭顱。
“你好,索爾仁尼琴先生。”亞納耶夫微笑着跟他握手,對方也非常自然的伸出了右手,完全看不出一副憤世妒俗的老憤青模樣。但也就是這個傢伙,曾在斯大林時代和赫魯曉夫時代讓整個政府咬牙切齒。不過當美國想極力吹捧這位反蘇英雄的時候,索爾仁尼琴天生不待見任何一種制度卻搞得當時美國政府臉上無光,不得不冷落了這位反蘇英雄。
“歡迎回家。”亞納耶夫說道。
索爾仁尼琴楞了一下,亞納耶夫不像之前的赫魯曉夫時期的蘇聯官僚或者美國中情局官員那樣,一來就先談起他那本《古拉格羣島》的意義,並且鼓勵對方繼續寫出更多類似的優秀作品,而亞納耶夫第一句居然是充滿人情味道的歡迎回家。
“亞納耶夫主席……”一時之間索爾仁尼琴不知道如何回覆對方,就好像他披上鎧甲手持盾牌,準備迎接敵人的時候,對方卻向你報以友善的微笑。
聖喬治廳璀璨的燈光映襯之下,亞納耶夫的臉龐浸潤在柔光之中,讓索爾仁尼琴一時之間甚至忘記了早已準備好針鋒相對的詞措。
“我再次代表蘇聯政府向你道歉,關於在1945年到1953年之間所遭遇的不公正待遇,同時也在這裡鄭重向你承諾,我們不會再重演當年那血腥黑暗的一幕。”
索爾仁尼琴非常理解亞納耶夫的話,他對於蘇聯的不屑和否定也是當時政府通過打壓主體民族來調和各民族之間的關係,因爲看不慣厚此薄彼的做法,所以他成爲了一名堅定地反蘇主義者。
“雖然我很贊同亞納耶夫取得的成就,尤其是在民族團結上的成就,但是依舊有不幸的異己分子遭到迫害,希望亞納耶夫主席能看清楚這一點。蘇聯人權有沒有進步我不知道,但是我看到了你們這幾年對知識分子的迫害。”
索爾仁尼琴毫不客氣的在公共場合指出了蘇聯當局一些敏感的問題,所有人都替這位說話毫無顧忌的作家捏一把汗,當然中情局更是興奮異常,如果索爾仁尼琴慘遭逮捕,那麼他們又可以在人權的問題上大做文章了。
誰知道亞納耶夫只是微微一笑,詢問道,“文人?你說的是開槍自殺的雅科夫列夫,還是政治避難前往美國的科羅季奇和布什維科夫?如果前者因爲宣傳禁酒令遭到民衆一致反對,然後還算是有勇氣自殺的話,那麼後者呢?蘇聯當局甚至沒有發佈通緝名單,禁止出版這些人的作品,他們就急匆匆的通過政-治-迫-害的名義逃亡美國,這是心裡有鬼嗎?好歹當年您逃亡美國的時候還是光明正大的迫害理由。”
“開槍自殺的雅科夫列夫,當時蘇聯當局還鄭重的爲他發佈了訃告,而不是讓他籍籍無名的死在某一塊墓碑之下。至於科羅季奇和布什維科夫同志在美國做了些什麼?創立了蘇聯人權維護組織?聽說西方各界每年的捐款數額都有一百多萬美元了吧?不過我記得他們也就在哪裡哪裡吃過幾次飯,在報紙上刊登了一下關於這個組織的聲明,卻沒有見到他們有任何的實際行動,這算什麼?斂財嗎?”
索爾仁尼琴哼了一聲,對於科羅季奇他的內心是充滿不屑的,當對方第一次邀請自己前往他們組織時,索爾仁尼琴就知道這傢伙更像是一個投機主義者,而不是文人。總想着利用自己的名聲和故事,在美國收斂大量的錢財。後來兩人斷絕關係之後,索爾仁尼琴還聽說他已經開起了法拉利和住上了別墅。
索爾仁尼琴至今孤身一人,不受美國主流的待見,甚至連文藝界和學術界也不再請他去講授偏激的觀點,失去了利用價值之後他就像被人拋棄的玩偶,漸漸被人淡忘,如果不是當年美國中情局想利用他那篇《北方的新沙皇》來抨擊蘇聯,索爾仁尼琴這個名字甚至不會再出現在美國公共場合之中。
亞納耶夫繼續說道,“還有布什維科夫,當年剛剛去到美國的時候政府是怎麼評價他的?一個偉大的自由主義戰士,紅-色-恐-怖下的倖存者。但是後來這位偉大的自由主義戰士做了些什麼?吸毒和販毒,直接丟進了監獄。如果這些貨色代表了俄羅斯的未來,那麼我們整個名字纔算是真正走到盡頭了。”
亞納耶夫毫不客氣的在索爾仁尼琴面前揭露了他口中的自由主義分子的醜惡嘴臉,“這些所謂的公衆知識分子並不是在爭取人類文明的進步,他們只不過是藉助着光明正大的名義和口號來爲自己的罪行所做掩護。”
“我也不怕跟你實話實說,當年第比利斯事件走上街頭的年輕人,有多少是真正的爲了祖國將來?他們只不過是想參加這場狂歡,發泄心中的罪惡。當自由無法被條例所束縛的時候,它將成爲罪惡和暴行。”
“我承認你是一位偉大的作家,一位企圖改變現狀的理想主義者,但很多人只是藉助理想主義的旗號來爲自己撈取政治資本。這些人上臺之後,你敢保證他們所做的一切會比現在要好?起碼蘇維埃正在挽救這片土地上的民族每一個人,而那些蛀蟲們第一件事是先中飽私囊,強迫人民用自己的血肉餵飽這羣豺狼。”
亞納耶夫每一個字,一個音符都在控訴着這羣蛀蟲的所作所爲。
“索爾仁尼琴同志,理想不是現實,起碼我所看到的那些所謂的文人中,很多隻是一羣打着自由旗號斂財,不學無術的騙子,。有些是有隻能供人取樂的跳樑小醜,還有一些自命清高,實際上卻又沒有任何建樹的迂腐文人,至於那些企圖與境-外-勢-力勾結,陰險的讓人捉摸不透的傢伙,就更沒有資格稱爲真正的知識分子。”
亞納耶夫的話對於索爾仁尼琴來講,就像是醍醐灌頂,有一種恍然大悟的感覺。
不過他的話還沒有終止,亞納耶夫接着說道,“那些真正有資格稱之爲知識分子,真有學識的那些人,他們埋頭研究的都是更加實質性的,雖然這些人的名字無人知曉,但是他們的研究成果會推動科技的進步,爲人類文明的帶來切實利益。這就是我心目中,對知識分子的定義。至於其他那些那些自吹自擂爲知識分子的人,他們別給這個世界添堵添亂就不錯了。”
索爾仁尼琴聽完亞納耶夫的意味深長的論述之後,一時之間陷入無名的沉默。之前他一直熱衷於反對蘇聯政權,反對一切,現在看來,好像自己與之爲伍的人才是更加應該反對的一羣人。
他們無知,他們庸俗,他們甚至就像自己書中的腐敗蘇聯官僚一樣,吮吸人民的鮮血,此時的他們甚至還不是掌控國家的領導人。
見到索爾仁尼琴陷入了沉思,亞納耶夫試圖解釋道,“當然我並不是否定索爾仁尼琴同志作品的意義……”
“亞納耶夫主席,你不用繼續說下去了。”原本眼神迷茫的索爾仁尼琴第一次變得清晰明瞭起來。“我想之前困擾我的那些問題,全部都明白了。”
亞納耶夫楞了一下,剛纔跟索爾仁尼琴所說的那番話並沒有經過深思熟慮,完全是自己發自肺腑的真言,有感而發。
“我真的感到很欣慰,俄羅斯這片土地上,慶幸有你這樣的領導人。”
索爾仁尼琴擡起頭,這位留着海明威式鬍子,目光同樣憂鬱堅定的異己分子笑了,終於冰釋前嫌的寫下了所有防備,擁抱和迎接這個國家。
“我很高興,沒有留在美國,而是選擇了回家。”
(這幾章也算是跟今天的日子算是遙相呼應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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