八月十三——
墨侍匆匆忙忙走進御書房對着賀鈺跪下,有些急切得說道:“皇上,這是江南來的,德和親王親筆書函。”
賀鈺挑了挑眉,不明白爲什麼墨侍能慌成這樣,然後他一眼看過去,僵住了。
信封上是一個血掌印,完全遮住了“聖上親啓”四字。賀鈺愣了一會兒也就釋然了,將信封接了過來,打開看裡面的內容。賀鴻一直是恩怨分明的人,這封信就表現得很明顯。信裡說了明明白白他不信謠言,但是他同樣不信他這個皇帝兄長。賀鴻的依據如下:首先,賀鈺搶了他喜歡的秦羽鳳;其次,他搶了蘇演的未婚妻秦羽娟;再來,他打仗回來帶來了北胡的寶貝公主劉玉英……綜上,賀鈺喜歡搶!現在他好不容易和朱芷怡安靜了幾年,可是孩子剛剛出生就要離開父親。他可以不計較這些,朱芷怡不要他去找他們母子,他聽着,但是他把女人孩子交託給了賀鈺,他不給看好了就是他的錯了!對他的女人存在覬覦之心就是錯上加錯!草草兩張紙,把威脅二字表現地淋漓盡致。
賀鈺看完就笑了,他這個弟弟悶聲不響,記仇的本事倒是厲害!十多年的往事都記得清楚,但怕是早就忘了,當初是他把一心嫁給賀鈺的朱芷怡當街強搶走了!還讓朱芷怡一哭二鬧三上吊了好久,最終不得已娶了這個女人,如今生活美滿了,倒是怪起他來了。
“皇上,您怎麼還笑了,王爺信裡說了什麼啊。那血掌印是怎麼回事,不是王爺的吧。”墨侍在一旁看得毛骨悚然,他真的不知道賀鈺是真笑假笑。
賀鈺正了正神回道:“他是練劍傷了手,這纔想起來寫信威脅朕,不用在意。”
墨侍:“那王爺要來京城嗎?”
賀鈺眉頭微蹙,搖了搖頭,“不來,他若是來,怕是王妃第一個不讓。”
這話說的飽含深意,墨侍一下子就想歪了,賀鈺看着他嚇得不輕的樣子,恨鐵不成鋼得把信拍了墨侍一臉,“滾去椒房殿去,還有兩日中秋,皇后若是還不見朕,後果你自己想想!”
不用想,能有好果子吃就不是威脅了。墨侍一溜煙跑了個沒影,繼續完成大業去,這兩日皇后娘娘有些鬆動,應該可以把人勸出來。
正好是午膳時間,小門打開拿御膳房送來的膳食,墨侍就站在一旁傻笑。出來的是菱兒,看着墨侍的傻樣自然就忍不住問一句,“怎麼了,墨公公這是找到對食了?還是約到中秋一直賞月的了?”
“對食是沒有,雜家賞月也有人陪,不用約。”墨侍繼續笑,“菱兒姐姐呢?中秋佳節月亮那麼圓,姑娘應該要看的吧。”
“套本姑娘話呢,你死了心吧,讓皇上也死了心吧。”菱兒臉色是說變就變,立馬要關門把墨侍隔在外面。
“唉,啊,痛啊。”墨侍用手伸到門上當着,正被壓了個着,菱兒慌忙打開門關心得問他,“你沒事吧,怎麼那麼傻,你手又不是石頭做得。”
“心也不是石頭做得啊,心死了,人不也就死了。”墨侍哭笑不得,任由菱兒抓住他的手,幫賀鈺說好話道:“皇上也是可憐,中秋團圓不能和皇后一起賞月也就罷了,能陪着他的也就雜家這一個宦官。唉,菱兒姐姐啊,親姐姐,透個信給雜家唄,娘娘到底什麼時候肯見皇上?”
菱兒對於秦羽鳳也是護得不行,給墨侍的手拿絹帕打了個結,就給他個笑容,“不行。”
其實菱兒不願意說就是一個有用的信息,她不說,意味着她知道秦羽鳳有出來的打算,也意味着時間快到了。若是秦羽鳳不打算出來或者幾個月後到了過年再出來,纔不會告訴菱兒。
“唉,忘了問你了,驗過毒了吧。”菱兒隔着門又問一句,墨侍遞過來她就接着,然後聊天,還沒有來得及驗毒。不過墨侍這些天一直來,若是御膳房送膳送得早了,都是墨侍再外面驗過毒再給她,這些天一直沒出事。
“驗過了,姐姐放心。”墨侍這麼回一句,菱兒放心了,他也要回去給賀鈺交代了。中秋宮宴還是劉玉英在安排,秦羽鳳若是出來了,座位安排可就要變一變了。而且,鳳袍、禮儀、皇后鑾駕,劉玉英安排,他不放心。若是排場不夠,丟人的可不只是秦羽鳳,賀鈺也是。總之他要讓皇上去敲打敲打玉貴妃,不能讓玉貴妃有機會從中作梗,損了秦羽鳳的顏面天家的顏面!
“皇上,就是這樣,您看,要不要現在把鳳印收回來?”墨侍滿含希翼得看着賀鈺。
賀鈺冷笑,“朕怎麼沒有聽到皇后要出椒房殿?”
墨侍:“皇上,皇后娘娘一定會出來的。”
“朕自然知道這一點,所以還要麻煩一下你晚上再去一趟椒房殿。”賀鈺笑,“這一次你去了,明早恭迎皇后娘娘,可好?”
墨侍自然是連連點頭,“好好好,奴才這就去。”
看着墨侍小跑出宮,賀鈺滿意得笑了。他這步棋佈了許久,每日用膳的時間叫墨侍去椒房殿等着,然後讓御膳房的人早去送膳。墨侍爲了套近乎會親自驗毒,然後親手把食盒交給琴音或者菱兒。一兩日他們還有驗毒的習慣,時間久了,自然就相信墨侍的辦事能力,不會再多驗一次,不然飯菜都要涼透了。
他等了那麼久,不想再等兩日了,今天,就要把人逼出來!
墨侍等在椒房殿想試着和裡面的人說說話,當然,沒有晚膳送來,琴音菱兒都是不會理他的,這是原則問題。她們和墨侍在兩個陣營,皇后和皇上不鬆開,誰敢談交情?
很快晚膳被送來,墨侍開始一個一個的驗毒,最後到了銀耳甜湯,銀針突然就變成了黑色。賀鈺悄無聲息得出現在墨侍身後,將銀針奪走,食盒闔上,示意墨侍叫門。
菱兒開門時,墨侍小心地回頭看了看,賀鈺又不見了。他不知道賀鈺躲在了哪裡,不過沒了賀鈺眼神的注視,他膽子大了不少。
“毒驗過了。”墨侍小心說道,想了想又問:“娘娘喜歡喝甜湯?”
“做了甜湯嗎?娘娘不是很喜歡,不過我喜歡。”菱兒倒是不覺得有必要再換湯喝,很是高興的接過去,“好了,你不要多問了,我不會告訴你的。”菱兒毫不猶豫得關門阻斷了墨侍沒有說出口的話。
“放心,御醫都已經準備好了,她也就是躺兩日,傷不了身體根本。”賀鈺看着墨侍內疚的樣子,拍了拍他的肩。
墨侍也不敢怪賀鈺,作爲一個動動手就能奪掉萬人姓名的皇帝,他這麼對菱兒已經很仁慈了。
不出所料,很快椒房殿裡一片慌亂。秦羽鳳和琴音都讓着菱兒,甜湯就菱兒在喝,中毒也很快很明顯。
當椒房殿的大門被從裡到外打開的那一剎那,賀鈺正好就守在門口,身後是將滿之月,銀輝灑滿紫金龍袍,棱角分明的面容每一分都美化到了極致。
“參見皇上,吾皇萬歲萬歲萬歲。”秦羽鳳首先對着帝王行禮,琴音在後面,便是痛得不能說出話來的菱兒捂着腹部也跪向了站得筆直的帝王。然後菱兒哭了,哭得沒有形狀,她的一跪說是跪向賀鈺,不然說是跪向秦羽鳳。但是她的一跪怎麼能抵消得了秦羽鳳對着賀鈺那一跪的沉重!這象徵着失敗,從校場到現在,皇帝和皇后一場長達二十天的持久戰,因爲一個宮女的中毒,皇后的一跪而告終。
賀鈺動了動手,立即數個太醫圍向菱兒給她看診,同時墨侍去扶琴音,賀鈺親自扶起秦羽鳳。
“皇后憔悴了。”賀鈺摸在秦羽鳳的手,感覺秦羽鳳連掌心的紋路的清淺了。
“有嗎?”秦羽鳳是瘦了,但是還真不是她虐待自己,把自己困在椒房殿困瘦的。就是因爲受傷的願意,說來就是因爲賀鈺!秦羽鳳笑笑,“瘦了,多虧了皇上。”
賀鈺:“……”他爲什麼要把話題扯到胖瘦上!
扶着秦羽鳳走進內殿,越過屏風,兩個人一起坐在鳳榻上,秦羽鳳倒也沒有趕人,那樣反而顯得矯情。
“看來皇后即便不出宮門,也沒有閒着。”賀鈺是看到了掛着的一身將軍盔甲得出的結論,盔甲能看出來是女子的衣物,盔甲一邊還掛着一把黑弓,一枝銀槍。
“那皇上以爲呢?我要吃了就睡,睡醒再吃,一直做一隻皇宮裡飛不出去的金絲雀?”秦羽鳳眉頭低順,嘴角卻揚起來,“秦家無人,如何收復北胡?”
“龍行天下,鳳御九霄。”賀鈺勾起秦羽鳳的烏髮拿在手裡把玩,“國師也有算不出的運數,這八個字成真了自然是好的,不成真,朕也高興。皇后不是金絲雀,但是,皇后覺得出宮就好了嗎?朕在宮裡,皇后也就要在宮裡陪着朕。”
“皇上金口玉言,但是金能煉化,玉能摔碎,一句隨風飄逝的話,本宮纔不放在心上。”秦羽鳳先生冷笑,最後是真笑,把賀鈺按在鳳榻上,自己則起身旋轉了兩週圈,“皇上,臣妾給您跳上一舞如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