付正義做了一個很長、很長的夢。
說不上好、也說不上壞,似乎他就是在一條空曠的馬路上獨自一個人向前跑,不停的跑、不停的跑,彷彿身後有着什麼在追着他一樣,令他根本就沒想過要停下來。
所以當付正義醒過來的時候,怔怔的望着還剩下一大半的吊瓶,過了好半天才回過神來。
付正義摸索着在枕頭邊找到了手錶,看了下時間是二十六號的晚上九點,他從牀上坐起來見自己掛的是葡萄糖,心想自己不過就是發個燒而已,至於要被送到醫院、還要掛這個?
按了護士鈴,片刻後隨着那小護士一起進來的付媽見付正義要讓小護士給拔針,可就有些可惜的說別浪費了這些藥啊!
小護士掩着嘴在笑,付正義臉不由得一紅。“拉倒吧,不就是一瓶葡萄糖嘛,回家我多吃幾塊糖不就行了?”
“拔吧、拔吧,你們爺倆不當家不知柴米貴……”
付媽埋怨着等那小護士走了,就坐在牀邊在付正義的腦門上戳了一指頭。“你這身子骨怎麼比以前還要差啊?發個燒都能昏迷不醒?”
從外面推門進來的付爸一聽這話可就不幹了。“我兒子的身子骨怎麼就不行了?醫生不是說他是急火攻心、缺乏睡眠所導致的,好好睡一覺起來不就又活蹦亂跳的了……”
之前那小護士胸口印着的是‘市醫院’三個字,所以付正義可就有些納悶了。“哎?怎麼中醫的說法都冒出來了?這裡不是標準的西醫醫院嗎?”
“你媽怕你有什麼事兒,非要將她單位醫務室的那老太太給接了過來給你把脈,幸好你是今天醒了,要是再遲點你媽都想要給你找跳大神的來招魂了……”
二老拌起了嘴,坐在牀上的付正義是哭笑不得,他可沒想到自己這次發燒竟是將老媽骨子裡的那老一套舊習俗給勾了出來,要是找人在病房裡跳了大神,那自己可就要淪爲笑柄了。
見二老吵着吵着有進入到‘人身攻擊’的趨勢,付正義趕緊居中調停,跟着便問付爸後來那事兒怎麼說的?
“沒找到人啊,不在宿舍也不在支行,我跟你二伯去了總行,見你姐主動辭職的人事通知已經公佈了出來……”
“這麼快?”
“是啊,十一點多那副行長帶着辦公室主任還來醫院探望的,可下午那人事通知就已經張貼了出來,我跟你二伯想要去找那副行長問問,可門衛說必須要有預約才能上去,氣的你二伯差點要罵人了!”
“就一直都找不到韓大勇的人?他不是本地人,而且我記得我姐說他並不太喜歡交朋友,宿舍那邊跟他關係好的人也不多,難不成是故意躲着?”
付爸抿着嘴一臉的不解。“他們倆結婚證已經領了,沒幾天可就要辦酒的,我聽你二伯說小韓的親戚明天就會來邗州,他再怎麼躲也是要露面的……”
付正義總覺得事情有些不對頭,先去icu病房看了下情況,見付茗婷雖然還處於昏迷但生命體徵還正常,便安慰了守在病房裡神情困頓的二伯母,然後便給張文武去了電話,得知他出了院已經回到了家,這纔算是稍稍安心。
“正義,那小子不對頭!你姐跳河的時候他原本似乎是想要下水的,可雲芳喊了一嗓子他就站在了岸邊,我覺得他是會游泳的,不過猶豫了下還是沒準備去救你姐……”
付正義雖然覺得韓大勇有事兒瞞着沒說,可他並沒覺得這人會坐視付茗婷被淹死。“武哥,不能吧?他跟我姐已經領了證的,不說什麼一日夫妻百日恩的話了,他家親戚明天就到邗州、準備參加婚禮的……”
“正義,賺錢我是八竿子也趕不上你的,可說到看人,這種表面上看起來老實、可實際上滿肚子壞水的傢伙我一眼就能看穿,你信我的,不會錯!”
付正義實在是無法相信啊。
已經領了證,過幾天就要辦喜酒了,要說彼此間有爭執也是正常的,可要是說這個韓大勇存心想要害死付茗婷,付正義是真的不相信。
不過既然張文武堅持,付正義也就讓他先盯着點。
到了第二天早上,距離銀行劫案發生還不到四十八個小時,邗州公安就將持槍搶劫銀行的那傢伙給逮住了,經過突審確定其所持的手槍是假的,綁在身上的炸藥包也是假的,這可讓邗州銀行的保衛部門有了依據,立刻便在系統內部發布了措辭嚴厲的安保條例,一方面要求各支行強化安保力量,而另一方面則是要求對員工強化安全保衛教育,要求每一名員工都必須樹立起主人翁意識,在遭遇類似事件時必須主動出擊、杜絕類似事件的再次發生。
邗州銀行的安保新規,立刻就獲得了人行的肯定和支持,很快便將其轉發給了邯州市所有的銀行,要求各銀行參照此新規、制定符合各家銀行的安全保衛條例,並迅速的貫徹下去。
銀行這一系列的改革,付正義是幾天後才知道的,因爲近午時來自於他二伯的電話,卻是氣的他火冒三丈。
空了。
二伯家爲女兒、女婿所準備的新房,竟是一夜之間就被搬空了。
載上付爸開車趕到了那小區,付正義拉上在小區門口小賣部打電話的二伯,進去上樓一看,本該滿是喜慶的婚房裡只剩下些亂七八糟的小物件,電視機、音響、冰箱都不見了,客廳裡只剩下沙發所擺放過的痕跡,臥室裡的分體式空調只剩下牆上那拳頭大小的窟窿。
見二伯一臉茫然在房間裡轉,付正義拽住他便問是進了賊、還是怎麼回事?
“不是進了賊啊,鄰居說昨天下午小韓帶着人過來搬的……”
付正義愕然。“什麼時候知道的?”
“早上本想去醫院換你二大娘回家休息的,可她說茗婷做的那刺繡就差幾針了,說是讓我過來拿回家讓她幫着繼續做的,可開了門一看是這樣了,敲了鄰居的門一問才知道……”
讓付爸留下來陪着二伯,付正義下了樓便給張文武打電話,可張文武的手機卻一直沒人接,這讓付正義很是有些困惑,開上車便往醫院的方向走,等快到市醫院大門口的時候,他手機響起了起來,見是張文武的號碼便趕緊接了起來。
“小付,阿武出事了……”
電話是華雲芳打過來的,這第一句話就讓付正義心裡一緊,將車停在路邊便問是怎麼回事?
“你在哪呢?有沒有開車?”
“快到市醫院的正門了……”
“掉頭!趕緊來市醫院的員工宿舍的門口接我!”
電話被掛了,付正義雖說不解但還是掉頭將車開了過去,剛將車停在路邊就見華雲芳從一個小服裝店裡衝了過來,拽開車門坐進後排就一疊聲的催着他趕緊去南門醫院。
付正義將方向盤一打,問是怎麼回事?
“你姐真的是瞎了眼了!韓大勇竟帶着一幫子親戚過來想要拔你姐的氧氣管……”
付正義手一抖差點將車開上人行道。“什麼?”
“韓大勇說搶救超過四十八小時就不算是工傷了,萬一你姐醒不過來連搶救的錢都要自己掏的,他非要找醫生籤不繼續搶救的申明,你二大娘氣的要上去抽他,可被他媽推了個跟頭就被架了出去!阿武正好看到了就上去揍那王八蛋,可也不知道是他的什麼親戚見到阿武就拔出匕首衝過來往死裡捅,阿武被紮了一刀就發了瘋,奪了匕首之後他自己都不知道他捅了幾個……”
付正義扭頭見華雲芳急道。“這事兒是在icu病房外發生的?醫院的人就不管?”
“值班的醫生跟護士都嚇跑了,阿武的手機是在我身上的,我接到電話的時候他已經到了南門醫院……”
“報警了沒?”
“已經打過了,剛纔我找了醫院裡的熟人,說是被阿武捅的有一個估計是救不過來了,你說我現在該怎麼辦?”
將車停在了路邊,付正義示意華雲芳先別說話,他想了想便找了個電話亭給市局的劉長和打了過去。
可他剛報了名字,劉長和便哈哈笑着打斷了他的話。“是化工廠的趙廠長啊?你們廠抓的那內賊的案子是小韓負責的,具體的情況你要去問他。我在開會呢……”
說完劉長和就掛了電話,付正義愣了下才反應過來,掏出電話本找到號碼就給韓傳建打了過去。
聽出是付正義的聲音,韓傳建便大聲道。“隊長啊?目前是四輕傷、兩重傷,重傷的估計有一個救過來的可能性不大了……”
“韓警官,是對方先動的刀子,這事兒該怎麼算?”
“隊長啊,當時的場面非常混亂啊,目前的口供表明是張文武傷人在先,在場的目擊者有十來個,其中還有個是外地某個法院的庭長,對方說這種情況必須啓動全城搜捕……”
猜到韓傳建此時也是身邊有人,付正義氣的將話筒一摔、便立刻上了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