嫉妒?我實在想不出,耗子這種人也會有什麼太大的嫉妒心,雖然他總是給人一種很陰沉的感覺,而且做人死板不善變通,但對老爸、海子叔還有向西街他都是忠心耿耿、盡職盡責,對兄弟也算講情義,幾乎不徇私情的他真會因爲嫉妒心作怪而不顧大局嗎?
儘管李濤的出現確實在一定程度上搶了不少風頭,並且也有一些影響到了耗子的地位,可耗子除了偶爾會露出不自在之外,我一直覺得他對李濤都只是在防備,就像他對其他人做的一樣,一切都是爲了維護老爸和向西街的利益與安全。那他不考慮之後的影響,一心要讓金老三的活下來揭穿事實,究竟是沒有意識到之後可能發生的情況,還是他根本就顧不上這些只想報私仇呢?
越想這些就越讓我覺得人性的複雜和可怕,同時也對周圍的人羣更加失望起來,如果耗子都是如此,那這個世上起碼我認識的人裡,應該沒什麼人能完全逾過私心這道溝渠了吧。
只是老爸對此的淡然又一次讓我覺得詫異,不知道爲什麼,好像已經很少有什麼人做出什麼事能讓老爸感到震怒和不解了,彷彿人性中所有陰暗醜惡的一面他都深刻的體會過、經歷過,對任何這類的心態與行爲都見怪不怪,我不清楚他這種無所謂到底是一種歲月磨礪後的堅強還是一種歷盡傷痛後的麻木不仁,但他的冷靜已經讓我看到了人生的殘酷,當一個人覺得這世上出現的一切現象不管好壞都能接受時,那或許纔是最可怕的!
其實靜下心一想,可能耗子那樣的心理也沒什麼可讓我驚訝的,歸根結底他也是個人,一個有血有肉,有心有思想的凡人,更何況他還是活在這個社會最底層陰暗面的混混,我用聖人或者是機器的標準來衡量他們是不是太可笑了。
我猜,並不是耗子不想顧全大局,而是在老爸所說的嫉妒心作用下,他有意無意的迴避了一些事情,即便這對所有人都可能會產生巨大的不良影響,但爲了扳倒已經在某種程度上威脅到自己的李濤,這些事情與個人感受相比就只能退而其次了,更何況揭穿李濤與金老三有關聯的行爲在本質上並沒有什麼錯誤,老爸也不可能怪罪一個爲了保護他而打破陰謀的忠心之人。
我再一次理解了老爸所說的事情本來就沒有對錯,一切只是立場與利益不同,在老爸的斡旋下,不管李濤還是耗子,倆人現在都是這次事件的功臣,一個在危急關頭力挽狂瀾,並且手刃了罪魁禍首,另一個忠心護主不離不棄,還又一次讓所有人見識了自己的忠貞不二,而老爸也達到了某些目的,這還真是個“皆大歡喜”的結局啊。
跟胡柏航坐在醫院頂樓的露臺,喝着啤酒吹着秋風,耳邊還傳來不知何處放出的悠揚音樂,這樣的安詳愜意暫時讓我遺忘了很多的困擾與痛苦,只想安靜享受此刻。
“你瞅!”胡柏航指了指下方醫院角落的一間房子,“那就是太平房,聽說金老三後來就是讓李濤他們不知道用啥招兒給弄這裡來的,無名屍一條,啥也查不着,放個一年半載,隨便拿去一燒就他媽全拉倒了!”
我茫然的看了看他所指的地方,卻只看見那棟建築的屋頂上養着的好多鴿子,胡柏航還對我饒有興致的講起他小時候跑到那裡去偷鴿子來吃的事情,還告訴我曾經在晚上看見裡面有人影走動給他嚇得尿了褲子,後來一想那應該就裡面的工作人員。
說的這些時,胡柏航臉上又露出了他那特有的嬉笑模樣,對兒時的記憶仍然流連忘返,我也會心的笑了笑,卻不知道什麼原因,看現在的他總有一種別樣的感覺,不時會忍不住去想,他有一天會不會也遠離我,不管主動還是被動,他日漸與我的保持距離已經讓我有了隱隱的擔憂。
“誒,對了!”胡柏航喝光了手裡的酒,忽然對我說道:“我跟乾爹說完事兒了,等李濤傷好出院我就過他那邊兒去幫忙去了,以後跟你一起扯淡的機會可能就得少了,到時候你可別太想我啊!”
聽到這話,我不禁心中一顫,沒想到居然怕什麼來什麼,他真的也要遠離我了。雖然之前他就已經有這方面的意向了,但一直都沒成行,我也就沒太當回事兒了,可今天見他真要這麼做了,我忽然有些難受起來。
見我神情黯淡下來,他咧嘴一笑對我安慰道:“操,別又這個臉子行不啊,我他媽又不是不跟你當兄弟了,我是去給乾爹辦事兒的,一般人還沒這機會呢,你該替我高興啊!”
“我也沒說不高興啊!”我逞強的說,但還是掩不住心中的沮喪。
胡柏航還是沒心沒肺的笑着,伸手拍了我一下說:“以後我就跟着李濤他們花天酒地了,你可別太羨慕,我估計李濤這逼的身邊丫蛋肯定不少,我沒準兒還能跟着沾光呢,想我航少……”
這傢伙一臉嚮往的滔滔不絕起來,彷彿一下又回到了當初他對我說要做黑社會老大時的模樣,可我看得出來,他這也是爲了安慰我裝出來的,我倆都清楚他去李濤那邊兒的真實目的是什麼,不管老爸有沒有特意吩咐,起碼他自己已經做好了決定。
“小心點兒,別一天瞎他媽得瑟,你不是梁朝偉,也用不着你演無間道!”我打斷了還在沒完沒了憧憬未來的他,然後給了他一拳,認認真真的說,“你小子可給我記住,你是我兄弟,是我老爸的乾兒子,別他媽爲了那些花天酒地還是美女啥的當叛徒了襖!”
“放心吧!”胡柏航也不再嬉笑,用少有的嚴肅看向我說,“我知道自己在幹啥,就算我當上黃臺的老大了,我也不會幹出來對不起乾爹對不起你的事兒,我胡柏航雖然孬,但我也是個爺們,不信的話我脫褲子讓你看看,肯定比你猛!”
“滾蛋吧你,還黃臺老大呢,哪個老大像你這個逼樣埋汰巴拉的!”我笑着調侃道,而他正在用衣袖擦着鼻子。
跟胡柏航下樓的時候,我倆什麼話都沒說,只是肩並肩的走着,不知道怎麼了,我突然覺得一向邋邋遢遢、髒兮兮的他今天看着還真有幾分帥氣,心裡也一種奇怪的感覺,我甚至覺得他那個“黃臺老大”的夢想說不定真能實現,並且我心裡也開始在相信這一點了。
回到病房時,老爸正在地上來回走動,看樣子傷口恢復還得不錯,只是仍然微微泛白的臉色還是讓我放心不下。見到我倆小臉通紅、晃裡晃盪的回來了,老爸撇了下嘴道:“又他媽貓哪兒喝酒去了,毛還沒長齊你,瞅你倆那熊樣吧!”
我倆不好意思的嘿嘿一笑,也沒多說什麼就開始收拾起病房來,老爸則站在窗口看着風景,還不時回頭看看我倆,好像對我倆還挺滿意。
收拾櫃子的時候我發現了老爸的手機,但手機似乎處於關機狀態,我便拿了起來對老爸問道:“老爸,你電話是不沒電了啊,我給你充電開機了襖。”說着我就去找充電器,可老爸卻很堅決對我說道:“不用,扔一邊兒就行了,我嫌那玩意兒鬧騰,一開機我就別想清靜了,肯定全是破逼事兒!”
我有些納悶,不明白老爸怎麼突然對手機這麼反感起來,這時胡柏航湊到我耳邊小聲說:“耗子不是正‘整頓’向東街呢嘛,李濤那頭昨天也幫忙去了,向東街原來那幾個小頭頭,不是進醫院就是被抓了,還有兩個聽說失蹤到現在,活不見人死不見屍的……”
我聽完就倒吸了口涼氣,很小心的問:“那我老爸不開電話是啥意思啊?”
“誰知道呢,可能是不樂意讓別人找他說這事兒吧,睜一眼閉一眼裝相唄!”胡柏航壞笑道,我推了他一下讓他說話注意點別被老爸聽見,然後偷眼瞄着老爸。
外面又是一場腥風血雨的動盪,老爸卻又一次選擇躲了清靜,不知道他是對這些情況漠不關心,還是已經胸有成竹了,如今事情越鬧越大,他到底該怎麼收場呢?這不禁讓我擔心起來,真的害怕這一系列的行爲不光遭來同道中人的忌恨,更會引起官方的重視,我現在已經明白,對老爸最危險的其實就是高高在上的他們,可以說老爸的性命一大半都掌握在那些人手裡。
老爸到底要做什麼,這是這些天一直縈繞在我心頭的疑問,一直都以見好就收、低調行事爲準則的他如今卻似乎在背道而馳,我甚至覺得他現在不僅僅是在玩火,更是在試圖點燃一場熊熊大火。
病房收拾得快差不多了,就在這個時候,在一個護士的帶領下一個身穿警服的人卻突然出現在門口。我疑惑的看去,一見到那張不苟言笑緊繃着的臉心裡就是一驚,沒想到他又一次找到了老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