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上放學的時候,我把書包緊緊的拎在手裡,兩件傢伙發出碰撞聲,叮叮梆梆着。帶着我們班幾個男生往外走着,走廊裡的人自動給我們讓開了一條路,很多人好像已經知道我們放學要去耐火街打架,都用異樣的眼神看着我們。
因爲陳覺和林風的鼓動,大家都羣情激奮,勁頭十足,看來大家這段日子確實是被憋得夠嗆啊。
在衆人看來,這是一場奪回我們四十中在耐火街地位的重要戰役,可誰又會知道,這場戰役的開端居然只是我又一次爲了所謂的面子衝動之下做的決定呢。
我們這羣人聚在了校門外,每個人都知道,現在幾乎全校都在看着我們。有時候感覺真的很奇怪,就如同戰爭一般,一個巨大整體的榮譽與地位,往往卻都是靠一小撮人去拼出來的。
他們仍然在觀望,就如同原來一樣,把自己以後的臉面和安危都寄託在了別人身上,自己只是做一個看客而已。
站在校門口等着劉帥他們,大家一個個仍然嘻嘻哈哈,看上去毫不在意,每個人都想用輕鬆的表現掩蓋心裡的緊張。
我和幾個人站在樓洞裡抽着煙,我緊鎖眉頭,不知道跟劉帥他們發生衝突的會是什麼人。雖然林風認爲這是一次機會,可以藉此來拉攏“回民支隊……”爲我們所用,但事情怎麼可能那麼簡單呢。
感覺樓洞裡有些悶,我把煙踩滅走了出去,四下看着,也不知道劉帥那些人什麼時候能出來。正這個時候,迎面石雪晴向我這邊走了過來。
她這一過來不要緊,我頓時緊張的直冒汗,那天晚上電話的事兒讓我實在羞於面對她,我左右看看真想找個地方躲起來。她這要是來爲那事兒責問我,我究竟該怎麼回答啊,說我逗她玩呢,還是說自己喝多了啊……
眼看着她已經走近了,我低下頭用手摸着額頭擋住了臉,有點掩耳盜鈴般的想要躲過去,我的心砰砰的跳着,尷尬得不行。
“苑意。”石雪晴的聲音很近、很輕,還是那麼的熟悉,那麼讓我有種清心靜氣的感覺。
聽到她的呼喚,我放下了擋着臉的手,故作疑惑的看向她,心裡下定決心要跟她耍無賴,打死也不承認那天的事兒。
“咋了?”我假裝若無其事,就好像什麼事情也沒發生過似的。
“那天我爸睡醒了,我就把電話給掛了,怕他知道是男生打電話……”石雪晴解釋道。原來是這樣,我又想起了那個醉醺醺的中年男人,和他那次要追打我的場面。
不過,她過來跟我解釋這事兒幹嘛,看她那樣子還好像是怕我誤會什麼一般,這是什麼情況?要是她當時沒掛掉電話,她會跟我說什麼呢?
“你那天打電話到底什麼事兒啊?”石雪晴問道,但頭卻不自覺的低了下去,還有些害羞的樣子。
“這……我……”我實在沒有勇氣把那天的話重複一次,也不敢再次表達自己心裡的某那些想法了。
這是個尷尬的時刻,不僅是我,還有她,畢竟那件事情對於我們來說多多少少還是個敏感的話題,不是那麼容易輕鬆面對的。
“我……”我和石雪晴一起開了口,互相看了一下,馬上不好意思的把目光移到了一邊,再次沉默了起來,好像都等着對方繼續說下去。
我的胸中已經翻江倒海,我徹底明白了春晚相聲裡那句“北極熊吞了冰疙瘩……”到底是什麼感覺,還真是說出來也不是,不說也不是。
“那咋辦啊……”我憋了好久才說了這麼一句沒頭沒腦的話,不知道是在問自己還是在問她。
入夏的太陽下山變得特別晚,此時金燦燦的陽光依然照射着,石雪晴背對着陽光,射過來的陽光晃得我無法看清楚她現在的模樣,不清楚她是什麼表情。但我相信,我現在的表情應該十分窘迫,相當慌張。
我有種暈眩的感覺,好像自己已經不是自己了,甚至有種隱隱想哭的衝動,也說不明白是什麼讓自己變得這麼沒出息。
“意哥,意哥!”身後幾個人大聲招呼着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從剛纔情景中稍微緩過些神來,我有些不好意思的把頭轉過去,詢問似的看向他們。
“劉帥出來了!”衆人指着校門的方向說道,我看過去,只見劉帥帶着他們“回民支隊……”大概十幾個人也走了出來,看樣子應該是逃了晚課特意出來的。
早不出來,晚不出來,怎麼這個時候……真不知道我是應該慶幸還是應該沮喪呢。
“你又要去打架?”石雪晴輕聲問,帶着有些責問的語氣,就好像我是小孩子一般。身後陽光慢慢褪去,我漸漸能看清楚那張我熟悉的臉了。
我很肯定的點點頭,嗯了一聲。
“那晚上有時間我給你打傳呼吧,你小心點……”石雪晴神情有些黯然,低聲說着從書包裡掏出了一支棒棒糖,低頭看了看,伸手遞給了我。
“給你的,就剩這一個了,記得還我啊!”她似乎又恢復了往日裡調皮可愛的神態,露出一個純真的笑容對我說。
“一定……”我使勁的點着頭,接過了那支棒棒糖,看着她轉身離開,心卻早已經被熔化了。
“同桌關係果然危險。”陳覺不知道什麼時候已經走到了我身後,幽幽的說。
沒等我看向他,另一側林風也走了上來,嘆了口氣說:“要是我跟胡茜茜能一座就好啦。”
兩個傢伙一人搭着我的一個肩膀,陪我一起目送着石雪晴離開,那場面就好像在欣賞一幅美麗的圖畫一般。
“滾滾滾!”我終於回過神來,又羞又惱的躲開了他倆,裝作不耐煩的說,可總感覺臉上火辣辣的熾熱。
“還有時間撩丫蛋呢,你們咋樣啊,行不行?”劉帥已經走了過來,不屑的對我說。
雖然我們兩邊還有點不對付,之前陳覺也提醒過大家有事先顧自己人,不過畢竟現在是要聯合在一塊去解決問題,也算是共同維護校譽,也只能把原先的恩怨暫且拋到一邊了。
我撇了下嘴,用手指了指身後說:“人都在這兒呢,隨時能走,倒是你們去了可別丟人啊。”
“誰孬誰是兒子!”劉帥嚷嚷着,他們的“回民支隊……”一個個也都氣勢洶洶,雙眼炯炯有神,勁頭好像比我們還足。
“好!”我說着,就在校門口當着衆人的面把書包拉開,露出了刀和扳子,眼睛瞟着劉帥說:“你挑一件吧!”
“你這?”顯然劉帥沒想到我會有這些東西,而且隨身帶着,當然,他更想不到我是因爲實在沒地方放這倆東西纔會天天背在書包裡的。
看着劉帥有些目瞪口呆,我心中得意,雖然是聯手,但管怎麼地我也得在氣勢上壓他們一頭,這才能顯示我們的地位和實力嘛。
“趕緊拿一個啊,咱們好趕緊去耐火街。”我故意催促。
劉帥左右看了看,發現大家都在看着他,對於我們男生來說面子可是大事兒啊。劉帥面部抽動了幾下,好像鼓足了勇氣,伸手就把那個扳子抽了出來,故作不在意的說:“刀我用多了,換個扳手玩玩!”這傢伙也挺聰明,知道要扳手,我是打心裡希望他能把刀拿走的。
看着劉帥把扳手塞進了袖子裡,用手緊緊的握住,我也只能硬着頭皮把刀拿了出來,尋思了下就讓林風幫着我把刀別在了後腰,雖然有紙包住刀身,但我還是感到後腰一陣陣的發涼。
媽的,早知道就不把這東西顯擺出來裝逼了,真打起來我到底是用還是不用啊,實在讓人犯難。
準備的差不多了,把書包都扔在了學校門口的小賣部,我們兩夥人合在了一起,一大羣人浩浩蕩蕩的向着耐火街走去。我走在最前面,後腰彆着的刀讓我走路都有些不自然了,腰挺得直直的,生怕被刀傷着。在旁人看來,我好像是在仰頭挺胸,毫不畏懼一般的走着,可其實我心裡的緊張又有誰能瞭解呢。
爲了緩解自己緊張的心情,也讓其他人看不出我有懼意,我手有點發顫的剝開了那支棒棒糖,放在了嘴裡狠命的吸吮着。劉帥用看怪物的眼神盯着我,他也對我這嘴裡含着棒棒糖,腰後彆着砍刀,直挺挺走在衆人前面的樣子感到不可思議。
即將來到耐火街的地界了,陳覺和林風商議了下,對我耳語了幾句,就示意衆人停下腳步來。
陳覺問劉帥那夥人說:“打你們的人你們能認出來嗎?”劉帥身後一個男生點了點頭,陳覺嗯了一聲,對劉帥說:“你先弄倆人去找他們,找着了咱們就去收拾他們,這人太多太扎眼了,別一看見這麼多人就嚇跑了。”
劉帥一聽也有道理,便吩咐兩個男生先去耐火街打探他們仇家的位置,衆人則在此等待消息準備動手。
過了一會兒,兩個男生火急火燎的跑了回來,告訴劉帥他們要找的人就在耐火街的一個遊戲廳裡賭幣呢。
“走吧!”劉帥對我說道,我點點頭用手摸了摸後腰,手心有些冒汗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