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良志就這麼莫名其妙的出現在了我視線,好像他說的一樣,這傢伙確實沒什麼堅定立場,儼然是用隨遇而安的態度來面對生活。而他那對我全然沒有敵意的態度似乎也印證了“沒有永遠的敵人,只有永遠的利益”這句話,更何況我跟他還算不上是敵人。
他還那自顧自的介紹起他家是滿族人,並很自豪的告訴我,他們祖上是姓葉赫那拉的,和慈禧太后屬於一支。只是我不太明白,跟那麼個禍國殃民的老太太攀上親戚有什麼可驕傲的。
那良志從小也是個不安分的主兒,打架鬥毆幾乎是家常便飯,時間久了,在十八中和解放路那邊的同齡人裡,他也都稱得上個人物了。雖然家裡爹媽都算本分人,但他除了自己能打能鬧外,那個半男半女的小華也是他最仰仗的靠山,有這個現實版“洪興十三妹”的老姨給自己撐腰,他就更肆無忌憚了。
那個小華是他親戚家論起來叫的一個老姨,算是這帶有點名號的女痞子,當然最關鍵的是,小華的爸是當地工商所的所長,當官的同時還結識了不少道上人,所以包括老爸在內很多老痞子也要給她幾分面子。
聽他的介紹,我彷彿看見由各種錯綜複雜關係形成的一張大網,人與人之間也環環相扣,不光是那些成人,連我們這些孩子也同樣憑着身後的關係存活在這由關係組成的社會生活中。
至於他和孟飛,完全是通過朋友的朋友吃飯結識,交往也不算太深,但爲了所謂的江湖派頭就互相稱兄道弟,不知道的還真以爲他們是多深的交情。不過,話雖這麼說,但我對他的防備仍然沒完全消除,儘量做到不與他爲敵,但也不可能信任這麼一個立場搖擺不定的傢伙。
這傢伙確實不是善類,第一天在男賓更衣室做服務員就因爲態度惡劣惹惱了客人。他一點兒也沒忌憚對方是成年人,也不考慮人傢什麼來頭,不管不顧的大罵起來,根本不像來工作的樣子。
爲這件事兒,趙紅特意找他聊了下,他也只是哼哈的應着,全然沒當回事兒。因爲是朋友介紹來的,趙紅也不好多說他什麼,只能無奈的提醒他下回注意就作罷了。
提醒完他趙紅就出去處理事情了,這傢伙轉身衝我笑笑,很隨意的拿起了桌上的煙自己叼了一支,還扔給我一支,就像跟我挺熟似的,對他這種死豬不怕開水燙的勁頭,我還真是哭笑不得。
抽着煙,他卻沒有離開的意思,竟來到我身邊坐下,大咧咧的說:“媽的,跟我裝逼,我可不慣毛病,別以爲出來花倆逼錢就把自己當爺了,惹急我了照樣捅他!”
我斜楞了他一眼,覺得他是在吹牛逼也沒理他,他繼續說:“老子啥也不會,但是隻要幹仗就誰也不哆嗦,隨便搖個電話幾十人就分分鐘到場。”
“嗯,你行,你牛逼……”我不耐煩的敷衍着,心裡盼着他趕緊消失。
“你不信襖?”他瞪大眼睛看向我,“要說匯人幹仗,我不一定比你跟孟飛差,沒準兒哪天你還能用上我。要不你下回有事兒喊上我,我讓你看看我的實力,吹一點牛逼我是你兒子,只要你完事了能把面兒擺立正就行!”
“用不着,要不我也比你大一輩。”我想起他喊我老爸爺爺的事兒嘲弄的說。
他撇着嘴揮了下手,甩着那發黃的頭髮說:“連孟飛幹仗都喊我,這已經說明我的實力了。”
“孟飛是個雞巴。”我有些惱火的罵了句,他卻瞟了我眼說:“咋地,讓人家把腳筋挑了記仇呢唄?想報仇說話啊,我給你找人,多簡單的事兒。”
這傢伙還真他媽現實,雖說他現在來了我們這邊兒,可不至於轉臉就可以幫我去對付他的“兄弟”啊,這種作風也更加讓我厭惡。
這時他身上電話響了,他掏出最近很流行的小靈通電話,囂張的接起電話:“又雞巴啥事兒,我上班呢!幹仗?幹個雞巴,上次大晚上過去幫他,雖然沒幹成,可他連個屁都沒表示,還扯個雞巴,不去!”
掛斷電話,那良志向我顯擺道:“看着沒,隨時有人找我,去不去還得看我心情呢!”看心情?我看是要看好處吧。
他的行事風格倒是和眼哥很像,但他市儈的更露骨也更直接,毫不掩飾自己幫別人幹仗的目的,一切都好像明碼標價了似的,對他這種小混混,我真感到不齒。
他見我愛答不理的也有點不太痛快,晃晃手裡的電話說:“你知道誰找我幹仗不,就是孟飛,他面子我都敢撅,我牛逼吧?”
聽他提到孟飛,我忍不住有了些興趣的問:“那逼要幹誰啊?”
“誰他媽知道了,我也不愛雞巴問,上次幫他去歌廳抓你,他像個雞巴爺似的,最後一根毛都沒給,我就看明白了,他這人不可交。”那良志振振有詞的說,就好像自己被坑了,原來剛纔在電話裡他是在抱怨孟飛上次的事兒,沒打着人也要報酬,他還真夠黑的。
我也沒再深問,又故意逗他似的問:“誒,找你幫幹仗你收多少啊?”
“咱都是自己人,好商量!”他這時裝起豪爽來,“到時候再說,我相信你指定不能像孟飛那麼逼來來的。”
這混蛋還挺他媽會說話,我冷笑着想,真想不通是什麼造就了他這樣的性格,全然是小人的嘴臉,卻小人的那麼真實,幾乎讓人覺得他這樣是理所當然的了。
終於把他打發走了,我忽然想起明天要去幫夏臨“談判”的事兒,想到自己又將面對外界的是非,心裡還莫名的悸動了一小下,同時也不停猜想,我受傷之後再次出山外面會是什麼反應。
媽的,一個簡單不過的談判怎麼還給我弄得心緒不寧了呢,我不至於慫成這樣吧。不停告訴自己要鎮定,可卻還是心情混亂,就好像將面對什麼大事兒一般。
第二天上午,夏臨打電話告訴我他已經帶人出來了,談判的地方就在和榮街附近,他們會在那邊等我。
居然是和榮街,那是我迄今爲止最輝煌一戰的地點,在那裡我曾經一度絕望,但最後卻又重振雄風,不知這是不是老天冥冥之中的安排,要讓我再次重振旗鼓呢?想到這,信心倒是提升不少。但爲了保險起見,我還是準備帶個人去。
做好打算,我活動了幾下腳就走出房間,跟鄭輝打聽了到胡俊在哪兒,就去了那些在洗浴中心上班的人住的宿舍。
來到胡俊住的那屋的門口,就聽見裡面傳來那良志的聲音,心裡疑惑的探頭看進去,只見那良志大模大樣的抽着煙,正在跟胡俊“聊天”。胡俊面無表情的坐在椅子上,不時露出厭煩的神情,可那良志卻毫不在意,在那給胡俊傳授着“社會經驗”。
聽他正在告訴胡俊該怎麼不被人欺負,怎麼打仗,我氣得直想笑,在胡俊面前說這些,真有點班門弄斧的意味。不過我也挺驚訝,以胡俊的性格是怎麼忍受這傢伙的,竟然還能坐得住。
直到走近我才發現,原來胡俊的兩隻耳朵塞着什麼東西,難怪對那良志的長篇大論充耳不聞,否則那良志不捱揍都是點正,胡俊這小子也夠他媽能整的。
我沒理會跟我打招呼的那良志,衝胡俊點了下頭,示意他把耳朵裡的東西拿出來,胡俊奇怪的看看我,把小紙團從耳朵眼裡掏出來,冷漠的向那良志做了個閉嘴的手勢後看向我。
“陪我出去一趟唄,有點事兒。”我客氣的說,胡俊卻皺皺眉,似乎並不情願。我早就料到他會這樣,故作正常的說:“宋雅萌讓人欺負了,夏臨要去跟人談談,我也一起過去看看,你不去襖?”
果然,聽到是關於宋雅萌的事兒他表情立馬變了,跟我猜測的差不多,他對宋雅萌確實很關心,而且從上次踢球我就看出來,他對夏臨的態度也很怪,不能說是嫉妒,但起碼也很尷尬。
他想了片刻,最終還是站了起來問我:“去哪兒?”
“和榮街。”我意味深長的笑了下,“那頭的人沒準你還能認識呢。”
“是、是嘛。”胡俊做出無所謂的樣子,但眼神裡卻帶着些什麼。
“咋地,要幹仗襖,用我幫忙不?”那良志湊過來問,不願意錯過我敲竹槓的機會。
“小事兒一件,就不麻煩大侄兒了。”我陰陽怪氣的說。
“你們四十中的人一天事兒還不少,昨天晚上……”那良志又講了起來,我也沒心理他,朝胡俊做了個手勢就轉身走了出去。
我倆打車去了和榮街,一路上胡俊只是坐在車裡抽菸,什麼話都不說,也不知道在想什麼。我出於無聊,沒話找話的問他:“要真是你以前的兄弟,你準備咋辦啊?”
“我跟他、他們早就不、不是兄弟了!”胡俊冷漠的說,轉頭看向了窗外。
我笑了笑,伸手拍了他肩膀下說:“也不是所有人都像他們那樣,起碼我們這些兄弟就不會。”
“誰都一、一樣。”胡俊看都不看我就撂下了這麼一句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