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沒事兒,東哥他們來得挺及時……”我不動聲色地應道,眼睛則仔細觀瞧着他,而小峰已經拉了把椅子在我面前坐下然後仍然是面對笑意地說:“小意,有個事兒我還沒跟你說呢,昨晚吃飯的時候我已經答應胡玉梅了,說會想辦法勸你把她女兒交出來,因爲我說除了你之外沒人知道她女兒現在在哪兒,而你同樣也還沒告訴我。”
“嗯……”我疑惑地看了看他,真有些沒想到他竟然如此自然的當着我面兒就主動提起他把我,“出賣”的事兒,想起前一晚因此還差點陷入險境,我心裡忍不住有些不悅,可他卻好像沒感覺似的點上一支菸後繼續說:“我猜的一點兒沒錯,得着這個消息之後最急的果然就是老孟家那邊兒,只是我也有點兒沒想到他們那麼快就來向西街找你要人,不過還好我及時讓這個死胖子帶人過來,同時我也打着幫那娘們兒忙的旗號去抄他們老窩,這回他們也算是在咱爺們這兒吃了個大癟,咱倆的合作太默契了!”
聽他用合作默契來形容發生的事情,我也只是勉強擠出了一個笑容來,此時我已經明白,昨晚小峰帶人去長樂街砸場子並不是之前傳聞那樣,是他和孟露她媽之間達成了什麼合作關係,這完全就是他單方面的行動,只不過是他恰好選在了和那個女人見面並且“出賣”我之後,才讓很多人只從表面都相信了這一假象,至於他真是爲了幫我們解圍而臨時起意還是早就有類似的想法那就不得而知了,反正我是不相信事情會趕巧在一起發生。
可不管怎麼樣事情已然這樣了,我還是不得不對小峰的手段暗自佩服,他高明之處就在於往往在做一些事兒的時候總要拉上一個合作伙伴,即便名義上他是幫人做事兒也沒關係,就像那次在向西街和這次在長樂街,明明是很風光的壯舉,他也不忘借別人的名義來實施行動,如此一來即便最後算總賬的時候也不會全算在他一個人頭上了。
看着一臉心滿意足的小峰,我實在沒法摸清他現在心裡最真實的想法,把希望寄託在他這麼一個深不可測之人的身上,那絕對是件既安全又危險的事情,而且因爲他毫無預兆的出彩,不但西區黑道的局勢變得更加隱晦不明,我們向西街尤其是我似乎也和他一起重新被推上了風口浪尖。
“峰叔……”深思了好一會兒我終於忍不住開口道:“老孟家那邊兒的事兒咱先擱到旁邊,我想問問你,爲啥你要跟那娘們兒說孟露是被我給弄走的,這個屎盆子我可是想甩都來不及呢啊!”
“咋地,你害怕啊?”小峰瞥了我一眼打趣似的反問道,我聞聽不禁咬了咬牙但還是搖搖頭道:“倒不是說害怕不害怕,這事兒賴到我身上終歸不太好聽,而且你又沒跟提前我說一聲,連個思想準備都沒有,這……”
“你還擔心我會故意坑你不成啊!”小峰聲音提高了一些,然後扔給我一支菸不以爲意地說,“放心吧,現在出面的人是我,只要沒人能證明我跟這事兒也有關係,那至少咱們向西街就不可能被針對,至於你,對外面來說其實還是個小孩兒,腦子一熱做出些糊塗事兒來根本涉及不到大的方面,所以眼下把這事兒暫時推給你還是比較合適的。”
我是明白了,小峰是想把孟露失蹤這事兒從原先的成人世界利益鬥爭降到小孩兒的胡鬧行爲上去,而本來就嫌疑不小的我自然就是現成的替罪羊,如此一來外界對此事的關注也會隨之減弱,更爲重要的是現在我們向西街是小峰當家,他可是所有人裡從始至終都跟這件事兒最沒有關聯的一個,如果有人還想借孟露的事兒找向西街麻煩那就有些說不過去了,就算要找也只能是找我一個而已,而小峰又向外界表明會做我的“思想工作”,這麼一來因爲孟露而對我們向西街所造成的潛在隱患幾乎是消除了一大半。
小峰估計也明白,只要向西街能暫時從中脫身,個人榮辱的問題我當然也是不會過於計較的,而我確實在心裡也有些認同了他的這一做法,個人與大局面前我已經學會了選擇後者。
只不過我忽然想起了什麼便趕忙問道:“峰叔,你之前不也分析過,說孟露被孟瘋子帶走這事兒孟露她媽很可能是清楚的,可現在你卻明目張膽地告訴她孟露在我手上,這豈不是自相矛盾了嗎?”
“自相矛盾?當然了!”小峰聳聳肩道:“可矛盾的不是我,而是她!現在不管她清不清楚自己女兒的事兒,她也都只能先忍着,因爲現在誰都認爲事兒就是你做的,她要是很輕易就把女兒弄回來她不是打自己的臉呢嘛!當然,如果她並不知情,那就更好辦了,她女兒都在你手上了,她還敢對你咋地嗎?”
“峰叔,你可真夠陰的啊!”此前聽得入神的陳浩然忽然插言道,小峰馬上白了他一眼道:“你小子咋說話呢,啥叫我陰啊?我這頂多叫見招拆招,既然這事兒很複雜,不是我一時半會兒能搞清楚的,那就不如把事兒搞得更復雜,讓所有人全都迷糊,到時候自然會有人忍不住先跳出來,咱們按兵不動看熱鬧就行啦!”
看來小峰他早把事兒都想到了,我也好像終於明白了老爸找他替自己出面的另一個真正原因,這種時候或者也真的只有他能應付,而我除了去當替罪羊幫向西街轉移壓力之外好像也確實派不上其他的大用場了,隨着小峰把自己的想法和計劃一一講出,我之前一肚子的怨言和責問也只能吞了下去。
想罷,我就準備讓老豹他們進來跟小峰談事兒,自己則想出去散散心,可剛要離開小峰卻把我拉到身邊低聲道:“不用擔心那丫頭,我已經派了幾個可靠的人去她呆的那村子了,一旦有什麼情況馬上會通知我,這既是確保主動權掌握在咱們手上,也是爲了讓你安心啊……”
“無所謂,我跟她又啥沒關係……”我看似很不在意地說了聲,防備着他是不是又在試探我,想看看孟露對我是不是還很重要,而我當然不想和已經被小峰弄得有些投鼠忌器的孟露她媽一樣,即便真的還是不太希望孟露出事兒可也只能這麼回答。
此時在一直被我當做指揮中心的舊飯店裡面下達命令安排衆人的已經變成了小峰,而我的存在倒是顯得有些可有可無了,爲了不讓自己看到衆人對小峰惟命是從的模樣感到沮喪,儘管小峰有意讓我留下,可我卻還是帶着陳浩然和胡俊走了出去。
走在向西街的街道上,我腦子裡卻還是在不斷思索着眼前的情況,看來知曉孟露究竟身在何處的,除了我們少數幾個人之外,就只有孟露她媽這一個疑似知情者了,而且從一些跡象上表明或許她也未必就一定知道孟露的具體位置,頂多是掌握了一些線索而已,而在當她以爲孟瘋子失勢已成定局可以隨時找回自己女兒之時,小峰的攪局卻讓她也陷入了進退兩難的地步,小峰說的確實沒錯,主動權果然已經漸漸掌握在了我們,不,是他的手上……
當天晚上的時候,老豹來找了我將我離開飯店之後小峰對大家的囑咐轉達給我聽,基本意思就是孟露那件事兒的確是我做的,但現在當家人是他,所以這件事兒他會解決,並且不管是自己人還是外界都允許藉此找我麻煩,可以說他現在已經成了我的擔保人,這既是對其他勢力的震懾,同時也是在向自己人顯示他對老爸的忠誠以及對我的關愛,我也已經隱約聽見向西街的人在責備我太愛惹事兒的同時也誇讚着小峰的重情重義,對他那叛徒的印象好像因此也漸漸有了轉變。
接下來的兩三天裡,爲了讓衆人相信自己的說法,小峰三番五次把我單獨找去佯裝做是在對我進行勸解和開導,結果自然只能是一無所獲,這在外人看來原因不言自明,當然是我這個毛小子執迷不悟對小峰的苦口婆心毫不領情,而每每小峰在旁人面前裝出對我無可奈何的樣子更是渲染了這一氣氛,一時間竟還有好幾個老混子也來幫忙對我進行“說服教育”,個個曉之以情動之以理,更有甚者幾乎都要聲淚俱下了,一個勁兒勸我要少惹事兒給大人省心,惹得陳浩然在這些人走後哪次都會笑得直捂肚子,我就更是哭笑不得了。
與此同時,長樂街的拆遷動員工作也基本步入了尾聲,因爲孟露她媽主動被動地找了多方幫忙,加上老孟家那些人現在也急於先搞掉孟瘋子,所以出於無奈之下他們也終於宣佈了停止對抗,如此一來那女人東山再起已經近在眼前,只不過自己女兒的處境卻成了懸在她頭上的一把劍。
果然,小峰就接到了她的電話,接電話時我正好還在接受他的“教育”,小峰也沒回避,反而還衝我露出一個意味深長的笑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