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姐夫,您來啦!”李濤第一個發現了來人趕忙打招呼,他的個手下也都恭敬的問好。
一個面色微微發黑,西裝革履的男人邁步走進來,舉手投足都帶着一股很足的領導架子,這人應該就是黃臺村的那個村長吧。不過看上去他可不像是個樸實的村官,反而更像是一個精明強幹的商人,只是敞開的西裝裡那白襯衫把腰間塞得發鼓才稍微顯出幾分鄉土氣息。
老爸好像已經知道是誰來了,可卻佯裝視而不見似的,仍然用力按住黃老虎,也沒有讓舉着茶壺的海子叔收手的意思。沒有老爸的命令,海子叔也同樣不管不顧,抓着黃老虎一隻胳膊,茶壺瞄準着他那鮮血淋漓的頭,隨時都有給他致命一擊的可能。
村長看着面前發生的事情,略顯誇張做作的做出驚訝的樣子來,緊皺眉頭高聲問:“這是什麼情況,怎麼搞的啊?”
“姐夫,大哥他喝多了……”李濤想要解釋,可又不知道該怎麼說。
這位村長一擺手,不滿的責備道:“你是咋辦事兒的,多大的人了一點兒準譜都沒有,讓人看見了這像什麼樣子!”說完他就來到了老爸身邊兒,用一種很場面式的笑容看着老爸說:“天宇哥,好久不見啊,幹嘛一來就這大火氣,不知道的還以爲是我沒招待好你呢!”
“誒呀,這……”老爸這才假意發現了他的到來,好像很尷尬似的,做出略帶歉意的樣子趕忙鬆開了黃老虎,並且示意海子叔退回去。黃老虎也一下就癱在了地上,用微弱的聲音呻吟着,嘴裡還在不清不楚的說着什麼。
黃臺村的村長低頭看了看黃老虎,卻又不動聲色,伸出手和老爸握着手說:“剛纔在忙工作,最近事兒太多,上面三天兩頭下文件,我這芝麻官不幹不行啊,讓你久等了可別見怪。”
正是這個自稱芝麻官的男人,卻被傳坐擁着巨大的資產,是黃臺公認的一方“土皇帝”。雖然我不知道一個村長到底有多大權力,但對關於他們這類村官的事情也有一些耳聞,在與城區無論行政還是制度各方面都不太相同的鄉鎮地區,他這種人絕對夠得上是隻手遮天的人物了。
剛纔那個黃老虎還只是上一任的村長,表現得都是那麼的毫無顧忌、飛揚跋扈,可想而知他當權時會驕縱到什麼樣子,而視他人的利益與性命,還極其狂妄目中無人的作風也簡直要比流氓還甚之。
後來的這位現任村長與他相比倒顯得溫文爾雅了不少,對老爸也是客氣的有點誇張,但經驗告訴我,往往越是這樣的人可能就更深藏不露,而且畢竟人家能在黃臺這個城鄉結合地成爲“土皇帝”,還能將此處發展建設到如此地步絕不會是泛泛之輩。
倆人寒暄着,其他人安靜的站在旁邊,所有人好像都忘了剛纔被打得半死的黃老虎,直到黃臺村這位諢名孫老二的村長重新把老爸讓回座位,才皺着眉頭讓李濤幾個人把他扶了起來。
雖然在看黃老虎的時候,孫村長隱約透着不耐煩和厭惡,但當黃老虎滿頭是血站在自己面前時,他還是做出一副關切的模樣,用毛巾擦着黃老虎頭上的血,但鮮血如注涌的往外淌着,又怎麼能說毛巾能止住的呢。
“大哥,你咋喝成這樣啊!”孫村長帶着幾分埋怨道,好像黃老虎這幅模樣不是被打的而是自己醉酒造成的。黃老虎聲音時有時無的說着什麼,不過孫村長也沒有理他的意思,只是恩啊的應付了兩聲就吩咐人把他送出去。
海子叔見狀卻伸出胳膊攔了過去,然後高聲對老爸說:“宇哥,他還沒還賬呢!”孫村長聞聽頓時眉毛就挑了兩下,但隨即還是帶着笑意看向老爸,老爸見狀很不在意的說了聲“行啦,大海”示意海子叔放行。
“謝謝天宇哥給面子了唄。”孫村長對李濤耳語幾句後就客氣的道謝坐了下來,還露出和藹的笑容看向我問道:“天宇哥,這是你兒子吧,小夥兒長得挺材料啊!”
我不好意思的笑笑,也不明白這種場合該怎麼應對這種場面的客套話,老爸應了聲然後就專心致志的擦起手上的血來,直到送黃老虎離開的李濤回來,剛把包廂門關上,老爸就揚起嘴角笑着說:“想讓我收拾人就吱聲唄,又不是外人,幹啥來這套啊。”
孫村長怔了下,隨後裝出疑惑的表情說:“你說啥呢啊,我咋沒聽明白呢?”老爸撇了下嘴,擡手指向門外,好像是在說剛纔黃老虎的事兒。見老爸似乎已經看出了端倪,孫村長也沒再有隱瞞的意思,但還是問道:“老爺子跟你說什麼了嗎?”
“那倒沒有,不過從我知道進來的是誰的時候就猜了個大概其。”老爸淡然的說。
“你猜出來什麼了?”孫村長似乎也上來了興趣,邊示意李濤重新上茶邊問。
老爸聳聳肩看似漫不經心的說:“其實也沒啥,我知道黃老虎不光是你的‘哥們’,他也是你在黃臺最大的競爭對手,他是老坐地戶你是後來的,要不是他這人有時候辦事太操蛋得罪了不少人,這個村長現在還是他呢。而且就算現在,他在黃臺說話也是有分量的,要不然你也不可能跟他當哥們,還老是給他那麼多油水,連黃臺拆遷那樣的差事都交給他辦。”
對老爸的話,孫村長既沒否認但也沒馬上承認,微笑着說:“爲了脫貧致富,大家必須得團結才行啊,要不然黃臺怎麼能得着經濟發展先進村的稱號,都是大家夥兒一起努力的結果!”
對於他這口號似的話,老爸只是報以一笑,繼續說道:“聽說再過兩天你們這兒要爲幾個建設項目舉行村民投票,到時候市裡還會來人觀摩,要是我沒猜錯,黃老虎是想讓跟他有關係的項目上馬,最近應該搞了不少小動作吧。”聽到這話,孫村長明顯有點不自然了,但還是帶着笑容默默聽着,還點了下頭。
“你放心吧,剛纔這頓打下去,他一個禮拜之內應該都說不明白啥話了,等他好的時候,你們那投票早就完事了。”老爸悠然的說道,用眼睛瞟了下孫村長。
片刻之後,孫村長仰面大笑起來,似乎已經認同了老爸的說法,不過他也並沒有因爲自己的意圖被揭穿而感到尷尬,反而還挺得意的。一邊兒的李濤也不好意思的對老爸說:“乾爹,這事兒吧,我……”
“不用說了,你腦袋再快也不會有你這村長姐夫快。”老爸擺手道,並沒有追究的意思。
“既然你都看出來了,你還敢得罪他,想必天宇哥也是藝高人膽大嘍。”孫村長試探的說。
老爸聞聽也笑了起來說:“都是自己人,舉手之勞的事兒嘛,您和老爺子是忘年交,濤子跟我也那麼投緣,我要是不幫忙可就太不講究了!”
“是嘛,天宇哥還真是夠義氣!”孫村長稱讚道,可眼神卻有些異樣的盯着老爸說,“那個老黃,被咱們喊大哥就真覺着自己是黃臺的老大了,我給他那麼多好處他還不滿足,我一直忍他讓他純粹是爲了大局考慮,可他一點兒不知道收斂,真他媽是給臉不要臉!”
沒想到他突然爆了粗口,而且還很氣憤的模樣,看來儘管只是一個幾千人的“村”,但上層之間的勾心鬥角與利益關係也同樣複雜的要命。
老爸擺了擺手說:“你們這都屬於是‘國家大事兒’,我這樣的人肯定是不明白,我就知道掙錢。他屬實欠我兄弟一筆款沒還呢,咋說咱也是幫你們黃臺幹活,這錢領導你說咋辦啊?”
老爸這個時候又提起了錢的事兒,本以爲這只是他對黃老虎下手的藉口,而且人家可剛誇完他講義氣,轉眼他就表現出了很貪財的樣子,是不是有點丟面子呢?
見老爸近乎直接在朝自己要錢,孫村長不禁彎了彎嘴角,就好像覺得老爸也不過如此,但還是很爽快的回答道:“欠多少你說話,該給的錢一分我也不差!”
“錢倒不多,但日子可挺長了,你也知道錢那玩意兒對咱來說都是血汗錢,那筆錢就算拿去放賬到現在也得不少……”老爸說着還不好意思的笑了笑,大有要敲竹槓的架勢。
“行!你說個數,我儘快把款打給你!”孫村長很堅決的說,但他對老爸的態度似乎在發生轉變,好像已經把老爸看成是那種見錢眼開的混子了,這讓我很不舒服。
但就在孫村長對李濤吩咐上菜的時候,被我一直很不解盯着的老爸卻露出一絲難以察覺的目的到達的得意,好像他根本就是有意讓這個黃臺土皇帝覺得自己是一個貪財的人。
一桌豐盛的農家菜擺了上來,我剛準備大吃一頓的,老爸卻對我命令道:“拿塊貼餅子出去吃吧,順便讓你濤哥領你溜達溜達。”
“啊?”我失望的看了看桌子上飯菜,有些沮喪的同時也感到奇怪,老爸不是讓我跟他形影不離嘛,這黃臺人生地不熟的他怎麼會放心讓我出去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