接到季少銘的電話在安妍的意料之中,本來已經約定好不再聯繫,但是現在出了這麼大的大事,作爲當事人之一,季少銘肯定受到了刺激,現在想要找安妍聊聊天也是應該的。
安妍只是想給安穎難堪,她刻意在他們兩個人結婚的這天把真相公之於所有人面前就是存了要讓安穎痛不欲生的想法,季少銘可以說是在這場婚禮中最無辜的人,可是他也不無辜,當初他也辜負了自己。
對季少銘,安妍有些許的愧疚,出獄後遇到這麼多事情讓她應接不暇,內心深處對季少銘的憤恨也漸漸消磨乾淨,於安妍而言,季少銘終於成了她生命中無關痛癢的角色,她攪和了他的婚禮,就算他要說她幾句也是應該的,她早就已經準備好了一肚子話來懟回去。
可是她沒有想到,季少銘專門打這通電話爲的是道歉。
遲來了五年的道歉終於傳到安妍的耳邊,她的心裡已經沒有了動容,等待了這麼久的答案對她來說已經沒有了意義,她出了一口惡氣,心裡終於重歸平靜。
她的報復心極強,又極淺,應當付出代價的人終於付出了代價,那些她曾經在意的細節也就不再在意了。
“我知道。”安妍輕聲說,和季少銘在一起的時間也不算短,她知道他的性子,像他那種老好人在知道安穎救了自己以後又怎麼會對她生疑?
“如果我請求你的原諒……”
季少銘的話還沒有說完就已經被安妍打斷:“我會原諒你的,但是也只是原諒你,過去的事情太過複雜,現在該受到懲罰的人已經受到懲罰,我不怪你。”
安妍的輕聲細語到了季少銘的耳朵裡就成了穿腸毒藥,哦,她不怪他。因爲她要遺忘掉那段過去,連同過去的他們一起都會被深深地埋藏。
他握着手機的手不由得緊了緊,他的指節都泛着白:“那我們……”他沒有辦法開口,他之前的懷疑和背叛就像是抵在他喉頭的匕首,他甚至連問一句“我們還能不能從頭開始”的立場都沒有。
“沒有我們了。”安妍說:“只有你我,沒有我們,我想你能明白的。”
以前的安妍喜怒都在臉上,眼睛彷彿一眼都能望到底的湖泊,而現在的安妍卻像是一團迷霧,他身在霧中,怎麼都難以明朗她的心情。
是啊,他是明白的,他怎麼能不明白呢?安妍是不肯吃虧的,能夠原諒就已經是她的極限,在她身邊猶豫徘徊又試探了這麼久,他怎麼能不明白?可是他仍舊不死心,那麼多年的感情,她怎麼能說忘就忘?
“就不能原諒我這一次嗎?”季少銘鮮少有用這種語氣說話的時候。安妍久久沒有說話,季少銘的一顆心終於沉了下去。
“我們已經不可能了。”安妍說,“從當初你爲了安穎放棄我的時候你就應該明白,無論你是不是被矇蔽,我都不會再回到你的身邊,你現在對我的感情已經不再純粹,你只是覺得愧疚罷了。”
季少銘看着遠方的夜空,終於還是嘆了
口氣,他嘲諷地笑了笑:“你怎麼會輕易地放過曾經對不起你的人呢,這就是你對我的懲罰啊。”
安妍也笑,“所以,既然你知道這是我對你的懲罰,你才應該儘快從這個懲罰裡脫身,可不能讓我如願纔好。”
可是季少銘卻搖了搖頭,“既然是你給的懲罰,那我就受着了。”
安妍終究是不落忍,季少銘對她是什麼樣的心思她不知道,但是她知道自己的心思,她對季少銘早就沒有了當初的心動,她毀了季少銘的婚禮,讓整個季家顏面掃地,對她而言,對季家的懲罰已經夠多了。
“叔叔住院了。”季少銘突然開口。
安妍愣了愣,轉而才明白過來這個叔叔說的是誰,她沉默着,並沒有接話。
“現在韓阿……韓美枝已經被逮捕了,安穎也在公安局,叔叔身邊一個親人都沒有,只有護工在那裡守着……”
“你不用勸我。”安妍知道季少銘想說什麼,她有些匆忙地打斷了季少銘的話:“早在我離家出走的時候,我就已經和安家沒有關係了,無論他和韓美枝母女過得幸福不幸福都和我沒有關係。”
“可是他畢竟是你的爸爸。”
安妍輕笑:“當初他拋下我們和韓美枝母女廝混在一起的時候可沒有考慮過他是我的爸爸,我還有事,就先掛了。”
說完,安妍便掛斷了電話。
掛斷電話以後,安妍下樓買了份報紙,即便季家已經儘量壓制了,可是霍氏集團旗下的新聞媒體卻不受干擾地刊發了季家和安家的鋪天醜聞,大有要和季氏打起來的架勢。
安妍不是沒有想過警察衝進典禮現場的場面,但是想象是一回事,親眼看到照片又是另外一回事。照片上的安穎申請錯愕,站在她身邊的季少銘辨不清神色,她的視線轉而便被角落裡的另一個人吸引,安振東臉上的憤怒那麼明顯。
他肯定覺得安穎是被冤枉的吧?所以照片上的表情纔會這麼猙獰。安穎畢竟是他從小疼在心尖上的孩子,她出了這麼大的事兒安振東怎麼能不憤怒呢?如果他不是躺在醫院裡看不到這樣的新聞,想必他肯定是會和霍澤楷拼命的吧?
季少銘還想勸自己去看看他,她又有什麼立場去看他呢?看他爲另一個女兒勞心傷神,讓他求着她撤銷訴訟?
她早就已經被安振東傷透了心,她也是安振東的女兒,在自己出事的每一個階段,安振東都沒有爲自己說過一句話,除了在自己打官司的時候派出了一個律師以外,安振東什麼都沒有給過自己。
同樣是他的女兒,待遇從來都是不一樣的。她從來不敢奢求安振東對自己如何,現在安振東也不應該得寸進尺地要求她再上演父慈子孝的戲碼,光是想想她就覺得噁心。
既然她的事情他從不參與,他現在出了事她自然也會撒手不管。更何況他的身邊還有護工照顧着,自己還有什麼可擔心的?
他現在應該不想見到自己纔是,畢竟揭發安穎的人是她,現
在死死抓住五年前案子不放的人也是她,她和安振東已經沒有什麼話好說。
可是終歸還是有些難過,當初安振東陪伴在自己身邊的時候,她是動容過的,她相信他誠心悔改終於會成爲一個好爸爸,但是在事實面前,她卻擡不起頭來。他的確是一個好父親,但卻不是在自己的身上體現。
她不知道自己和安穎差了些什麼,或許是她不夠好?又或者是因爲她不會撒嬌?她和安穎就好像差着一整條銀河,所以安振東纔會對她熟視無睹。過去的時候她很是在意,但是這麼多年的磨礪,她已然看清楚,一切都無所謂了。
她即將離開這個傷心地,就連過幾天的法庭審判她都全權交給了律師處理,她大仇得報,現在想要的不過是過屬於自己的生活罷了。
卻不曾想,顧洛天突然在這個時候打來了電話約她出去吃飯。其實在這件案件中,顧洛天出的力並不少。幫自己解決了緋聞糾紛,甚至還賠上了他自己的聲譽,就連打官司的律師都是顧洛天出面幫的忙。
即便顧洛天是存了想要在朋友的關係上更上一層樓的意思,安妍還是要感謝他,在離開文市之前請客吃飯也是應當的。
安妍想都沒想便應了下來:“就在公司對面的自助餐廳吧,今天我請客。”
顧洛天笑了笑,沒有多說什麼便應了下來。自從安妍發來辭職短信的時候他就知道,自己留不住她。她從來都是一個冷靜自持的女孩子,下定了主意從來都沒有反悔的餘地,他從來不曾期待自己能夠改變她什麼,對他而言,她現在這樣就已經很好了。
只是他不想讓她留有遺憾,有些事情,這一次錯過了,這一輩子或許也就錯過了。
“你什麼時候過來,我等會兒先去定位子。”
顧洛天輕笑:“我現在就在你家樓下,你下來就能看到。”
安妍有些愣神,她沒想到顧洛天居然就在樓下等着他,她以爲他是在公司給她打的電話,她有些歉疚又有些尷尬,“那你稍微等一會兒,我馬上就下去。”
安妍的行李已經收拾妥當,現在再想換一件正式一點的衣服都很難完成了,她對着鏡子稍微理了理自己的頭髮變迅速下樓,生怕顧洛天等的時間長了。
“怎麼這麼快就下來了?”顧洛天饒有興趣地看着氣喘吁吁的安妍。
安妍這才驚呼了一聲:“我忘記帶包了。”
可不是,因爲下來得太過匆忙,她只帶着手機便出來了。
“你這是擺明了不想付賬,沒關係,既然是踐行,我請你也是應當的。”
安妍窘迫地笑了笑,不過她很快就發現了另一個解決方案:“我可以電子支付的。”她笑得有些狡黠:“放心吧,在公司吃了那麼長時間的白飯,肯定不會讓你再破費的。”
她笑得太過耀眼,竟然讓顧洛天有一瞬間的幌神,他失言笑了笑,就是這樣根本就不知道是誘惑的笑容才最爲厭人。
“上車走吧。”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