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跟班?上回你們不還說我就是條看門狗呢嘛!”聽到我的話,這個男人又習慣性地撇了撇嘴道,雖然我與他只見過一面,但他身上像是自然而然散發出的優越感卻令我留下了較深的印象,這麼久沒見他身上似乎還是帶着那種感覺,要不是因爲他這個德行,那次在老頭家我也不可能會和陳浩然跟他打了起來。
他的到來着實出乎我的意料,在感到無比驚訝之餘我也忍不住對他的出現產生了無盡的聯想,畢竟我可不覺得他跟我一樣是因爲犯了什麼事兒才被抓進來跟我關在一塊兒的,雖然他只是那股老頭的“跟班”,可俗話說宰相門前七品官,但憑他那時連我老爸都不太放在眼裡的模樣就已經說明了,最起碼在普通人面前他也算得上是個大人物。
想到這些,我的心情也漸漸變得有那麼點兒激動了起來,不斷猜測着這是不是跟我老爸有什麼關係,他又會不會是專門爲我而來的,以至於差一點兒就忘記當時老爸因爲他打了我一耳光竟當老頭的面兒將他打得頭破血流這一過節,當然我心裡也是想刻意迴避這件事兒,只希望他能不對此斤斤計較。
不過,他似乎並沒有我所期盼地那樣不記仇,在我極力控制情緒的時候,這個被我稱爲看門狗的男人卻又語帶調侃地對我說道:“怎麼樣,我記得上次你好像還挺不服氣的,今天這地方就咱倆人,要不要再比劃比劃啊,我也好看看你小子的本事長沒長!”
真他媽能裝逼!我心裡暗罵,但臉上卻做出一副誠惶誠恐地模樣,對眼前這個可能成爲我救命稻草的人說道:“那時候我歲數小不懂事兒,冒犯了您還請您別見怪!對了,叔,那你貴姓啊,我有點兒忘了……”
“我姓錢!”男人態度不冷不熱地答道,我趕緊點頭招呼道:“啊,錢叔,您好,您好!”
“行啦,少跟我在那兒假客氣,心裡頭別罵我就不錯了!”他衝我擺了下手道,而剛剛的確在心裡罵了他的我不禁還以爲他是不是看出了我的心思,好在看上去他也只是隨口一說,我這才放心了下來。
在小心翼翼地打量了他一番後,我才十分客氣地壓低聲音打聽道:“錢叔,您咋上這兒來了啊,您不是應該在那老頭身邊兒嗎?”
“說話客氣點兒,什麼老頭,你爸平時就是這麼教你的嗎?”聽到我的話他不滿地訓斥道,而我儘管心中不情願卻也不得不立馬改口道:“幹爺爺,那是我幹爺爺,一時口誤了……”
不過嘴上叫着的同時,心裡則是在不斷重複,“都是我孫子”這句話,但表面做出的逢迎之態這個姓錢的也看不出有什麼異樣來,還頗爲滿意地點了下頭道:“果然跟你爸一樣,都是會見風使舵的主兒,知道什麼人頂用!”
我嘿嘿一笑,心中雖然早就按耐不住了卻仍然假惺惺地問道:“錢叔,我幹爺爺他老家人最近好不,這麼久沒見我都想他了!”
聽得我這麼說,這個姓錢的,“跟班”又冷哼了聲,斜眼瞥了我一下陰陽怪氣地說:“你能不能別這麼假啊,你到底是想問老爺子好不好,還是問你爸好不好,你以爲我看不出來嗎?”
雖然我被他一眼就看出了真實意圖,但我還是佯裝很自然地應道:“錢叔,這您可是屈賴我了,我是真心想問候下幹爺爺,至於我老爸怎麼樣我覺得根本就不用擔心,他在幹爺爺那兒怎麼可能會過得不好呢,您說是吧!”
“我不知道!”姓錢的說着便把臉一仰根本就不吃我這一套,好像是在有意不向我透露關於老爸的任何近況,這自然讓我對老爸的擔憂無法得到絲毫減輕,也只能是自我安慰着,覺得既然那個老頭身邊兒的人都來跟我見面了,那局勢或許就已經在向好的方面發展了吧。
“錢叔,你到底來這兒幹啥啊?我想,憑您的地位肯定不會是被抓了吧!”我再次詢問起了他的來意,同時也沒忘投其所好地拿話捧他,果然聽到我這麼說之後他明顯露出了不屑的神情慢悠悠地說:“抓我?他們也配!別說是小小的西區分局了,就算是市局的借他們幾個膽子又敢拿我怎麼樣!這不是聽說你遇上了點兒麻煩嘛,我特意代表你幹爺爺來看看你,聽說你最近鬧得挺兇啊,都被當成典型對待了,怎麼樣,這下害怕了吧?”
“是有那麼點兒……”爲了滿足他那驕傲的心理我也沒有逞強,但聽他那話的意思好像正是那個馬臉老頭讓他來找我的,我隨即就趕忙追問道:“錢叔,替我謝謝幹爺爺他老人家的關心,他老人家讓您過來就光是要看看我嗎?”
“不然呢?”他卻反問我道,我愣了下然後便連連搖頭道:“沒啥、沒啥,挺好的……”
看見我明顯有些窘迫,他眼中露出了一絲不易察覺的得意,好像是很樂於看見我遭到打擊後沮喪的模樣,等過了一小會兒他才終於又打破沉默道:“其實你這次惹的算不上是什麼大麻煩,頂多是跟你爸一樣,自以爲了不起就管了些不該管的事兒,礙了一些人的眼而已,如果以後你們能認清自己的身份,還是有機會翻身的!”
“礙眼?您是說那個馮小三兒嗎?”他的話使我立即就又想起了那個讓我們父子倆都吃了大虧的馮三爺,豈料聽到這個稱呼後姓錢的卻露出了不解地神情看了看我道:“馮小三兒,誰啊?”
“您不知道嗎?”我見狀不禁也有些發懵,只好提醒的說,“就是外頭管他叫馮三爺的那個人,聽說他後頭好像是什麼西區馮家,我這次被抓還有上回我老爸受傷都是他們乾的啊!”
“西區馮家……”姓錢的重複了一下這四個字,好像是這才意識到了什麼,可臉上卻露出了有些異樣的輕笑,我一時也搞不懂他這別有用意的笑是什麼意思,仍然還驚詫於同樣作爲所謂“上層人物”的他竟然會沒聽過那個傳聞中可以手眼通天的馮三爺,他這究竟是有點兒孤陋寡聞了還是在故意跟我裝模作樣啊?
“小子,實話跟你說吧,哪他媽有什麼西區馮家,那根本就是弄出來糊弄你們這些小人物的,沒成想你們一個個居然還都挺當真的,可笑,太可笑了!”此時他已經引俊不禁地連連搖頭起來,不但爆了粗口還好像是在說一件特別滑稽可笑的事情。
而我對於他這種反應,起初還有些懷疑他是不是在用不懂裝懂掩蓋自己的無知,畢竟他口中的小人物也包括了小峰、耗子這種在西區已經獨霸一方的人物,而他們對這個馮小三兒和馮家可也都要敬畏幾分並且仰仗對方的幫助呢,更不用說老爸與我前後的遭遇也絕非是沽名釣譽之輩可以做出來的,怎麼到了他口中這個馮家就好像不存在一般了。
可我又轉念一想,對於這個老頭身邊的親信來說,小峰、耗子之流甚至包括老爸在他眼裡還真就是被當做小人物來看待,即便我對他的自大心存不滿,可有些事實是容不得我否定的,由此看來的話他倒也不像完全是在胡說八道。
見我莫名其妙地樣子,這個姓錢的罕見地向我講解起了這其中的奧妙,而聽過他的描述後,我在恍然大悟和再次感到震驚的同時,也又一次不得不承認了自己見識的淺薄以及在我可能永遠都觸碰不到的層面上那些錯綜複雜且盡是僞裝的種種關係。
原來,所謂的西區馮家其實只是存在於某種意義上,充其量是因爲這個西區回族的大姓中出過些精英人物,並且某個掌握着這座城市一些方面全力的大人物也確實跟這個家族有那麼點兒關係,而在這個馮家也不是有某一方在背後支持,實際上根本就是染指着西區全部利益的幾方刻意營造出來的代言人,可以說這個“馮家”就是上層意思的風向標,這一點倒與我之於老爸有那麼點兒類似,至於馮家所代表的利益團體,其中既有我已經瞭解的,也有我還無從所知的,但總之他們纔是西區真正意義上共同的主人。
而令我更瞠目結舌的是,那個馬臉老頭也曾是馮家背後的主子之一,之所以說他曾是,那是因爲出於某種原因,他現在好像已經不再參與其中了,但到底是爲什麼這個姓錢的卻沒有說,但我相信,在“馮家”讓老爸意外中槍的時候他應該還沒有退出,可以說老爸的遭遇正是他們那些人一致決定下的警告,而警告的根本原因則是老爸違背或是破壞了他們某些方面的意圖,這也就是姓錢的爲什麼會說我和老爸都礙了一些人的眼。
馬爲山,這個名字已經名字主人那猥瑣可憎的臉又出現在我腦中,而我也再一次想起了那時說他是王家新培植出來的勢力的傳言,原來一切真的都是從這個毫不起眼的傢伙身上引發出來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