聲音很有些淒涼,而九丫注意到的卻是這人的長相。她認得他,半月前在賭坊裡,他將兩百兩銀子押在一個叫餘有年的舉人身上。當時出手如此闊綽,如今未免太落魄了,都是那個“賭”字害的,想那順二孃萬貫家財也能敗盡,更何況是這樣一個書生呢。
“都這麼落魄了,竟還白花花的銀子都拿去賭?”大概是有感而發,一向不管閒事的九丫,也忍不住諷刺了一句。
書生腳步一頓,卻並未回頭,聲音隨着夜風傳來,顯得更冷,“你覺得我會輸?”
“不管是輸是贏,賭就是不對。”九丫皺眉道。
書生卻笑了起來,步子又已挪開,“什麼輸贏,什麼對錯,兩百兩銀子買得了功名利祿,卻買不了一個人的尊嚴。”
書生沒頭沒尾的話聽得九丫一臉茫然,她想,大概是這人腦袋有問題吧,也可能書生都是這樣,矯情還喜歡倒酸水。因爲趕時間,她難得跟他多言,離開前叫住書生塞了一兩碎銀子在他手裡。
“喂,酸書生,我也跟你打個賭,一兩銀子,賭你贏不了。”
書生看着手中的銀子發怔,再擡頭時,剛纔那人已經出了巷口。一兩銀子,對他來說,可是能救命的。
九丫真在四方酒肆找到了柴胡,他和酒肆老闆的小少爺相熟,所以一邊在這裡跑堂,一邊尋個住處。看到九丫時,他那是一臉的委屈呀。
“怎麼,那六小姐這麼難對付?我看她挺可愛呀。”九丫揶揄道。
柴胡聽了“可愛”兩字,差點沒哭出來,老半天才開口道:“要是誰娶了她,那真是倒了八輩子的黴。”
九丫覺得他這樣說一姑娘實在是有些過分了,不過想到六小姐曾對他做的事,似乎這話也不爲過。她來此自然不是跟他閒聊的,於是幾句後就將蘭花的事告訴了柴胡。
“花?”柴胡看了眼她手中用黑布套着的東西,“這我就不知道有什麼行情了,不過他肯定知道。”
柴胡指的人正是酒肆那位小少爺,此時他正在窗邊一桌逗着一隻畫眉鳥呢,一看那愛好,就知道此人與鄒淼同屬一類。小少爺被柴胡叫到桌前時其實是一臉的不屑,但在九丫掀起黑布的一剎,臉色馬上就變了,先是驚後是喜,最後一副完全不信的模樣。
他想伸手摸,卻被九丫攔住,於是只好收了手,雙眼發亮地盯着那黑布裡的東西,“雖然我不愛收藏花草異木,可也算懂行。這……這株蘭,是哪兒來的?”
“公子不用管這是哪兒來的,如果能賣個好價錢,那我便幫你這畫眉湊個對兒。”
這小少爺卻也不含糊,腆着臉笑道:“那可不成,怎麼也得再給我弄一對兒。”
九丫向來知恩畫報,而對方的要求也不過分,於是立馬拍了板。
小少爺得了好處,很是高興,託着鳥籠起了身,“想來只能等明早了,今晚你就住在這兒吧,你跟柴胡是朋友,你們倆可以住一屋吧。”
他話剛說完,柴胡一張臉已經竟漲了個通紅,看了眼九丫後答道:“不行。”
小少爺挑眉,向九丫道:“那你跟我睡一屋吧,我不介意。”
九丫饒有興致地看向小少爺,還沒來得及說話,柴胡已經替她作了決定,“阿九,你睡我屋吧,我今晚自有去處。”
小少爺見兩人這般磨嘰,癟了癟嘴託着鳥籠一臉的疑惑,接着又恍然有所悟一般張着嘴說不出話來,最後還不忘將兩人看了幾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