楊天武有一句話說的是對的,就算神仙,做事也是有跡可循的。
所謂有跡可循,其核心是行爲動機。
所謂行爲動機,其核心是利益。
就像一些人常說的:如果想不通某件事情的原因,那就想想誰是最終受益方。
很可惜,這個邏輯在“四合觀邸事件”上失效了。
……
……
僅用5個小時,李偉的個人資料就擺在了楊天武和另外一些人面前。
線索始於那輛悍馬H2。
車是李偉用真實身份租的,100多萬的車,想用假-身-份-證租,根本不可能。
順着悍馬H2的車牌號,通過城市交通車輛管理系統,調查人員找到了租車公司。
在租車公司,調查人員拿到了李偉押在租車公司的身份證複印件、駕駛證複印件和信用卡信息。
有了這三樣,一個人就無所遁形了。
調查人員很快查到了李偉在燕京的住址。
與此同時,兵分三路,一路去李偉住的地方取證,一路去李偉看病的醫院調查,一路去李偉的開戶銀行調取資金往來信息。
不只調查人員,媒體記者也在跟進着。
儘管時機敏感,有XC部下令斃稿的風險,但這樣的大新聞,哪家媒體也不會放過。
事情是明擺着的,這事兒背後有故事,讀者都愛看這種報道。
於是,記者分兩組,一組跟在調查人員身後找新聞點,一組在網上搜索關鍵詞。
互聯網上,特別是智爲微博上,“四合觀邸”已經爬上了“熱詞榜”首位。
這正是邊學道的聰明之處,他知道事有反常必爲妖。
所以,儘管在北湖九號時他曾直言威脅童雲貴和許大亨,說智爲微博有兩億多註冊用戶,誰想出名,他一個電話就能滿足對方。
等到吳定文電話請示智爲微博對“四合觀邸事件”掌握什麼尺度時,邊學道給出的答覆是——“正常對待”。
所謂“正常對待”,就是既不壓制,也不參與,只充當“平臺”角色。
這是最好的態度!
如果智爲微博的“話題小組”參與進去,一旦被人查出,事後會被認爲邊學道有意將事情鬧大,必有所圖。
如果智爲微博謹慎對待,主動壓制話題熱度,更有可能引起有心人的注意,從而懷疑邊學道做賊心虛。
現在這樣,誰都挑不出毛病,最關鍵的是,“正常對待”形成的殺傷力已經足夠了。
智爲微博的力量再一次爆發出來……
四合觀邸現場一片狼藉的照片,李偉撒出車外資料的掃描版,第一時間出現在微博上。
說起來,大家也是好久沒聽說這麼火爆的突發事件了,一時間人人熱情高漲。
大V和某些人的馬甲,不斷將從各種渠道得來的照片和信息發到微博上,以顯示自己消息靈通,以博得更多關注。
背景越挖越深,消息越來越勁爆。
特別是一些大V對“資料掃描版”上所說事件的種種解讀,直接勾起了許多人內心深處的探秘慾望。
無數人捲入話題,繼而成爲擴散消息的一個信息源頭。
事發幾個小時後,有些人坐不住了。
要知道,童雲貴和他背後的人再牛逼,也做不到搶一家就滅一門。
這些年被童雲貴強取豪奪的那些企業、家族、股東,以及那些人的後臺保護傘和朋友,還沒死絕,還有活着的。
隨着“四合觀邸事件”持續傳播發酵,越來越多的知情人聽到消息——童雲貴惹上硬茬了。
有點眼力的,都能得出跟蔣鳴楷一樣的判斷:童雲貴這次廢了。
此時不落井下石,更待何時?
知情人的加入,立刻讓話題的深度和熱度產生質變。
一樁樁一件件新聞報道過、沒報道過、說三分留七分的內幕相繼爆出,隨之而來的是圍觀者發出的一個個驚歎號。
驚歎是正常反應。
童雲貴做過的事,隨便挑出一件,都夠顛覆一些涉世未深者世界觀的。
緊接着,人們對童雲貴的後臺背景產生了疑問:如此肆無忌憚戰無不勝,是誰在罩着童雲貴?
談到這個問題,知情人和爆料者都自覺地迴避了。
不敢不迴避。
凡是知道童雲貴背景的人,心裡都清楚,童雲貴不過是隻狐狸,踩兩腳也就踩了,他背後的老虎,那可是能吃人的。
智爲微博上的活躍爆料者中,有一個叫“皆北”的馬甲,是蔣鳴楷註冊的。
在女侍者身上泄了火後,想起邊學道在包房裡說過的話,蔣鳴楷立刻找了臺電腦上網。
果然……
智爲微博上已經沸反盈天。
相比其他人,蔣鳴楷這個真正的知情人格外興奮。
他很享受這種別人雲裡霧裡各種離譜猜測,而自己知道整件事情來龍去脈的“獨醒”感。
除此之外,全是佩服。
童雲貴那是多牛逼多不可一世的人物?
結果呢……
覺得邊學道是塊肥肉,信心滿滿想咬兩口,卻讓邊學道一個撩陰腳踢爆蛋蛋,直接廢了武功。
蔣鳴楷覺得邊學道就是他的偶像,受到威脅立刻反擊,出手快準狠,一點餘地不留,直接下死手,這個傢伙簡直犀利得不要不要的。
想完童雲貴,想到許大亨。
對許大亨,蔣鳴楷瞭解得更多一點,他料定許大亨見到童雲貴的“下場”後,絕對不敢再招惹邊學道,更不敢爆料邊學道和童雲貴的恩怨,這時許大亨想的最多的,應該是修復和邊學道的關係,避免成爲下一個攻擊目標。
想到攻擊,蔣鳴楷想到了開着悍馬撞進四合觀邸的那個執行者,他很好奇這樣的死士邊學道是從哪裡找來的?這種死士,邊學道還有沒有?有多少?
……
……
隨着調查進行,李偉徹底浮出水面。
一衆調查人員圍坐在一起,各自陳述,李偉自租車之日起幾日的行蹤,一一標明。
其中有幾條被重點標出:
其一,李偉是個癌症晚期患者,時日無多。
其二,李偉在燕京無親無故,沒有工作,沒有交際圈子。
其三,李偉是北江人,父母已逝,沒有兄弟姐妹,未婚。
其四,據鄰居說,曾有一個年輕女孩出入過李偉家,但兩人是何關係不能確定。
其五,銀行沒查到李偉的資金來源,李偉每次去醫院繳費都是現金。
對於常年辦案的人來說,只這幾項,已經疑點重重。
其中最大的疑點,是沒有收入來源、沒有親族相助的李偉治病的40多萬是哪裡來的。
由此幾乎可以斷定,李偉是一個被人收買的死士。
這個判斷,衆人是認可的。
可是隻靠這些信息,李偉背後的主使是誰依舊如在霧中。
出現這個局面,正是邊學道的“攪渾水”策略生效了。
一日之間,童雲貴的“彪炳戰績”公之於衆。大家都明白,他贏了多少次,就有多少仇家。
資料裡的每一個輸家,都有理由有動機成爲在背後指使李偉的那個人。
楊天武辦公室裡。
何翔皺着眼眉跟楊天武彙報調查進展,楊天武靜靜聽完,沉默半晌,開口問:“出入李偉家的女人找到了嗎?”
何翔搖頭:“調查時間太短,李偉平時又太低調……”
楊天武打斷何翔:“開悍馬還低調?”
何翔解釋說:“李偉租完悍馬,把車停在了一家商場的地下停車場,沒開回家。”
楊天武拿起茶杯,喝了一口,說:“調取他家附近所有監控,務必把這個女人找出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