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我也不太能指明我到底失去了什麼,可是我突然特別希望自己能得到一些東西,那些東西叫尊嚴和勇氣……
我慢慢變得開始享受那種衆人簇擁下大搖大擺走在校園裡的感覺,周圍人的避讓和畏懼在我看來就是對我的尊重,我覺得受人尊敬和被人懼怕其實是沒有區別的。
夏臨和李傑他們也已經不再單單隻對付那些不服氣的人了,就連他們看着不順眼的男生也常常會被他們揪到一旁修理一頓再羞辱一番,我們已經儼然成爲了校園裡的一股惡勢力。
這段時期學校和社會上不停宣傳着相信科學破除迷信,對邪教組織進行着聲討,號召大家一起抵制。這天我不經意間翻看報紙,竟然驚訝的發現老爸和他的治安聯防隊還上了新聞,報紙上誇獎他們在此次破除迷信的浪潮中表現突出,積極參與拯救和教育那些執迷不悟信徒的活動。
看着手裡的報紙我心裡說不出的滋味,忽然發現老爸搖身一變居然成了正面的英雄人物,頓時覺得這個世界太神奇了。我甚至開始一度相信,即使是老爸這樣的黑道人物也可以成爲英雄。
過去好多的人崇拜老爸,視他爲英雄人物,我總認爲是他們的價值觀扭曲,不管怎麼說老爸也是個違法亂紀的黑道大哥,在普世價值裡是絕對的壞人,受人追崇是不正常的。但是現在,就連主持公道,報道真相的報紙都刊登了老爸,還表揚了他,那是不是說明其實一直以來錯的人是我呢?
也許,即使是所謂的壞人也可以做英雄,就像電影裡一樣……
老爸除了在社會治安方面的貢獻不少出了風頭,在賺錢方面也有了大的進展,他通過黑叔搭上了什麼關係,居然還倒手鋼材參與到了青藏鐵路建設工程裡面去,據說一下賺了不少。一時間老爸簡直是名利雙收,好不得意。一下子我忽然覺得老爸好像變成了一個正經的人,不僅靠合法收入賺錢,還幫着政府做事兒,就像電影裡說的那樣,“洗白……”了。
日子匆匆眼看這個學期又要期末了,這天好不容易趕上了和老爸他們一起吃飯,我和陳覺都挺開心的。尤其是我覺得老爸有些改邪歸正的跡象了之後,我對他的印象也開始了轉變,甚至心理作用般的覺得他好接近了許多。
軍子仍然一動不動的站在老爸的身後,他們三個則喝着酒不停的聊着。
“最近大海可夠累的,這個治安聯防隊的副隊長不好當吧。”黑叔帶着調侃的語氣衝海子叔說道。
海子叔一擺手長出了口氣感嘆道:“操他媽的了,混了這麼多年,以爲自己什麼狠的沒見過。可是碰見那些人我才發現,他們比咱們狠啊,自己就拿刀捅自己肚子,我操……”沒想到還有讓海子叔心有餘悸的事情,這真是讓人意想不到。
“這下知道厲害了吧,精神控制是最他媽狠的。你看看國際上那些自殺炸彈什麼的,不全都是狂熱宗教徒才能幹出來的嘛,他們什麼也不怕,人要是死都不怕了,還有什麼事兒做不出來啊。”老爸在一旁說道。
“操,宇哥,我也不怕死啊,這麼多年了你看我什麼時候慫過?”海子叔不服氣的說,好像要證明自己多勇敢一般。
老爸笑笑然後看看黑叔說:“黑子,你怕死嗎?”被老爸這麼一問,黑叔低頭沉默了幾秒然後沉着那黑黝黝的臉說:“那得看死的有沒有價值,人早晚得死,死人咱們也見了不少,能活到現在不容易。”
“操,那你不還是怕死嘛!”海子叔馬上打擊道,黑叔卻十分不屑的看着他說:“這個怕沒關係,你就說前一陣六街口的二強子,也是牛逼人吧,身上帶着人命的。結果呢,在外面喝酒讓兩個小崽子給扎死了,要是讓你這麼死,你不覺得屈?”
聽他這麼一說,海子叔也一時語塞不知道如何作答,只能喃喃的嘟囔道:“媽的,現在的小崽子一個個的也他媽挺狠的,誰也不認識就雞巴敢捅人,都把自己當人物了。”
“我們小時候不也是這樣嘛,多好使的也不怕照樣打。”黑叔說道。
老爸聽到了倒是不以爲意的說:“現在的小崽子是無知,無知就無畏,好多老一輩的他們根本不認識,反倒是拿一些不入流的痞子當社會大哥看,實在可笑。我們那個時候是專打真正好使的!”
說着老爸把目光微微看向了我和陳覺這邊,然後語氣強硬的說:“想當棍棒就得把棍棒打倒,古往今來都是這個道理!”
這話我不知道他是說給他們聽的,還是說過我和陳覺聽的,但是這句話在我心裡留下了極其深刻的印象。這句話使我有些理解了,當時沙子莫爲什麼那麼執着,一心想要打倒江建成,可能他抱着的就是這樣的心態。
這個時候,飯店門推開了走進來了一個人,正是小峰。上次的事情之後我就沒見過他,我還一直想找他打聽打聽江建成的事情。今天看見了他,我心裡還是那麼的感激,還在種莫名的親切感,覺得他十分值得信任。而且心裡隱隱覺得,以後有什麼事情完全可以找他幫忙。
看見了我,他像朋友般的笑着朝我點點頭,我也忙跟他打招呼。走到了桌前,他恭恭敬敬的向老爸他們問好,滿懷着敬畏。
“小峰,你來了。”老爸點了頭說道:“吃飯了嗎,一起吃。”
“不用了,天宇哥!”小峰誠惶誠恐的說道,在老爸面前拘謹、恭敬無比的他,與他在外面那種吆五喝六的架勢簡直是天壤之別。
“怎麼樣啊,那筆賭債收上來沒?”海子叔問道,手裡的筷子不停的敲着杯子。
“有點小差頭……”小峰面露難色的說,眼睛不敢去看老爸,老爸卻沒反應,好像不是跟他說話一般。
“不是吧,小峰,幾萬塊錢兒你也要不回來?”海子叔不滿的說道,敲着杯子的筷子猛地停了下來。
“不是啊,大海哥!那傢伙一開始說他認識宇哥,錢的事兒好說,後來乾脆直接就耍無賴了,說他在西區有面兒啥的,這點錢憑跟宇哥的交情不算事兒,所以我來找宇哥說說這事兒……”小峰慌忙解釋道。
“操,動不動就提人,他媽道上的認識宇哥的多了,這面兒要是都給咱們他媽的就吃粑粑去了!”海子叔大聲說道,絲毫沒管這是在飯桌上。
黑叔伸手攔了下,然後態度很平和的說:“那人不是有個小歌廳嗎,不行就拿出來頂賬唄。”
“我操,你比我還黑,幾萬塊錢就要人歌廳?”海子叔大笑道,然後看了看老爸。
“不大點兒個破地方也就值那些錢,這還是便宜他了呢。”黑叔不滿足的說。
老爸淡淡的笑了下,眼睛看着酒杯輕聲說:“黑子啊,我看你現在是不嫌地多啊,不是收房子就是收店的要當地主啊?”
說完這戶,老爸眼睛看都沒看小峰,冷冷的說:“那就跟他沒什麼可說的了,掃了他,就當清理黑勢力團伙了,就他手底下那幾個人一頓飯的工夫。”
“別愣着啦,去吧,馬上匯人,晚上我就過去!”海子叔看上去特別的迫不可待,小峰連忙點頭,跟老爸他們道別後轉身離開。
見小峰走了,黑叔看向老爸說:“我最近可聽說小峰在外面招了不少小子,風頭挺盛啊。”
“誒呀,哪算啥事兒啊,你還怕他另起山頭襖?這麼多年了,他不也是十幾歲就跟着咱們嘛,宇哥對他也不錯,信得過啊。”海子叔不在意的說。
黑叔白了他一眼說:“這年頭誰知道誰啊,年輕人誰不想出人頭地當大哥,你知道他是怎麼想的嗎?”說完他又接着對老爸說:“他那夥小子最近可沒少幫別人要賬、打架搶地盤什麼的,這麼下去可不是個事兒。”
老爸沒言語掏出了煙給黑叔海子叔一人一支,然後自己也點上了一支,抽了兩口煙老爸緩緩的說:“這事兒我早就知道了,對他呢我還算放心,起碼我對他不薄。我現在就等着他什麼時候自己來跟我說這事兒呢,不過,看他那樣子目前好像還想瞞着我。”
“那要不要找他嘮嘮啊?”海子叔忙問道,看樣子他對小峰還挺在意的。老爸搖了搖下頭說:“要是等我主動找他問的那天,那就不是什麼好事兒了。”
海子叔還想說什麼,老爸卻擺擺手,然後跟他說:“晚上帶人把那小歌廳給掃了,就按黑子說的辦,用歌廳頂賬。”
“好的,宇哥,你放心,他要是不同意,我就把他腿卸了!”海子叔興奮了起來,老爸卻冷冷的說:“腿卸不卸的我不管,就算卸了,也得讓他把債還了!”
聽到他們說這些話,我猛地驚醒了一般,我意識到,其實老爸他們仍然還是黑社會,只是現在做那些犯法的事情已經有了冠冕堂皇的外衣和藉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