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睜大眼睛向前看去,一條龍在昏暗的燈光下張牙舞爪,微微的動了幾下,然後恢復了平靜,那熟悉的聲音又冷冷的響起:“哦,沒死啊,命挺大的。”
雖然老爸很冷淡,但我卻心裡踏實了不少,老爸至少沒事。我仔細看去,除了左臂纏了圈藥布,臉上有些傷痕之外,沒什麼大礙。
黑叔走了過來,頭上裹着繃帶,胳膊上也吊在夾板,看看我說:“小意啊!我可擔心死你了!怎麼還他媽剃了個光頭啊?”
“化妝……”我不好意思的說。
黑叔笑道:“好啊,小意現在也知道這手了,不錯啊!這腳咋了?”
“紮了個釘子!”陳覺說道。
“還能幹點什麼……”老爸一旁說道。
“宇哥!你怎麼總這樣啊,跟自己兒子裝啥?小意沒找到,你不是也急嘛!”黑叔埋怨道。
“我是怕他落在那幫人手裡,耽誤我事兒!”老爸大聲說。
我低頭不語,陳覺和張揚把我扶到旁邊一個箱子上坐下。我問黑叔:“你們沒事吧?”
黑叔得意的說:“我們能有什麼事情啊,那幫小子還嫩點!”看着他頭上胳膊上的繃帶,我有些無法相信。
“海老大呢?”張揚問。
“他着急,去接小意了,攔都攔不住啊!”黑叔說。
“那也太危險了吧!現在外面到處找你們呢!”張揚擔心起來。
老爸點了支菸,冷冷的說:“總是添麻煩!”我不知道是在說海子叔還是在說我。
我輕聲問黑叔:“軍叔在哪啊?”
黑叔一直帶着笑容的臉變得有些低沉了,眼睛瞟了瞟屋子角落一張掛着帳子的破牀。老爸的臉也變得愁雲密佈。
我不顧腳疼,站起來一瘸一拐的奔了過去。剛到牀邊,一股濃濃的藥味和腥味夾雜着破牀的黴味撲鼻而來。
我撩開了帳子,看見一個高大健碩的身軀,赤身躺在牀上,身上到處都包着藥布,很多地方還往外滲着血跡,傷痕累累鼻青臉腫的臉上毫無血色,緊閉着眼睛。
看着軍子這樣的慘狀,我很心急的說:“怎麼這麼嚴重啊,倒是送醫院去啊!”
黑叔走過來,把我拉到一邊說:“放心吧,陳覺他爺爺已經把他把傷口都止住了,出了不少的血。”
我想起了老頭回來時,沾着血跡的白大褂。但是看着軍子這樣,我怎麼也放心不下。
黑叔說道:“我們現在都不方便現身,軍子去了醫院更麻煩,沒準還得有危險。醫院收治這樣的傷者肯定會報警的……”
連受傷了都不能光明正大的去醫院,當壞人混黑社會,到底有什麼好的,我心裡充滿了疑問。
老爸抽着煙,緩緩的說:“看他造化了!這小子命硬,肯定能挺過來。”
黑叔告訴我,軍子把我推出了門之後,就和追過來的幾個刀手打了起來,被砍了幾刀纔打倒了那幾個人,然後又拼了命的衝回屋子裡,擋在老爸前面死命護着老爸往外衝,但是人太多了,根本沒法脫身,他們也都受了不少傷,最後是因爲飯店老闆報了警,警車來了,他們才趁着那些人驚慌之時趁亂逃脫了。
逃出來之後,剛要回向西街,那個張揚就通知了他們其他幾條街的人聯手進駐了西街的事情,而且大有不把他們趕盡殺絕不罷休之勢。他們只好躲到了這兒來,這個地方是隻有少數幾個老爸信得過的人才知道的藏身處。
到這兒之後,才發現軍子的傷實在太重了,如果不及時醫治就容易出現生命危險,他們幾個也都傷的不輕,老爸通知陳覺的爺爺連夜趕過來給他們治傷,老頭才知道他們在這個地方。
因爲軍子的傷過於嚴重,當時來得也匆忙沒帶足夠的藥和藥布,只能暫時簡單的醫治。所以今天下午又過來給軍子認真的處理了傷口。
我也是誤打誤撞到了老頭的診所,老頭才通知了老爸他們我的消息,讓一直擔心我的他們才放心了心。
黑叔摸摸我頭說:“你小子,瞎他媽跑,想找你都找不到,黃臺村裡面跟迷宮似地,你上哪去了啊?怎麼回來的?”
我告訴他是有人幫我,收留了我還一路護送我回來的。陳覺一旁不滿的說:“一個小偷,不知道安的什麼心呢!”
弄得黑叔不知所以,但還是欣慰的說:“安然無恙就好!”
我仍然擔心着牀上躺着的軍子,怪自己不聽他的,猶猶豫豫沒有馬上離開,影響了他的注意力。要是晚一天發生這事,沒準我也能拿石頭砸一砸那幫人呢……
老爸忽然焦慮起來說:“大海怎麼回事,還不回來?”
黑叔也站起來踱着步,說:“我擔心他又衝動,本來身上就有傷,要是再控制不住怒火,發生衝突,那可不好了。”
一旁的張揚說道:“我再出去轉轉吧,海老大回來我也好接應下。”
黑叔點點頭讓他小心點,他答應了就又下樓了。
陳覺幫着黑叔用老頭拿來的藥塗在了我腳掌上,然後囑咐我儘量少走路,把我扶到一邊的舊長椅上坐着了。
陳覺在這種髒亂的環境裡似乎有些不自在的感覺,雖然很累可又怕髒不想坐下,黑叔看了他一眼罵道:“小兔崽子!一天總裝乾淨!趕緊找地方坐着歇會!”
老爸聞聽站起身來,說:“過來,坐我這兒把,這椅子乾淨。”
陳覺有點驚慌忙說:“天宇叔,不用了,您坐吧,我不累……”
“別廢話了,坐吧。”老爸語氣平淡但是帶着命令的口吻。
然後拍了拍走過來的陳覺的頭說:“辛苦你了陳覺。”
陳覺馬上低着頭很不好意思的坐下了,老爸披着滿是血污和破洞的外套和黑叔並排坐在一個木箱子上面抽着煙。
昏暗的屋子裡,軍子一動不動的躺着牀上,只能勉強看出他在微弱的呼吸着。陳覺一臉倦容的閉着眼睛,一路又騎車子帶我,又架着我走路的,看來是累得夠嗆。老爸和黑叔小聲的研究着什麼……
我的眼睛也漸漸有些酸了,閉上眼睛昏沉沉的睡去了。
剛剛進入夢鄉,就聽見樓梯急促的腳步聲音,我迷迷糊糊的睜開了眼。老爸和黑叔警覺的站了起來,黑叔迅速地操起地上一個棍子躲到了門邊,老爸也向後退了退注視着門口。
我也跟着緊張了起來,忽然門口一個人影出現了,說話很急聲音很大,“完了完了,這下糟糕!”
是海子叔那熟悉的聲音,我放下心來,黑叔也鬆了口氣。老爸又如無其事的坐下了。
海子叔進門就火急火燎的說:“操的了!那幫傻逼把小意抓走了!”剛說完話就看見了坐着的我,疑問道:“這光頭小和尚是誰啊?”
“那不他媽是小意嘛!”黑叔笑道。
“小意?”海子叔又驚又喜的快步走過來,摸着我的光頭眉開眼笑的說:“怎麼弄成這個逼樣了?我和你老爸都擔心死你了!”
我看着他臉上貼着一塊藥布,一隻眼睛也腫的看不見了,兩隻手都裹着繃帶,好像嘴裡的牙也掉了幾顆。
然後他回頭說:“那從二大爺診所帶走的孩子是誰啊?”衆人都一臉疑惑。
黑叔問:“你去二大爺的診所了?”
海子叔見我一直沒來,很不放心,就按捺不住非要回去接我,還沒到診所,遠遠就發現一夥人進來診所,不一會兒就帶着一個男孩開着車離開了。
難道他們把胡柏航當成我帶走了?那他豈不是危險了嗎?
海子叔繼續說:“這幫雜種操的了!還把二大爺給……”
黑叔攔住他,示意一旁正睡覺的陳覺,把他拉到了一邊,三個人圍在一起,海子叔壓低聲音動作和表情激動的說着什麼。
他說完了,黑叔一臉的焦慮,老爸也皺着眉,拳頭捏得緊緊的。我不知道出了什麼事情,難道陳覺的爺爺也有危險了。
張揚這時候也回來了,看見海子叔平安無事很高興的樣子,說:“海老大,你回來了啊!”
海子叔點點頭,把他也拉了過去,一起商量着什麼。
我看着張揚總覺得好奇,雖然他年紀大了些,但總歸也是個大孩子罷了,可是老爸他們似乎對他很信任,什麼事情都很放心的樣子,張揚也特殊的老練,好像對這些事情早已經輕車熟路了。
他們嘁嘁喳喳的商量着事情,我又睡了過去。這一覺睡得,迷迷糊糊,腳也不時的疼着,夢裡我仍然在走路,向着遠處一條龍在空中的方向走着……
醒來時,屋子裡已經不見了老爸和海子叔。一旁的張揚和陳覺正給牀上的軍子換着藥布,不時扔在地上沾着血的藥布,讓我一陣陣的恐懼和擔心。
黑叔拿過麪包和礦泉水遞給我說:“湊合吃吧,沒別的東西。”
我問道:“老爸和海子叔呢?”
“他們出去辦點事兒,很重要的事兒。”黑叔意味深長的說。我接過麪包啃了起來,這才肚子餓得不行了。
黑叔左手拎着棍子,告訴張揚和陳覺照顧好軍子和我。老爸走的時候把門口的兩個手下也帶走了,他得去門口盯着點。
看他走出了屋子,張揚和陳覺也忙前忙後的。我很想他們做點什麼,可是又不知道該幹什麼,心裡也不是滋味,覺得現在的自己簡直就一無是處。這時候才覺得老爸說我讀書沒用的話有些道理,我除了在這坐着儘量不填麻煩,就沒有別的用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