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苑意啊,你拿刀幹嘛啊?”姜老師很溫柔的問,我心裡就是一顫,有種想把什麼都告訴她的衝動,也說不清楚怎麼就對她有這麼強的信任感。
可我還是忍住了,怎麼可以實話實說,告訴她我拿着刀打架、追人,那我不是形象全毀嘛。這個時候我居然還想到了形象問題,真搞不懂自己是怎麼了。
“我……我剛纔撿的,感覺挺好玩……”我編了一個謊話掩飾,儘量做出無辜的樣子來,不對,我就是無辜,我一定要這麼想!
姜老師聽完,繼續盯着我,不知道在想些什麼,好一會兒,她一字一句的問:“真是你撿的?你撿它幹嘛啊?”
“真的!”我忙不迭點頭“就是好玩,我合計走前面就給它扔了……”我繼續假惺惺的說。
“你把老師當傻子襖?這話誰能信!”張清翼不耐煩的說,仍然用那冷冰冰的眼神看着我。
姜老師卻突然開口道:“我信他。”這句話讓我和張清翼都張口結舌,真沒想到姜老師竟然這麼信任我,相信了我那番鬼話。
“這……”張清翼緊鎖眉頭,看着姜老師。
姜老師卻很溫柔的說:“他還是孩子呢,拿刀幹嘛啊?男孩子嘛,對這些事都好奇,可以理解。”說着,伸手輕輕拍了下張清翼的胳膊。然後轉向我說:“可是,苑意你記住啊,千萬,一定,不能幹糊塗事兒,後悔都來不及!是不是啊,張老師!”
“嗯!對!”張清翼咬着牙,從鼻子哼出了幾個字。雖然我自知理虧,可看他那樣,我心裡也很不滿,怎麼他就像是很希望我有點什麼事兒似的呢。
“記住沒啊?”姜老師直視着我的眼睛問道,對於她的叮囑,我發自內心的感動,那種別樣的溫暖再次涌上心間。我曾不止一次感覺,她的那種親切感特別像徐姐姐,這讓我更加增添了不少的好感。
而且她的話確實很有道理,因爲剛纔我已經深刻體會到了這一點,那種恐懼的心情難以言表。在我捅沙子莫的那瞬間,我一度感覺天都塌了,人生徹底沒有希望了。
我怎麼沒早點認識這個姜老師,或許一切也就不會是現在這個樣子。學校的老師,要不就是張清翼這種視我們爲垃圾,恨不得趕緊剷除的老師,要不然就是那些根本不屑理會我們,瞧不起我們的老師。
姜老師彎腰撿起了地上的小刀,她下身的一瞬間,頭髮上的香氣撲面,讓我有種清新的感覺。從小鼻子特別靈的我,對於味道有種特別的感覺,身上的味道也影響着我對一個人喜好程度,尤其是異性……
“這東西我沒收了,你趕緊回家吧!要不要我和張老師送你啊?”姜老師把小刀拿在手裡,很關心的問我道。
我連忙擺手說不用了,眼睛瞟向了十分厭惡的看着我的張清翼,心想,要是沒有這個冷麪神,單獨跟姜老師走走那我當然求之不得了。有他在,還是算了吧,以後有機會再說。
我跟姜老師道別,又冷淡的同張清翼說了句老師再見,便急急忙忙的離開了。走的時候,姜老師一直站在原地注視着我,那種感覺讓我感到十分的溫暖貼心,這一刻忽然爲剛纔刀的事兒撒謊騙她感到特別的羞愧……
恍惚之中,我好像又回到了與沙子莫打架的場景之中,我掏出了刀,嘶吼着,揮着刀猛地刺向沙子莫。沙子莫的臉不停變化着,每一張都是跟我有過節的人的面容。
大量的血流了出來,滴在地上匯成了河,可對面被我刺中的人仍然猙獰的笑着,我猛力用手想去推開,可卻使不上力氣。
周圍的一切漸漸黯淡下來,漆黑一片,讓我感到十分無助和恐懼,我彷彿墮入了無盡的深淵之中。
眼前忽然一亮,一個長髮披肩的身影出現在我面前。我好像得救般的看去,想要伸手去抓,卻發現姜老師出現在我面前。讓我驚訝的是,她似乎赤身裸體,這讓我有種衝動的感覺。可忽然,張清翼邪淫的笑着出現在她身後,用手肆意的揉捏着姜老師的身體。
憤怒的我想喊、想罵卻吼不出聲音來,想用手裡的刀刺他,可卻動彈不得……
我猛地睜開了眼睛,滿頭大汗的躺在牀上,剛纔的夢境痛苦的縈繞着我,怎麼也無法擺脫那種難受的感覺,全身上下都不舒服,奇怪自己怎麼會做那麼讓人沮喪痛苦的噩夢。
看向窗外,此時天剛矇矇亮,頭昏腦脹的我躺在牀上,心請十分複雜。仍然對當時的情景記憶猶新,現在想想還是會後怕。我腦子裡無數次的想着,如果當時我真的用刀把沙子莫捅了,那最後會是什麼樣的結局。
估計我早就不知道躺在什麼地方睡覺了,哪還會安然無恙的回來,不是被抓進去,也可能就像是張揚或者江建成那樣,不知道逃亡到何方了。
可除了後怕,卻還有另一種矛盾的心情涌現。那是種特殊的滿足感,就好像自己幹了一件什麼驚天地泣鬼神的偉大事蹟一般,尤其是回想當時周圍人那敬畏的眼神和對手恐懼的神情,讓我有種隱隱的興奮。
這種莫名的情緒和內心的恐懼交錯在一起,互相顫抖着,誰也佔不了上風。我感覺自己的腦子都要亂了,真有點懷疑自己是不是要瘋了,差點做了一失足成千古恨的事情,可卻還覺得得意,我到底是怎麼了……
尤其是這件事情之後的幾天,在學校裡,一種從沒有過的感覺圍繞着我。不管是身邊的那些兄弟,還是其他人,甚至是我們原來的對手,所有人都換了一種態度對我,看我的眼光也都改變了。變得更加敬畏,更加回避,就好像我是什麼危險分子一般。
人們已經開始拿我和江建成相提並論了,在這個學校裡,這簡直就像是無比崇高的榮譽。每個人都津津樂道着我用刀追殺黎誼的場面,各種版本、比現實要精彩許多的故事在校園裡流傳着。
沙子莫經歷那件事情之後,彷彿一夜之間性情大變,開始沉默寡言,只是一心的埋頭學習準備中考,再也沒有原來那橫衝直闖的蠻勁了。我不清楚他的內心經歷了什麼變化,可每個人都告訴我,他這是怕我了,是徹徹底底的服了。儘管我心裡不太肯定這種說法,可還是有種得意感,在衆人的矚目和誇耀之中,再理智的人也都會飄飄然,又何況是我呢。
黎誼這幾天也沒來學校,據說是傷得不輕,在家養病。大夥並不知道當時發生了什麼,都開始謠傳他是被我追上,用刀捅成了重傷,更有甚者說黎誼被我用刀給廢了,現在就剩半條命。這些傳言更加深了人們對我的敬畏,卻從來沒人去深究,如果我真的捅了人爲什麼還會安然無恙的繼續上着學。
唯一知道真相的胡俊忽然也隨之消失了,同樣幾天沒來上學。這樣一來,學校裡已經沒人知道當時黎誼到底發生了什麼。就連李傑夏臨他們問我時,我也是緘口不言,故作神秘,見我如此,他們更加堅信黎誼的事情是我做的,對我更崇拜有加了。
我開始漸漸明白,江建成那類所謂的傳說到底是怎麼產生的。不管是謠言還是傳說,其實根本就是無聊的人們口口相傳,在轉述的過程中加入自己的臆想,添油加醋,最後變成了神乎其神的故事。而大多數人都很喜歡聽這樣的故事,從而滿足自己某方面的刺激心理,沒人會去管事情的真相到底如何。
總而言之,現在四十中我已經是新的傳奇,另一個江建成般的人物。身爲二年級,竟然用刀“捅……”了兩個三年級的領軍人物,在某種程度上這甚至都已經超過了江建成。而這一切就好像做夢一樣的發生了,我自己都有點猝不及防。
名氣帶來的虛榮心漸漸開始沖淡了當時的那種恐懼心情,我已經被勝利的喜悅衝昏了頭腦,不願意再去想那些讓我感到後怕的事情,我似乎已經學會了逃避現實。沉浸在這鋪天蓋地的讚譽和崇拜之中,違心的接受着衆人給予的所謂榮耀。
現在學校裡,每個人見到我都要更尊敬的喊我意哥,把我奉爲老大。當初被黎誼打壓的鬱悶也一掃而光,連不少三年級的男生也開始主動向我示好,不敢再對我有什麼不敬,這一次我好像真的站到了頂峰。只是我從沒靜下心想過,他們究竟是真的崇拜我,還是把我當成了不敢招惹的瘋子。
這事之後,林風就笑着調侃過我:“大家喊我瘋子,可現在一看,你纔是真瘋子。”對他的評價,我也只能是付之一笑。
我已經徹底明白了一個道理,在這個不講理的環境裡,誰更狠、誰更瘋狂,誰就更受人們的敬畏和崇拜。讓人害怕,竟是如此舒服,儘管在這個過程裡,我的內心承受過無人知曉的掙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