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透窗簾的緋紅月光下,套着兩截式睡衣加小外套的路德維希彷彿沒有感情的報時器,將自己從黑袍老者半焦大腦和內臟器官裡吸收到的記憶和知識全部講了出來:“只有大腦是他自己的,他叫普林皮諾。“
“他因爲老邁,身體衰弱,開始接觸神秘學,不知不覺就得到‘偉大母親’的注視,掌握了不少隱秘的知識,成爲了非凡者.……”
聽到這裡,盧米安半是嘲笑半是畏懼地無聲咕噥了兩句:得到“偉大母親”的注視竟然沒懷個孩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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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追隨的是不是真的“偉大母親”啊?
路德維希繼續說道:“不確定普林皮諾是什麼時候開始丟失內臟的,未汲取到相關知識和記憶。”
“同樣的,成爲人體煉成產物的時間不詳。“
“他的理念是:“人類曾經是‘偉大母親’最寵愛也最得意的孩子,所有的愚鈍所有的衰老所有的弱小都是因爲遠離了母親,被現實污染。”
“只有讓‘偉大母親’的神子降臨於現世,人類才能獲得拯救,進入彼岸世界,變回原本的模樣。“
“到時候,‘偉大母親’也將回歸她所主宰的現實世界。”
用“她”這個性別指向更明確的代詞來指代“偉大母親”,而不是“他”……這說明在普林皮諾這類人的眼裡,懷孕生孩子依舊是女性的事情,所以母親必然是“她”..…….這和夜遊會的狀態不一樣啊.……盧米安望着路德維希,讚許地點了下頭。
路德維希語氣不快不慢沒什麼起伏地複述起普林皮諾的嘗試和部分能力:“神子誕生需要特定的軀體,由不同人的內臟器官組成的軀體.....”
“這不是降臨儀式的全部,缺失了關鍵部分…..
“普林皮諾擁有非常強的自愈能力,作爲人體煉成的產物,他免疫很多非凡能力的影響。 “
“他能控制被神子間接污染過的人類,或是直接接觸過特殊病人的特定途徑非凡者,範圍一百米,需要在不清醒狀態下……”
聽到這裡,盧米安霍然聯想到了“藥師”途徑的序列7“吸血鬼”:這類非凡者都有強大的自愈能力,也可以製造形似自身傀儡的“血僕”!
盧米安沒有打斷路德維希,耐心等着他往下講述:“他既擅長手術,又可以直接治癒他人,掌握着讓一個人類即使沒有內臟也能存活一段時間的儀式。”
“他能與樹木,以及木製品結合,躲到裡面,獲得堅硬的外殼,並逃避偵查。
“他可以催化生物生長和繁衍,包括但不限於老鼠、跳蚤、臭蟲、真菌和各類植物,但需要消耗自己的生命力,他的生命力可以通過不成功的神子降臨儀式來補充,每九次儀式需要更換一批內臟......“
“他還能詛咒他人,可以召喚邪惡生物,可以燃燒生命使用少量邪術......”
等到路德維希講完,盧米安發現普林皮諾的非凡能力相當雜,既有“吸血鬼”的部分狀態,又體現出了“大地”途徑“耕種者”、“醫師”等序列的一定特質,同時還掌握着少量的“邪術”,且同樣是通過生命力來施法。
“像是‘藥師’、‘耕種者’和‘邪術師’這三條途徑的綜合,但又不是全部…..還能這樣恩賜力量?‘偉大母親’果然是這三條途徑頂端的存在……”盧米安琢磨了一陣,牽着路德維希的手,走出了套房。
他對站在門口的盧加諾道:“去把祈禱室的神父叫到這裡來,告訴他你知道的所有細節。”
吩咐完,盧米安沉吟了一下又補充道:“先找船長,再找神父。”
“好。”盧加諾先是本能地答應了下來,然後才試探着問道,“那您呢?”
“我當然是回去睡覺,他們要是想來拜訪我,可以等明天上午。”盧米安揮了下手,帶着路德維希,沿着燈光昏暗的過道,走向了自己那間套房。
就我一個人負責?盧加諾忍不住嘀咕了一句。
他突然發現,還有部分內臟散落着的套房門口只剩下了自己,猛地打了個寒顫,快步走向了船長室。
十分鐘後,黑袍老者的套房內。
那位叫做蒙塞拉特的神父和船長佩德羅一邊打量着現場的情況,一邊聽着盧加諾詳細講述他的遭遇。
盧加諾頗爲忐忑地告訴這兩位,自己是非凡者,是“耕種者”途徑的“醫師”,因爲表現出了給人看病的卓越能力,被埃尼奧上門拜訪,之後,到了深夜,處在睡覺狀態的他突然夢遊,來到這裡,差點被摘取走內臟,幸好得到了僱主的解救。
整個過程中,盧加諾只是隱去了路德維希喝血那段,其餘部分,凡是他知道的都講了。
留着好看棕須的船長佩德羅半開玩笑地嘀咕道:“會不會是你那個僱主殺掉了這間套房內的乘客,故意把他的內臟撒得到處都是,然後編了這麼一個邪惡巫師的故事來騙我們?
呃...….盧加諾一時竟啞口無言。
確實不能排除這種可能性!
眉眼乾淨,套着褐色教士服的神父蒙塞拉特搖了搖頭:“確定下埃尼奧的身體狀態就知道這個故事是真的還是假的了。”
“我知道。”船長佩德羅摸了摸下頜的鬍鬚,望向盧加諾道,“你的僱主叫什麼名字?”
“路易.貝里。”盧加諾如實回答。
“路易.貝里……”佩德羅眸光一凝,“狩獵了‘魔鬼巫師’的大冒險家路易.貝里?”
蒙塞拉特也略微睜大了眼睛:“在桑塔港和教會合作,暗中阻止邪惡勢力破壞祈海儀式的大冒險家路易.貝里?”
這...…老闆的名聲這麼響亮了?“大地母神”教會把路易.貝里是友善者、合作者的消息告訴所有神職人員了?嗯,這艘船是從桑塔港出發的,船上的神父肯定是第一批得到通知的.……盧加諾想過但沒想到自己僱主的名字竟然這麼管用。
他毫不猶豫地回答道:“是他,大冒險家路易.貝里。”
盧加諾話音剛落,整艘船突然被拋飛,處在幾十米高的巨浪頂端。
而當前沒有烏雲和暴雨,也沒有狂風和閃電。
在黑幽幽的巨浪間跳躍了幾次後,這艘蒸汽船輕飄飄落回了海面,周圍的一切隨之恢復了平靜。
船長佩德羅望了眼狼藉的套房和還有水流滑落的窗戶,沉聲詢問起盧加諾:“這是你僱主的力量?
“我聽說,今晚有人在酒吧表演海浪魔術,那是真的海浪?”
“是的。”盧加諾雖然自己也不清楚是怎麼一回事,但還是把剛纔那自然偉力般的場景歸功於了自家僱主。
他隨即補充道:“他在和你們打招呼。”
船長佩德羅和神父蒙塞拉特頓時沉默了下去。
過了十幾秒,佩德羅詢問起外表年齡還不到三十歲的神父蒙塞拉特:“教會有這種手術和儀式的情報嗎?”
蒙塞拉特看了盧加諾一眼,沒有讓他迴避。
這位神父斟酌了片刻,嗓音低沉地說道:“有一羣誤入了歧途的母親信仰者,他們相信現世的墮落和人類的退化都是遠離母親的可悲後果。”
“他們企圖用一切方式讓所謂的神子降臨到現實世界,並通過神子的迴歸召喚母親的重臨。
“我們稱呼他們是‘神降學派’。”
盧加諾不太信服地提出了問題:“僅靠普通人的內臟就可以讓神子降臨?“
他不清楚具體的手術和儀式,但大概猜得到關鍵材料應該是內臟。
蒙塞拉特凝望着套房內剩餘的那些人類器官,語氣沉重地說道:“神子是母親的孩子,人類也是母親的孩子。”
意思是,從本質上來講,沒有誰高誰低,所以可以作爲材料,依靠數量來彌補缺陷?盧加諾大概明白了神父那段話語的真正含義。
許多涉及血祭的儀式其實都可以用這個理論來解釋。
神父蒙塞拉特沒再多說,轉而對盧加諾道:“告訴你的僱主,後續的事情我們會處理的,讓他不用擔心。”
“好的。”盧加諾頓時鬆了一口氣。
翌日清晨,盧米安準時醒來,發現自己已不再擁有“大海的力量”,也就無法去獲取“海之總督”的權限了。
他遺憾地喝了口淡啤酒,開始給“魔術師”女士寫信,講述神降學派的問題和所謂的神子在靈界誕生。
沒多久,“玩偶”信使帶來了回信:“遇到‘神降學派’,我都無法確定是你的問題,還是盧加諾的問題。
“所謂神子已經在靈界誕生,只是宣傳方面的話術,明白嗎?就像‘愚者’教會的聖典,聽一下就可以了,不要較真。
“當然,類似的事情確實有,而且在醞釀和發展,這和你其實也有一定的關係,因爲最初的源頭就是科爾杜村那個空着的搖籃,普阿利斯夫人‘丟失’的那個孩子。”
“另外,目前從各方面的反饋裡可以得出一個結論,那位‘夜夫人’並沒有在第四紀那個特里爾內死去,甚至遇見或者獲得了某樣事物,讓神子之事進一步發展。
“除了她,‘罪人’組織的瓦贊.桑鬆也逃離了第四紀的特里爾,原因不明,際遇不明.…”
瓦贊.桑鬆還活着?盧米安看到信的中段,先是一怔,旋即露出了笑容。
就在這時,他臥室的房門被咚咚拍響了。
“誰?”盧米安知道外面是盧加諾,但還是隨口問了一句。
盧加諾隔着木門,語氣惶恐地回答道:“我。“
“我又聽見嬰兒的哭聲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