柳家燕看着依依冰冷的臉,心突然有些發慌,在一起生活了這麼多年,她向來是逆來順受的,今天怎麼會有這麼猙獰可怕的表情?
黃子書也呆了,依依的身體僵硬語氣冰冷,可是卻讓他覺得她的心裡正蘊釀着一股強大的力量,隨時可以將人化爲灰燼。
“死?你個死丫頭,你以爲我怕你是不是?敢用死來嚇我,我是嚇大的,虧我養活你十幾年,你個忘恩負義的東西。”柳家燕撒潑放賴的本事是有一套的,她突然爲自己會害怕依依而感到可笑。
依依沒有作聲,而是眼睛瞪得更大了些,她推開他放在自己肩頭的手,一個快步衝到姑姑面前,左邊便是大大的落葉窗,白色的窗簾在微風下輕輕的搖晃着,大大的玻璃窗敞開着,之前她做飯的時候怕屋裡有油煙的味道刻意打開的,此刻卻恰好派上了用場。
柳家燕的身形肥碩,此刻的依依竟然力大如牛,一下子竟把她揪了過去,抵在那窗戶的邊緣,緊緊的抱得她不能動彈。
她一時腿便軟了,再無支撐的力量,眼角的餘光足以瞄到這窗戶外面,這十幾層摔下去定是體無完膚面如糊餅了。
“你,你,你想幹什麼?”她一時結巴起來,之前的囂張氣餡蕩然無存。
“依依!”他也驚呼道,這開着的窗戶,這高高的樓層,還有這衝動的依依,他若不恐慌纔怪。
“你別管!”依依低聲說道,眼睛仍是死死瞪住姑姑,“這些年我在你們家飽受欺壓,你甚至變賣了我爸爸的房子,你也拿了爺爺給我的生活費,我不是不懂,我只是裝作不懂。可是你爲什麼這麼貪得無厭?爲什麼那麼下作?爲什麼還能讓那個噁心的李老闆到家裡來強姦我?爲什麼?你是人嗎?你還有心嗎?你怎麼可能是我爸爸的妹妹?怎麼可能是我的姑姑?你就沒想過你這麼做的時候,我爸爸媽媽一直在看着你嗎?他們一直在看着你,因爲他們死難瞑目知道嗎?他們在看着你們知道嗎?”
“你,你,你放開我,你胡說,我不怕,
我不怕的。”柳家燕用力的掙扎,卻動不了分毫。
“你不怕,好,那我們現在一起去找他們,我柳依依從十五歲那年前就已經不拿自己的生命當回事兒了,或許死了人其實比較幸福,我活着,不過是替我父母嚐盡這人間冷暖罷了,我們現在一起跳下去,好嗎?”依依掐住她的脖子,表情絕然,將她的身體向窗外壓下去。
“不要啊不要!依依,李老闆的事情不關我的事,都是你姑父出的餿主意啊!真的不關我的事啊!”柳家燕嚇壞了,尿順着褲管嘩啦啦的流了下來,散發出悶熱的騷臭味兒。
“你們是一丘之貉,哪裡會有分別?他出主意你默認,狼狽爲奸來害我,你好狠啊!你也有女兒,如果那天差點被強姦的是許諾,你會怎麼樣?會怎麼樣?”依依逼近她的臉,她臉上滲出的那麼多驚恐的汗滴令依依覺得快樂,她終於還是怕了自己,所以人都是欺軟怕硬,自己再不能做一隻任人揉捏的軟杮子。
“依依,放手啊!這裡很危險,真的會掉下去啊!”柳家燕踢着雙腳,嘶啞的叫喊道。
“哈哈,哈哈哈,滾吧!”依依鬆開手,任那堆肥肉癱軟至地上。
“依依,算了算了,別這樣,讓她走吧!”他奔過去,抱下依依,柔聲勸道。
“外面有防護網,她竟然都不知道,那麼怕死,嚇成那樣,哈哈,哈哈,死有那麼可怕嗎?”依依看着他心疼的臉,淡然的說道。
她無法體會他的驚恐與擔心,一個在絕望中成長的人與一個在溫室中成長的人,心理承受能力有着天壤之別。
“依依!”他抱緊她,用力的,“以後不要再這樣了,我的心都快要碎了。”
“可是我不會那麼容易碎!你看她嚇成那樣,我覺得好快樂,真的好快樂!”依依笑了,甜蜜的滿足的笑,瞄一眼正扶着牆壁爬起來的姑姑,冷冷的說道,“怎麼?你還不走麼?”
柳家燕此刻就象一隻落水狗般的狼狽,那尿溼了的褲子溼嗒嗒的粘在身上,那滿身的
冷汗象是洗澡一樣將衣服溼了個透。
“你,你,你等着。”她跌跌撞撞的爬起來,向敞開的門外奔去。
“哼!”依依冷哼一聲,嘴角漾起一抹絕豔的笑,鄙夷的看着那肥碩的屁股奔出門外。
“依依。”他扳起她的肩膀,認真的看着她的臉,帶着童真的嗔怪的表情,“你知不知道剛纔我嚇壞了,你們要是真的掉下去怎麼辦?”
“大不了就是一死唄!人活着總是要死的,不同的是時間的長短罷了,我爸媽不也那麼年紀輕輕的就死了麼?我沒有親人,無牽無掛,生或是死,有什麼分別?”她也同樣認真的看着他,不明白他有什麼要如此的大驚小怪。她甚至有些煩這富家少爺,一副不知民間疾苦的天真模樣真是幼稚得很。
“依依,這世上有很多美好的事物,我們應該要用心的去生活,而不是象你這樣拿什麼都無所謂。再說了,如果你死了,那我怎麼辦?你忍心扔下我一個人嗎?”他眉頭皺得更緊了些。
“黃子書,這地球離了誰都一樣轉,這世界上缺少了誰都一樣生活,你沒有我,還會有千萬個女孩前赴後繼,而我,本來就是多餘的人。”她看着他,淡淡的說。象是說給他聽,也象是說給自己聽。
“胡說,我不許你這麼說,我誰也不要,我這輩子就要你一個。”他抱緊她,生怕她一下子就會不見了。
“子書,我累了,去睡了。”她眨一下眼睛,表情疲憊,這樣的溝通有些傷人,令她真實的覺得他們原本是兩個世界的人。他的眼裡事事美好,前程無限。她的世界卻是灰暗如夜,荊棘遍野。
她轉身上樓,背影黯然。
他無奈的搖頭,心更加的疼痛。
柳家燕奔出小區外,夜色濃了起來,溫度似乎比中午低了不少,方纔溼了的衣服經冷風這麼一吹,禁不住令她渾身一個哆嗦,忍不住便打了一個噴嚏。
“啊切!”她揉揉酸楚的鼻子,身上一陣陣的發冷起來,她裹緊衣服,向路口走去。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