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接上文,上回書說到,趙良手下的警員們找到一個倖存者,但此人已經傷得太重無法開口說話。趙良夜行,趕往沙臘巷,想請鎖龍人來醫治傷者。而遠在黑竹溝中,鎖龍人聖地裡的木山巙,對兒子和兒媳婦說清楚了壁畫內容後,要木青冥作出決定,是否還有繼續爲濁胎而戰。引出來木青冥下定決心後,木山巙也未曾再阻攔,只是給了木青冥一紙配方。而鎖龍人們也跟着趙良,踏上了夜行路,趕往省警廳。不曾想還是來晚了一步。倖存者傷勢過重,痛苦離世。】
不知道哪裡來的微弱氣流,讓山洞中那些燈臺上的火光,逐一微微地晃動了起來。
火光晃動下,木青冥與父親四目相對,但還是沉默不語。
“我們的先祖,一直有個願望,把這個世界創造成爲,比神域還要美麗還要發達的世界。”。
“世界不該是現在這個樣子,落後的技術,落後的一切,都不是我們的先祖嚮往的。”木山巙微微轉身,看向來路方向,看向了大門那邊,門框左右上的壁畫。
那兩邊的壁畫,幾乎一樣,都是下方畫着的是雲霧籠頂的山峰間,有潺湲涌澗。山麓上百花香滿路,靈石間萬樹密叢叢。
山間雲巔之上,有金光萬道滾滾紅霓,如泉水噴涌,沖天而起,直上九霄。四周環繞着的瑞氣千條,彌散紫霧。
在瑞氣和紫霧間,幾座橋上盤旋着彩羽凌空丹頂鳳組成的長橋,連接着霧中各處金光照耀下金光閃閃的祥雲。
祥雲上,便是閣樓宮殿和高臺。
那些金光託舉着的宮殿懸空不落,無不是門口麒麟嬉戲,那些築造在盤根錯節,參天巨木上高臺上,白玉雕琢的長長階梯兩側,千年不卸的奇花異草。四方周遭,皆爲星辰燦爛;宮殿樓閣,無不是綵鳳舞朱門。
漂浮着的巨大飛船揚起風帆,在閣樓宮殿間穿梭飛行。
畫中人們可以愉快的生活,無憂無慮,無病無災。
那就是過去的鎖龍人們,一直嚮往打造的人間神域。
不過如今這些願景,也只剩下了色彩黯然的壁畫;歸根結底,還是多年前,發生在夏朝時,那場夏王朝蠱惑人心,對鎖龍人的屠殺導致的。
木山巙注視壁畫良久,也陷入了沉默中。
木青冥並不知道,如今的父親,在沉默中倒底在想什麼?
“父親不會是要我們坐收漁翁之利吧?”而墨寒,則是眼中有一絲絲意外帶來的驚愕閃過,同時意念傳音,暗中對丈夫木青冥問到。
木青冥一聽到這個聲音這段話,頓時又是目瞪口呆。
繼續注視着壁畫的木山巙一點頭,道:“沒錯,我們老一輩的鎖龍人都沒有選擇,可你們是能選擇的,等長生道殺光了大多數的濁胎,我們再滅了長生道後,再來創造一個人間神域。”。
顯然,木山巙近年來也沒有閒着。他一直不斷的修煉,境界和修爲,都不是木青冥現如今能比的。
哪怕如今的木青冥,已經沒了魔氣的困擾和纏身,真炁已經純正,在修爲上還是比父親木山巙略遜一籌。
以至於他們夫婦暗中的傳音,也被木山巙聽了去。
而木山巙說此話時,一直都很平靜。不只是眼神語氣和神色,就連內心都很平靜。
說罷時,木山巙擡起自己的右手,袖口向下滑去,露出了有着一塊隆起疤痕的手腕。
他的手腕之上,那塊不過核桃大小的傷疤上,烙印着一個肉眼不可見的淡藍色符號,像是某種符文或是禁制。
在這個由彎彎曲曲筆畫組成的符號兩側,是一道無形的鎖鏈,連接着符號,環在了木山巙的手上。
打從木青冥入門修行開始後不久,眼力提升後,他就見過父母手上,都有此符號。就連老一輩的鎖龍人,鐵樺和鐵嬸亦是如此。
但他們小一輩的鎖龍人,卻無此印記。
並沒有這塊疤痕和那個符號的木青冥,見到父親注視着自己手腕的印記有些愣愣出神,猜測所謂的選擇,是否就是此物?
同時不由得覺得,父親今日的話莫測高深,驚愕過後,一時茫然。
就連墨寒,也是如此。
在他們的印象中,木山巙這個長輩,不像是這麼不愛惜他人生命的啊?
更何況,鎖龍人的規矩,向來都是不能殘害無辜的。
無論是夏王朝還是夏啓,對鎖龍人做過什麼過分無道之事,但今日的任何一個人,也都是無辜的。
當然,木青冥也有些糾結。
他也曾經想親眼看看,過去的鎖龍人們,一直想要締造的人間神域,到底是一個什麼的樣子。
一時茫然,同時陷入了沉默的木青冥,緩緩閉眼沉思了起來。
在閉上雙眼的那一瞬間,他腦海中閃過的是宮家父女,戚高夫婦,趙良以及韓家母子等等,這些他認識熟絡的濁胎們,和藹可親的笑容。
這些笑容方纔在他腦海中一一閃過之後,木青冥不再茫然,不再糾結什麼。
他已經做出了選擇,在睜開眼時,目光中滿是堅定。
墨寒見狀,揚起嘴角,對木青冥的決定和堅定,甚以欣慰。
“父親,我親手會消滅長生道,絕不給他們傷害太多的濁胎。而先輩的願景,還是就讓它們壁畫上吧。濁胎該有他們自己的生活自己的世界,鎖龍人要做的不是打破他們的世界,也不是重塑他們的世界......”。
木青冥一個頓聲,深吸一口氣後,一字一頓的到:“我們只需要暗中守護,絕不過多的介入。”。
木山巙一言不發的轉身過來,把兒子木青冥上下一陣打量後,沒有再多說什麼。
放下的手臂,滑下的袖口,已經遮住了他手腕上的符號。
既然木青冥這個未來的族長都做主了,而木山巙的本意,又不是真的要他坐收漁翁之利,不過是考驗一下木青冥而已,自然不再提起那事。
對木青冥今晚的表現,木山巙還是滿意的。
當下,他伸手進入自己袖中,掏出一張對摺了的紙,遞給了木青冥。
“這是什麼?”。
木青冥問着,接過了紙條,展開一看。
這張已經泛黃的紙條上,密密麻麻的寫滿了蠅頭小楷。
“秘方,一旦長生道真的施展瘟疫邪術,此方可以有效的剋制和消弭瘟疫,使他們詭計不能得逞。也能完全治癒感染了這種邪術造就的瘟疫,不留下任何的後遺症。”。
說着這話的木山巙踏前幾步,讓自己再次背對着木青冥他們夫婦後,舉目看向大門對面的壁畫,注視着壁畫上,畫出的那些死而復生後,身上黑氣直冒的人們。
頓了頓聲的木山巙,又道:“其實,此邪術不是什麼新鮮的招數。數千年前,夏王朝知道與我們對抗,實力懸殊,勝算不高。於是與方士一起,使用了此邪術,導致都城百姓十有八九化爲瘟屍,釋放瘟疫對抗我們鎖龍人。那一戰,我們的先輩中,好多人因爲不能對濁胎痛下殺手而死。事後,我們鎖龍人逃出倖存者寥寥無幾,夏王都陽城蒼生黎民幾乎在那場瘟疫中死絕。夏王朝也不得不遷都,從陽城一路遷徙到了陽翟。先祖爲防此事在有發生,苦心研發了此秘方,專克此邪祟瘟疫。”。
“而此瘟疫所需的條件之一,居然是我們鎖龍人布在陽城的風水大陣。”話說到此,木山巙不再言語。
他的眼神變得複雜了起來。
“陽城大陣,那不是存在書籍裡的傳說嗎?”木青冥愣了一愣,嘀咕了一句。
他記得曾經看過,那陽城大陣是傳說中的大陣,是古代鎖龍人佈下的。不過已經失傳了,至少他知道和認識的鎖龍人中,是沒人會布此陣了的。
“是,也不是。”木山巙始終背對着兒子和兒媳,微微搖頭後,又道:“百年前,我年少輕狂,不顧一切的前往陽城遺址摸索大陣。總覺得,前人做不到的事,我未必不能做到;苦心鑽研三年,果然終於摸索出了大陣門道。那時,濁胎們天下初定,沐府遠征滇中元朝樑王,春城再一次的築城開始。我知那城中有惡龍蟄伏,大陣所需之物的龍氣正旺,於是就立刻便趕往了滇中。殊不知,長生道已經在暗中施術使得城牆築起一次倒一次。”。
木山巙聲音很輕,愧意滿滿。
“我一時昏頭,見城牆多次坍塌,想來是惡龍龍氣翻涌導致,也爲了試一試大陣效果,毅然決然的喬裝打扮,混跡在汪湛海身邊幕後,與其出謀劃策,以三山一水爲基,龍氣爲引,促成今日春城大陣。事後多年,我才知道那汪湛海身前也是長生道的密探眼線。而我之所以沒有察覺端倪,是因爲汪湛海和你抓來的長生道眼線一樣,從不修煉邪術,身上無邪氣邪念。”。
說完話的木山巙,臉上早已寫滿了愧意和悔恨。
木青冥聽到此,頓時恍然大悟。
過去一切的零星線索,猶如散落的點,如今都練成了一條線。
真正的佈陣之人,其實是自己的父親。而傳聞中,那城中大陣應該是木青冥的爺爺佈下的。
如此看來,木青冥的爺爺無非是爲了保護他的父親,把此事暫時攬到了自己頭上。
若不如此,後人得知今日之錯,皆始於木山巙,不知會如何唾罵他?
“他們苦心經營了數百年,就是爲了今天吧。”木青冥袖中雙拳,緩緩緊握後,狠狠的一字一頓的道:“他們要重現千年前的悲劇和屠殺,只是如今要對付的不只是我們鎖龍人了!”。
木青冥知道,長生道要的,還有整個天下。
木山巙默不作聲,也算是給了木青冥答案,他用默認來表示了自己完全支持和認同兒子的決定......
在木山巙給木青冥和墨寒,道出實情和掩藏了多年的真相時,千里之外的春城沙臘巷中,妙雨和妙天也跟着登門求告的趙良,急衝衝的朝着沙臘巷外走去。
他們三人出了巷口,就朝着省警廳的方向快步疾行。
一路上都默不作聲,只是埋頭趕路。
趙良深夜造訪的緣故,已經在木家小院中對鎖龍人說清楚,此時也不必再多說什麼。
考慮到那個傷者傷勢太重,刻不容緩。所以妙雨也跟着出門,就是爲了試試,能不能讓那傷者起死回生。
趙良也是一路快走帶小跑,儘量快些。
就這樣緊趕慢趕的,當趙良帶着鎖龍人再次折返省警廳時,已經距離他離開時,過了足足一頓飯的功夫了。
有點氣喘的趙良來不及歇着,帶着妙天妙雨,就徑直的朝着安置傷者的那間屋子而去。
人還未到,妙天和妙雨就嗅到了在空氣中彌散開的血腥味兒和藥味。
而本就是擅長追蹤的妙天,還嗅到了空氣中,隨風飄散着一股淡淡的邪氣。
這不是邪人身上散發出的邪氣,力量不足,有枯竭之象,顯然是施展了某種邪術後留下來的。
妙天當即斷定,趙良他們是真的沒有找錯人。此傷者十有八九,就是那艘船上的倖存者,於是也加快了腳步。
可幾人才趕到屋門前,接着環廊上的燈籠中散發出的微弱光芒,就見到圍在這裡的警員,各個面含悲色。
趙良一邊問着:“怎麼了?一個個沒個精神。”。
一邊心頭咯噔一跳,暗暗猜測着是不是出什麼事了?
就說這屋漏偏逢連夜雨的俗話,那還真不是隨口編造的一句話。趙良才問完這話,大步走進屋中,就見到了傷者靜靜地躺在桌子上。
而之前還在忙碌的仵作,也不在給這個傷者止血療傷,而是獨自坐在了一旁,低着頭悶聲抽菸。
他拿着煙桿的手上,指間還留有着傷者身上沾來的血跡。
屋中的幾個仵作幫手,也都擠在牆角,無不是微微垂着頭的。
至於那個傷者,現如今已經成了死者。
在趙良走後不久,他就是在扛不住身上的這些重傷折磨,在痛苦中離開了這個世界。
趙良愣在了死者邊,愣愣地注視着那個死不瞑目的人。
“頭兒,他走了。”手下一個巡警走到趙良身邊,輕聲說了一句。
“怎麼就死了呢?怎麼就死了呢?”絕望中的趙良,注視着冰冷的屍體,不斷的重複着這句話。
他一時間也難以接受,自己這麼拼命努力的設法挽救,得到的還是一個死人的事實。
妙天和妙雨,也走了過來,站到了趙良身邊。
接着妙雨一瞥冰冷的屍體,在環視屋中四周後,道:“是福不是禍,死人也不是一無用處。”。
妙雨爲什麼說死人有用?欲知後事如何,且聽下回分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