雖然夜裡喝了不少的啤酒,但付正義還是在六點多就醒了。
推開窗戶,外面那帶着露水的微潤空氣,讓他精神爲之一振。
在樓下的院子裡、張文武正玩着石鎖,而蹲在旁邊看的米莎莎則是一臉的驚奇。
冉穎敲門進來說海建國請大家一起去喝粥的,隔壁院子裡的人都早就已經起來在等着了。
付正義有些奇怪。“喝粥?喝什麼粥?”
“哎呀,人家昨天過來就約了你的啊,你後來喝多了是不是給忘了呀?”
“真忘了!約的是幾點啊?”
“沒事兒!香港人吃早茶的時間能到十一點呢……”
等到了那粥鋪門口,付正義見海建國帶着米桂雅迎了過來、可就連道不好意思。
“哪裡、哪裡,我也是剛剛起來沒多久的,昨天你所說的那些話、讓我回去之後越想越是睡不着啊,有些問題還需要你這個始作俑者來釋疑呢……”
進包廂坐了下來,不等付正義介紹、海建國可就衝着米莎莎笑着起來。“你就那不讓鬚眉的英雄米莎莎吧?”
雖說米莎莎慣來比較潑辣,可面對海建國這種自有一番氣勢的成功商人、還是有些發憷的,趕緊站了起來。“您好,不敢當的……”
用手向下壓了壓示意她坐、海建國轉向了米莎莎她媽王丹楓。“您就是米莎莎的母親吧?這樣的女兒是非常值得驕傲的,我家那閨女這次沒能參加她的頒獎禮、可是將我埋怨了好久的,若是以後有機會到燕京來,一定要記得給我來個電話,讓我能盡下地主之誼……”
接過海建國遞過來的名片,一見上面那‘集團’二字、王丹楓可就慌不迭的道。“哎呦,莎莎可真擔不起您這樣的誇獎……”
海建國寒暄了兩句可就轉向了李雪瑤。“你就是那個彩……”
米桂雅大驚、一腳便踩住了海建國的腳尖便衝着米莎莎笑道。“我也姓米呢,咱們算起來五百年前可算是一家,來來來,過來靠着我坐吧,這個粥鋪開業的時間不久,但這裡的粥的味道可真的是很不錯的……”
強忍着笑、米莎莎說。“不用了,我還是坐在這邊吧!不過提到喝粥、昨天晚上付老師倒是說了個關於粥的事兒,簡直是要氣死個人……”
見話題被轉到了這上面、自知失言的海建國可就趕緊問是怎麼回事?
將事情的來龍去脈交代完之後,付正義正準備喝粥、米莎莎可就不幹了。“付老師!昨天你說到這兒就跑了,這事情到底最後是個什麼結果啊?”
付正義有些奇怪。“啊?我昨天晚上沒說嗎?”
米莎莎鼓着臉道。“沒說啊!鬧的我跟瑤瑤討論到夜裡兩點多呢!”
“哦,那大家還是先喝粥吧,涼了肯定不好喝的……”
見他還真就擡手示意大家一起先喝粥,冉穎沒忍住可就撲哧一下就笑出了聲來,海建國見米桂雅也忍得有些辛苦、可就搖了搖頭道。“付總啊,你就先說一下吧,這粥剛端上來是很燙的,等稍微涼一涼纔好入口!快說、快說,我也等着聽最後的結果呢……”
“沒結果啊!這種事兒能有什麼結果?”付正義嘆了口氣,用勺子丟在粥碗裡這才繼續道。“媒體是官方的,說錯了也就錯了、沒誰需要承擔責任的。地產商說打人的那小痞子是臨時工,嚴肅處理、予以了開除,可老夫妻還住在醫院裡呢、那早餐店被推平了變成了建築工地。雖然當地政府還想搞個表彰儀式的、讓老夫妻倆給那地產公司正下名,不過老夫妻倆施粥那麼多年、碰上這種事兒算是徹底寒了心,出了院就悄悄的離開了他們生活了幾十年的城市,回了西北的老家……”
米莎莎驚呼起來。“怎麼能這樣啊?”
“旁觀的無須承擔什麼責任,而施暴的也僅僅是被開除而已,顛倒黑白的媒體連個道歉的話都不需要說,房開商的目的已經達到了、自然也是心滿意足了,最後都不需要承擔責任、誰都沒覺得自己做錯了,社會的冷漠已然至此,唯知新聞進行了跟蹤報導、還惹的當地政府發了份措辭強烈的公函過來,以唯知新聞敗壞了當地的名聲、給政府臉上抹了黑爲名,要求撤掉那新聞、消除影響、予以名譽損失賠償,云云……”
海建國苦笑了起來。“付總啊,讓你這麼一說、怎麼覺得這社會沒有希望了呀?”
“希望還是有的啊,唯知新聞所報道的大多都是正面的、宣揚行善的、鼓勵助人爲樂的,不過這樣特別典型的事件還是需要進行報導、讓更多人清楚發生了怎麼一回事,不然那對老夫妻可真的是跳進黃河也洗不清冤屈了……”
包廂裡的氣氛有些沉悶,但隨着一碗粥喝下去、付正義可就覺得這粥大不簡單,轉過臉可就衝着海建國道。“海總,這可讓您破費了……”
“哪裡哪裡,就是一碗清粥而已,不過你說的這事兒確實讓人倒胃口,平日裡我能喝三碗的、今天頂多也就是兩碗而已……”
米莎莎連喝了三碗卻意猶未盡,可見那粥盆裡已經空了、可就悄悄的衝着李雪瑤做了個鬼臉。
權當沒看到米莎莎在搞怪,付正義放下碗說。“既然提到了粥,我倒是又想到了一個事情,據說鉅貪和珅曾經下去巡視災情、見縣衙門口正在施粥,於是抓起把沙子當着飢腸轆轆的災民的面就撒進了鍋裡,有誰知道這事兒說明了什麼?”
米莎莎當即便道。“說明這種鉅貪心腸歹毒,連賑災這種事兒都不願意放過,想要當着下屬和災民的面彰顯他的權勢……”
見付正義轉過臉瞅着自己,李雪瑤抿着嘴想了想才道。“長期飢餓的災民不能暴飲暴食,摻了沙子的粥、災民們會慢點喝的,他的出發點應該是好的吧?”
雖然不明白付正義爲何提起這事兒,米桂雅還是笑着開了口。“其實這事兒啊、原先的輿論宣傳是偏頗的很的,粥裡摻沙子、那麼這種粥就只對那些災民們有吸引力了,原本想要蹭粥喝的那些人自然也就不會對這種粥有興趣了,而需要得到救助的災民們才能夠完全享有這些免費的粥……”
付正義有些驚訝。“米助理,你是不是參加過商業課程的培訓?”
“去年我去美國參加了一個短期培訓,這個案例學員們爭論的非常激烈,最後商學院的教授才說這是一個經濟學原理的問題,表面上看和珅在粥裡摻沙子、是將這鍋粥的價值降低了,也就是將普通商品變成了低檔商品;不過正因爲他摻沙子的這一行爲、卻讓真正需要依賴這種粥而生存下去的潛在需要者們被甄別了出來,簡化了甄別的過程、降低了甄別所需要耗費的那些額外成本,可以說是一舉多得的……”
米莎莎驚呆了。“哇?不是吧?這麼一個典故都能引申出這麼深奧的道理來?”
“粥裡面沒摻沙子的時候,這鍋粥對所有人都具有着價值,可一旦粥裡面摻了沙子、那些不屬於災民範疇的就會因爲這鍋粥價值的降低而喪失了去喝的慾望,於是最終和珅僅僅是撒了一把沙子就達到了‘施粥’本身是用來賑災的目的,真的是令人不得不歎服……”
總覺得他是話裡有話,海建國猶豫了片刻纔開口道。“付總,你到底想說什麼?”
“我還看到了一個事情,說是有些在燕京存在着一些名爲‘蟻族’的務工者們,他們做着城裡人不願意從事的那些又髒又累的工作,拿着城裡人根本就想象不了的低工資,既沒有保障、更沒有積蓄,甚至不得不居住在地下,本地人看不起他們、有能力的外來務工者也看不起他們,甚至於連他們的子女都不敢跟同學們說自己的父母在燕京從事什麼樣的工作,可這些人卻是燕京這種大城市不可或缺的一部分,那麼問題來了,有誰需要爲他們想一想呢?”
這個話題可就有些大了,海建國見米桂雅一臉的茫然、可也就嘆了口氣道。“是啊,一座乾乾淨淨的城市、又有誰不願意看到呢?可作爲當地政府而言、千頭萬緒終歸是需要先緊着重要的去做的,偶有疏漏也是可以理解的吧?”
“可以理解,但視而不見那就不能原諒了!”
米桂雅可不認爲他只是隨便一說的,因此也就問道。“可怎麼辦呢?”
“海總,你也是搞房地產的,你覺得若是想要爲這些人提供一個容身之所、你會怎麼做?”
“他們的收入本就不高,估計多麼小的房子他們也都是買不起的,在燕京最便宜的地下旅社好像一個月也要不少錢的,想要提供如此低廉的房屋給外來務工者們居住,這建築成本是怎麼都搞不下來的啊……”
見海建國還準備拿出紙筆給他計算成本,付正義擺了擺手問道。“海總啊,那你有沒有聽說過帕累託標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