張瀟晗認爲兒女間的矛盾不足以引發五界之戰,卻也知道千杳和綾夙最後肯定是有情人結爲眷屬,魔界的小公主單純的姊旖在那之後怕是性情大變,可是她到底也不知道那個砍掉峒簫頭顱的修士是誰。
峒簫從來不提起五界大戰,更是絕口不提誰是殺他的兇手,壁畫上也沒有顯示出信息,張瀟晗早就想問,可也無從開口。
不論是這一世所瞭解的,還是來自前一世不多的知識,張瀟晗都知道世界大戰不是那麼容易引發的,雖說可能是蝴蝶的翅膀小小地扇動了一下,但一切都是有因有果的,總是因爲某種可以操縱世界的人物將一切利用的原因。
比如說五界大戰,成人禮上發生的一切若是仔細想,實在算不了什麼大事,千杳既然肯不反抗,那就說他一定是不肯因爲這事情得罪魔界的,而從綾夙的做法上看,更像是預謀。
也許與天帝有關,也許與凰姬有關,但這兩個名字,張瀟晗是不會輕易吐口的。
“魔界既然有能占卜的智者,對未來當有所準備,女兒間的矛盾也不是不可化解的,魔族修士性情耿直,也不是全無心機,人族按照前輩以爲的,都是聰明狡詐之人,那前輩也該知道,越是聰明人越珍惜自己的生命,並且在五界中,人族該是最弱的,成人禮上千杳又如此隱忍,人族和魔族怎麼也不會挑起五界大戰的吧。”張瀟晗冷靜言道。
“不錯,之後智者多次占卜,不但是十位帝后,甚至以巨大代價來占卜自身,每一個的預言都沒有擺脫魔界的命運。”老者點頭道:
“你是人族修士,自然是對自我種族有所偏袒,我問你,你若是那千杳,知道了這般預言,回到人界之後會如何做呢?”
張瀟晗沉吟了片刻道:“在下雖然沒有站在過帝子及王子公主那般的高位,在人界也曾做過一派掌門,想來大家小家都是家,所不同的,就是要依附你,靠着你生存的人多少而已,站在高位,不外乎利益與責任,其實二者間密不可分,關鍵就是高位者的心態,人族修士向來都是能屈能伸的,但也不是肯隨隨便便就吃虧的,就算忍下了一次,必然不會忍第二次也不會允許這樣的事情發生第二次。”
張瀟晗在心內緩緩嘆口氣,五界大戰波及之身肯定不是眼前所見那麼些,若她是千杳,要麼不做,要麼就斬草除根。
忽然就想起下界魔幻禁地內一望無際的枯骨,玄黃大陸的被封印,忽然再想起荒蕪之地到下界的仙人,那片被封印的土地逐漸被打開了封印,是不是也預示着五界大戰的真相正在一點點揭開。
“即便不去報復,至少不會一點準備也不做的,人族在五界中,自身實力還是算作最弱的,有備無患,是至少的,如果可以的話,還會與其它幾界結盟,根據傳說,神界肯定是與人界結盟的了。”
老者冷笑道:“道友說的,可不就是人族修士的想法,不過道友剛剛的問題,我還沒有全與道友解答,道友能猜到是什麼嗎?”
張瀟晗楞了下道:“是智者的占卜嗎?”
見老者點頭,張瀟晗簇簇眉:“智者占卜可預測未來,已經預言了魔界,那麼接下來也可預言人界神界吧。”
老者低聲笑了兩聲:“不錯,智者最後再預言了人界和神界,你能猜到預言的結果了吧。”
張瀟晗有些無語地望着老者,他被鎖在這裡幾十萬年太無聊了吧,花樣百出地將自己弄到這裡,不打不殺地陪他聊天,還讓自己猜來猜去的。
想是這麼想着,還是配合着道:“原本這樣的事情是無法猜測的,不過這三十萬年來好歹人界和魔界都還在,並且也有些傳聞流傳下來,也有些密地可以保留着上古時期部分移植遺址,所以,也不算完全無跡可尋,在下以爲,五界大戰,魔界滅亡,人界和神界必然要元氣大傷,這點到不用占卜就能知道。”
“不管五界帝子都想沒有想到,人界帝子不會想不到的,所以,一定會想方設法把妖界和佛界也拖下水,而作爲罪魁禍首的神界,必然不允許它很快恢復——奇怪了,前輩還沒有說到底是什麼原因造成了五界大戰?”
張瀟晗說了一圈,把話題扯了回來。
“張道友做過宗主,那不知道對尋常凡人家生活可有了解?”老者這番話好像就有意思了。
張瀟晗心中一動點頭道:“在下進入門派前的家族,在當地頗有名望。”
“那道友必然知道,凡人最看重的是什麼了?”老者繼續道。
“權勢。”張瀟晗幾乎毫不猶豫道,“權勢、金錢,當然還有感情,但是當三者無法並列的時候,就看個人的選擇了。”
“當權勢到達了巔峰呢?看中的又是什麼?”老者盯着張瀟晗的眼睛。
張瀟晗慢慢道:“權勢到達了巔峰,就還要想着更大的權勢,想着權勢以外的,自古就有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權勢是無止境的,而真的到了巔峰,無可超越之後,剩下的就是享受權勢帶來的樂趣。”
“男人左擁右抱,恨不得擁有天下所有美豔女人,女人麼,大概也會有這樣的想法吧。”張瀟晗知道這不是確定的,但是前世的歷史在這一刻好像鮮明起來。
“也有人回放棄權勢,迴歸自然,在有限的生命中享受片刻的寧靜,但極少有凡人可以達到如此高峰,所以我所知道的凡人,哪怕是到死,都渴望着更大的權勢。”
“是啊,這就是人族凡人選擇的道路,所有人界中,凡人與修士的路天差地別,是最爲懸殊的,聽說凡人夫婦能同患難,不能共富貴的極多,尤其是男人,站在權力高峰之後,就忘記了過去,認爲一切都是他應得應分的。”
雖說這種事情哪怕是張瀟晗看都習以爲常了,可是從面前這個老者的嘴裡說出來,聽着就是彆扭。
“我一直在想該怎麼形容這樣的事情,溥天之下,莫非王土;率土之濱,莫非王臣。這句話真是太對了,權力總要抓在自己的手心裡,哪怕是夫妻。”老者的臉上現出冷笑來。
張瀟晗呆了下,她大致明白老者的暗示了,也忽然明白爲何到現在,所有知道上古秘聞的修士都三緘其口,因爲在天意之下,沒有人敢直言天帝的對錯。
所以,這個老者才以凡人說事,暗示的是天帝與凰姬在登上權勢巔峰之後的分道揚鑣吧。
天帝要收回凰姬手中的權勢,而凰姬與天帝共同奮鬥多年,手下也自然有擁護她的修士吧,說放棄談何容易,比如說修羅試煉場的巨人需用……
忽然,張瀟晗的心中又涌向出另外一個念頭,這個世界是天帝與凰姬創造出來的,那還有沒有別的世界呢?有沒有與天帝和凰姬站在同一個高度的修士?
瞭解的越多,便越覺得自己不知道的越多,所有的一切都是猜測,而哪怕老者說了這些,張瀟晗還是沒有知道她想要了解的事情,只是確定了,五界大戰不僅僅與帝子有關,還與天帝凰姬有關。
可究竟是什麼,讓天帝和凰姬肯將自己創造的世界忍心毀掉,而又是什麼讓現在的修士只知道天帝而不知道凰姬呢。
“前輩爲什麼要與在下說這些?”張瀟晗輕輕道。
“因爲道友是軒轅後人,是能解救老夫的人。”老者道。
張瀟晗打量着嵌入老者身體與元嬰的鎖鏈,慢慢搖頭:“智者占卜說是軒轅後人會救了前輩,可在下並不知道軒轅一詞的來歷,也不知道怎麼做才能解救前輩,也不知道解救前輩的後果,在下是很膽小的,人修的膽子都不大,沒有十分把握的都不會冒險。”
老者凝視着張瀟晗,眼神裡露出奇怪的光芒:“難道道友以爲老夫剛剛只是閒得很,才與道友閒聊的嗎?”
張瀟晗慢慢站起來:“修士從來都不做無用的事情的。”
“道友以爲知道了這些之後還能全身而退?”老者笑起來,好像是看到了極爲有趣的事情。
張瀟晗慢吞吞地點點頭:“在下是這麼認爲的,不過之前在下還是有一個疑問,不吐不快,在下心裡疑惑好久了,智者的占卜是不是忽略了什麼,還是這世界也有智者也無法觸及的地方,前輩是不想提及還是不敢提及呢。”
老者的眼睛眯了下,審視着張瀟晗,好像在判斷她言詞中的真僞。
張瀟晗面無表情,和老者對視着。
“道友以爲能很輕易從這裡離開?”老者微微動了下,身上的鎖鏈搖晃了下。
“前輩又是用什麼爲代價占卜了您最後的命運呢?您只是占卜出了軒轅後人會救你離開,可有沒有占卜其中的過程呢?難道這三十多萬年的囚禁,前輩就沒有好好想過?”張瀟晗忽然輕輕說道。
老者的眼睛一下子瞪大了,這一激動,身影就好像再淡了一分,丹田內的元嬰卻好像凝實了一分。
“你,你怎知道老夫是智者?”老者激動之下,稱呼都改變了。
張瀟晗淡淡地道:“能被囚禁三十萬年的,又怎麼會是平凡普通的修士呢,而前輩對占卜的內容又那麼熟悉,偏偏在下也些微瞭解些占卜術,知道占卜術對占卜者本人無效,可聽前輩所言,又對這點懷疑了,大概不是無法佔卜自身,而是反噬極大,在下以爲,在魔界那般命運之前,智者一定會爲自己占卜的。”
老者楞了一會,面色漸漸猙獰起來,只是在他淡淡的虛影下,這猙獰的面孔更像是虛張聲勢:“占卜術是不會錯的,這三十多萬年老夫也不是一點準備都沒有的,整個碧蓮山既是囚禁老夫的囚室,也是老夫的依仗所在,進入到山腹之內,便是在老夫的掌控中了。”
說着,身上鎖鏈忽然“嘩啦啦”響起來,雪亮白光從鎖鏈中釋放出來,順着鎖鏈蔓延到四壁,整個大廳剎那間就閃亮得耀眼,而在這耀眼的白光中,不可思議的冰寒氣息涌出來。
張瀟晗的身上忽然泛起紫光,整個人便籠罩在紫瑩瑩地光幕中,將白光與冰寒氣息全隔絕在紫光之外。
“凰……”老者失聲喊道,身子一晃,好像要站起來,可是鎖鏈牢牢地束縛了他,他只喊出了一個字,便生生將後一個字嚥下,耀眼的白光忽然引入到冰壁內,只有寒氣還停留在大廳呢。
“在下還是奇怪啊,前輩是魔界修士,怎麼身體內卻沒有魔氣呢?是了,”張瀟晗忽然笑了,在自己的額頭上點點,“我怎麼忘記了,智者是人族修士的。”
放下手指,瞧着滿臉都是不可思議不敢相信的老者,張瀟晗裹着紫氣,慢慢上前一步:“是了,前輩連名字都不敢說出來,自然也占卜不出與她有關的一切了,或者我可以救前輩離開,但是爲什麼我要這麼做呢?只因爲聽了一段上古時期的故事?上古時期的故事與我又有什麼關係呢?”
張瀟晗略帶着些嘲諷,是啊,本來是沒有關係的,可是命運之下,誰又知道到底真的有沒有關係呢?
“你……你怎麼得到的它。”老者的聲音都顫抖起來。
“不是我得到的它,是它選擇的我。”張瀟晗嘴角向上歪歪,手指忽然出現一點紫光。
“前輩占卜的是我會救你出去,但前輩有沒有想過,離開這裡的方式是兩種的,前輩被囚禁了這些年,想必也厭倦了。”
“不,你不能這麼做,你是……你是……”老者的眼睛緊緊盯着張瀟晗手指的紫光,眼神裡全是恐懼,他想要說出那個不敢吐口的名字,可是那兩個人好像已經成爲了他恐懼的源頭,不敢說出來。
“這不是前輩自己占卜出來的嗎?我只不過是來完成你占卜的結論。”張瀟晗悠悠道,紫光好像輕盈地跳躍了下。
“不,不是這樣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