除了遠在嶺南的五皇子賀律要防禦邊境,和重傷之後不再露面的六皇子。長公主,十一位皇子,八位皇子妃,十三位公主,十位駙馬,五個皇孫全部跪在養心殿外。幾位皇孫,大的已經有十歲,福王嫡子也有快九歲,魏王賀衡的兒子賀封八歲,都是懂事的年紀了。
樂公公是高仁人的乾兒子,拿着明黃聖旨,聲音如他乾爹一般尖細:“皇上有旨,着令魏王妃,延平王妃盡孝侍疾,諸位王爺各司其職無詔令不必進宮!”
“兒臣(臣媳)領旨。”聽完聖旨諸位皇子都伏首下跪。
謝子銘扶着清河公主,此時,她已經有了五個月的身子。清河公主看着樂公公,一臉委屈:“父皇只叫了兩位嫂嫂嗎?”
樂公公沒有波瀾:“公主好好將養身子吧,駙馬爺,可以扶着公主走了。”
清河公主一聽,眼裡立即蓄滿了淚水。謝子銘扶着人,兩人是真的先走了。
雖說是無詔令不必進宮,實際上就是剝奪了他們進宮的權利。這是要隔離了,不叫他們接觸到一點他病情的消息。
樂公公宣讀完旨意便站到宮殿門側等着。這時幾乎所有人都走了,賀鈺摸摸了秦羽鳳的頭髮,“辛苦了。”
“沒事。”
賀衡便要考慮很多:“紫堇,意如在裡面,保重自己。”
交代完不放心,又給秦羽鳳做交代:“幫着照顧紫堇,不要累着她,多謝。”
秦羽鳳握着紀紫堇的手,默默笑了,“一切有我。”
“關!——”樂公公攔下菱兒琴音等人,秦羽鳳紀紫堇一腳踏進宮殿,立即響起尖銳的聲音。
秦羽鳳握着紀紫堇的手沒有回頭,沉重的聲音清晰響在耳邊,印在心裡。
“臣媳參見父皇。”這時候沒人敢說什麼“萬歲萬歲萬萬歲”的話。
武英帝倚靠在龍牀上,現在終於顯現幾分老態,像一個古希之年的老者。“你們起吧,不必多禮了。”
安意如跪在一邊矮几上打磨藥材,除外整個大殿空靈的可怕。秦羽鳳先起來,再扶起紀紫堇,不要怪爲什麼找個身子不好的紀紫堇來侍疾,這本身就是一種利用、觀察、掌控的手段。
“意如,你給她們說。”
安意如低頭研藥,看不出情緒,一字一句咬得清楚,“這一屋子全部割了舌頭,用藥毒聾了耳朵。你們顧好自己就行,膳食會按時送來,一些小事自己做不必顧及。一切,他來了,或者他走了,也就結束了。”
秦羽鳳自然知道兩個“他”的含義,笑,“很好了,我們能適應。”
“那樣最好。”安意如轉頭看過來,“她歇着,你來熬藥。”
秦羽鳳感嘆安意如小氣,走過去幫忙,首先道:“我不懂,你配好給我。”
安意如扔給她一包藥,“先小火,再大火。”
秦羽鳳看到窗邊有爐子,用一個鐵囪向外面疏導煙火,感覺可行,把藥倒進水壺裡,正要添水,安意如開口了,“換,有熬藥用的罐子。”
藥罐子?秦羽鳳找了找才找到,換了之後要添水,決定先問安意如,“添多少水?”
“一個半時辰,熬成三碗,自己去感覺。”
秦羽鳳想了想添了半滿。用火摺子點了乾柴,人生第一次生火熬藥的經厲開始了。
不一會兒,安意如自己也開始熬藥。一個時辰後安意如起鍋將藥倒成兩碗,一碗喂服給武英帝,另一碗倒進盆栽裡。秦羽鳳看着不說。半個時辰後,她將煞好的藥均成三碗,安意如聞了聞,直呼:“好可憐的藥!被你苦死!”三碗藥不是給武英帝的,安意如喝了一碗,讓秦羽鳳自己喝了一碗,樂公公一碗。
接下來幾次,武英帝有時喝的是她熬的,有時喝的是安意如熬的。秦羽鳳想着外面藥味便是濃到能分辨藥材,這一兩味的差距也難辨,想知道武英帝服的什麼藥,困難!
而外面確實時時有人監視,幾個御醫聞着藥味商討着武英帝病到了什麼地步。有人說能活半年,有人說只能活三天便不錯了。皇后聽着他們的說法,氣得暴跳如雷卻也無可奈何。
武英帝:“鴻兒回來了嗎?”
安意如:“沒有。”
這種對話一天要有至少三次。
“怎麼還不回來呀!”一天武英帝說着,秦羽鳳便看見這位執掌大夏幾十年的老者哭了,像個達不成心願的孩子。情不自禁便給他去試淚:“太子殿下會回來的,這是他的家。”
“朕給你們講講鴻兒的事吧。”武英帝眼睛一亮抓住了秦羽鳳的袖子,秦羽鳳點頭,“好。”
武英帝再去看紀紫堇,後者溫婉點頭,“父皇講吧。”
安意如走過來坐下:“我也要聽。”
武英帝笑了笑直接說:“鴻兒不是朕愛的女人生的,但是他是朕最心疼的。三歲的時候還特別小,他掛在朕的腿上不鬆手,能從太后宮裡跟到議政殿。關鍵是朕不理他,他能一直不哭不鬧不說話。也是他三歲的時候,救了朕一命。十八年前……”
三月初八,因爲又贏了緬越一場,捷報傳來,諸皇子全都集到了議政殿。討論完國事,他們便開始想着武英帝的病情和賀鴻的歸期。
“四哥,已經十日了,您不擔心四嫂?”八皇子問賀衡。
“意如在,我自然顧慮少些。”賀衡強裝一派淡定,“七弟該急纔是真的。”
“嗯,我確實急。”賀鈺點頭承認,而後便安靜下來。
賀衡聞言卻不覺高興,低頭一副沉思模樣,其實他也着急。紀紫堇受不得勞累,整天困在宮殿裡,他不可能不擔心。
“四王兄,太子九哥傳信了嗎?”十皇子賀栐見他們不說,小心問。
賀衡不答,直接看向賀泰:“大哥,教教十弟怎麼看眼色。”
賀泰瞪賀衡一眼,對賀栐招手,“你過來。”
賀栐被賀衡嚇到了,聽到更親的賀泰喚他,立即過去。沒想到剛站正,一個巴掌摑在了臉上,他有些失神,不敢相信這一巴掌是賀泰打他的,“大哥。”
其他人也看過去,只有賀衡、賀鈺迅速又轉回來想自己的事。
“你記住這一巴掌和一句話,以後能讓你少挨十巴掌和頸上一刀。”賀泰坐在椅子上,微仰視才能對上賀栐的眼睛,但是氣勢強弱可分。
“父皇母后及我都不能保護你,你的命只有一條,在你自己手裡,識人,先識心。”賀泰說完煩躁地起身,“我先回府。”
賀泰一番話說進了所有人心裡,若是不能繼位,那麼他們就不是皇子,而是皇上的弟弟了,並且都不是一母同胞,隔着一層肚皮。
不一會兒,人又散了不少。賀衡賀鈺對視一眼,各自挪開。
“七弟手裡還攥着虎賁營的兵符吧。”賀衡漫不經心,一邊問一邊品茗。
賀鈺也端起茶盞:“不及四哥,皇宮內外禁軍不是全部都握在手裡了嗎?”
賀衡眼裡閃過一抹暗芒,認真看他:“還真不是,有一半還聽母后的,我和福王兄的關係,還真是令人頭疼。七弟七弟妹於他有救命之恩,想必關係不錯。”
賀鈺看他:“是還不錯,不知四哥可是想要我幫忙解開矛盾?”
賀衡笑,他長相陰柔儒雅,續了鬍子後,更加顯得臉色較常人白皙。這一笑,眼波流轉,全然是邪魅肆意,“我比較喜歡製造矛盾。六弟在府裡幾個月不出,福王兄若是前去看看,我就沒有什麼憂愁啦。”
賀鈺端着杯子的手一頓,放下茶盞,“雖然不知道四哥什麼意思,但是六哥病了,確實需要我們兄弟去看望,四哥和福王兄不如一起?”
賀衡:“擇日不如撞日,今天吧。”
“可以。”
賀泰賀衡賀鈺三人坐在一輛馬車裡,期間誰也沒有和別人交流。到了齊郡王府,管家將他們迎進去,而後是齊郡王妃出來迎接,賀齊一直沒有露面。
賀泰看賀衡:“他就是這個態度?”
賀衡:“勞煩弟妹引我們前往看望六弟。”
孫氏看着三人各不相同的臉色,不明所以得點頭:“王爺應該在後院,請隨我來。”
後院栽種了滿園梨樹,黃的,白的,不時飄落在穿着白衣的賀齊身上,賀齊安靜坐在精緻的木輪椅上不動,一切美的像一幅畫。
“樂清,你出去吧,我和三位王兄王弟說說話。”賀齊聽見腳步聲將輪椅轉過來,看着他們說。
孫樂清不疑有他,福了福身退下,賀衡先開口:“六弟,好久不見。”
賀齊:“請自便吧,站着坐着隨意,地上一層梨花花瓣,乾淨。”
三人聽着都沒有動作,一致保持站姿。
“六弟,關於刺殺一事,你有什麼要說嗎?”賀泰說完抿脣,覺得自己似乎有些不通情達理。
賀齊:“刺客一共安排有四十一人,全部是我經手的,我認得他們每一個人,說得出他們的名字。”
賀衡:“六弟的計劃沒別人知道嗎?”
賀齊緩緩勾脣看向賀鈺:“這便要問七弟,我該不該點頭了。”
賀鈺:“六哥自然是實話實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