停駐

窗外電閃雷鳴,穿透力極強的雨珠刺過稀薄的窗紙,與燭火交相輝映。休惛與她的面龐在火光中漸漸清晰。

“何必救他?他根本不認識你。”

休惛癱坐在椅子上,暢飲着酒,或許是酒烈,熱量充斥着他的全身,使他不停地搔動着衣服。

“爹,你怎麼就這麼不相信你閨女呢?我有一種強烈的預感,他一定是歇大人,他一定就是救我的那個人!”

休苓笙氣得直跺腳,她坐到了休惛的旁邊,手指用力敲擊着一旁的桌子,邊喘着氣邊瞪着老父親。

“丫頭啊,你就這麼篤定?看他那樣子,可不像當初能救你的那位勇士啊!”

“是他!”

“丫頭長這麼大,從來沒見過她對什麼事這麼堅持。得,這次就依着她點吧。”(心想)

休惛聽了,默默閉上眼睛哼着曲兒,搖晃着頭。突然一下子又睜開了眼,站起身來。

“好,你爹,我也不是那刻意刁難之人,是吧?行吧,那就暫且將他留下,不過我有一個條件。”

“什麼條件,您說嘞!”

休惛話音未落,休苓笙便興奮地打斷了他的話。

“你要努力鑽研我教給你的機關術,可不得像以往那般再敷衍了事。”

“諾嘞!謝謝爹!”

“瞧把你給開心的,去吧,看看他咋樣了,醒了沒。”

“好的,阿爹,明兒見。”

休惛剛一伸手,還沒來得及揮揮手讓她去,休苓笙便拿起了地上的傘頭也不回地衝出了門外。

“啊嗯咳,女大,不中留咯!”

望着遠去的沒了人影的苓笙,休惛看出了她的心思,無奈地搖了搖頭,擡頭,將一壺酒一飲而盡。

“我該怎麼辦?真的該留下嗎?可我根本不知道她是誰,留下來露出馬腳該如何是好?這樣會不會太自私了,況且竹芃還在那壓着,我還有事要做。”(心想)

穆峰醒了過來,緩緩從牀上爬起,側耳傾聽着剛纔休惛與休苓笙的對話,但不知怎的,心裡卻暗涌出一陣陣絞痛。一人靠着牆,撫着胸流下了淚。

“歇大人你醒啦,誒,您怎麼哭了啊?”

“沒有,我一直想問你個問題,你怎麼會認識我?”

穆峰見休苓笙進來了,迅速地抹去臉上的淚水,從炕上走了下去,穿上了鞋走到休苓笙的面前。

“歇大人您是真的忘記了嗎?我是那天被你救下的女孩啊!您好好看看我!”

休苓笙撓着腮,尷尬地紅了臉。看到穆峰對自己形同一陌生人的時候,有些心灰意冷。

“那天?哪日?”

穆峰有些不敢看休苓笙微微泛紅閃着淚光的眼睛,刻意背過了身。

“您這幾天都發生了什麼?難倒是被那羣面具人迫害到失憶的程度了嗎?”

“你怎麼會知道面具人?”

休苓笙再次走到了穆峰的面前,穆峰則是低下了頭不敢擡起來。但是聽到了“面具人”一詞後,穆峰眼前一亮,迅速地擡起了頭盯着她。

“那天想追殺你的面具人啊,真的都忘了?”

休苓笙後退了幾步,顯然有些被嚇着了。

“莫非和今天要謀殺我的面具人同屬一人!”

“什麼?”

穆峰顫抖着身體,瞳孔放大,一個踉蹌跪坐在了地上。

“大人,您,沒事吧?”

“沒什麼,你說的沒錯,我好像真的失憶了!你繼續說,能告訴我那天你看到的所有的細節嗎?越詳細越好,恩呵,這非常重要,我想知道。”

“恩,好!讓我回憶,回憶。”

“我一定要讓歇大人快點想起來!”(心想)

穆峰緊緊抓着休苓笙的肩膀,佈滿血絲的眼球直愣愣地盯着她,手臂上的青筋都爆裂出來,激動地汗流不止。休苓笙爲了讓穆峰記起來,閉上了眼努力回憶。穆峰突然意識到自己行爲欠妥,慢慢將手鬆開,手放在額前不停敲擊着,在狹隘的屋中不停地徘徊。

“那天……我奉阿爹的命出機關冢買些機關所需物品,買完正想回家,就看到有幾個身着黑色衣服的人跟在您的背後,他們個個都帶着面具所以看不出任何長相。本來我是想上去提醒您的,可是我一個弱女子,勢單力薄的,也幫不上什麼忙,形勢對我不利,就打算不從正面提醒,於是我一直悄無聲息地跟到了山腰。卻不小心踩到了石子,被他們所發現。還好您即使趕到,將他們牽制住,我才倖免於難。”

“我是怎麼對你說的?”

“您就說讓我先走,您替我擋着他們,然後就把他們引到山上去了。”

“那後來呢?後來怎麼樣了!啊?”

“因爲我太害怕,沒敢跟上去,就聽你的話倉皇地逃走了。”

穆峰又一次緊緊抓着休苓笙,使勁晃動着她的身子,彷彿想把她的話一下子全搖出來似的。休苓笙被迫睜開了雙眼,見到如此狂躁的穆峰和瞪着自己的兇惡眼神,害怕得直哆嗦,說話聲音越來越小。

“那你還是沒有說出,你是怎麼知道我的名字的啊?”

“哦!大人,是這樣的,在被面具人發現之前,我還聽到了這樣一段對話:

‘大人,這個歇燚今天一定要殺嗎?’

‘廢話!熊大人吩咐下來的命令,你敢違抗嗎!’

‘諾!’

然後我就被發現了。”

“果然是熊遲那傢伙背地裡乾的好事!真想現在回去揭穿他醜惡的面具!”

“楚林,竹芃你們還好嗎?但願項將軍能保你們無事!”

聽到“熊遲”這個名字的時候,穆峰內心熊熊的怒火再也抑制不住,燃了出來。他走到了牆邊,一拳錘向突兀的牆上。手上鮮血混着眼淚一齊流下。

“大人!莫傷害自己!您是想起了什麼嗎?”

休苓笙站在穆峰的身後,想上前勸阻,卻又不敢。

“恩,想起來了一些,真的感謝你苓笙。”

穆峰迴過頭,僵硬的面孔上露出一絲微笑,哽咽地勉強說了了話。

“別,別這麼說,這是苓笙應該做的,大人多禮了,那手看起來……要幫您包紮嗎?”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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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事,對了,還不知道你阿爹叫什麼?我明日還要好生感謝他的救命之恩。”

“家父休惛。可別,他啊,除了喝酒感興趣的只有機關了,救你應該只是出於一念之間罷了。”

“不還有一個你嗎?很看的出他老人家是很關心你的。”

“是嗎,我怎麼感覺不到。”

“哈哈哈哈哈。”

兩人聊着聊着,都不約而同地笑了起來。

“臭小子,還算你識相,也算沒有白收留你嘞。”(心想)

門外倚靠着門喝酒的休惛,借酒驅寒,欣賞着不止的雨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