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袖子斷了?”
蘇演看一眼,剛想說沒有,明白他的言外之意,頓時臉色一青。對着秦宇徵皮笑肉不笑露了一笑後,一把撕了袖子扔在了秦宇徵臉上,“爲你斷!”
秦宇徵:“……”
“阿平,你休息。”秦羽鳳按下想要起身行禮的男子,手上動作也是儘可能地輕。
“王妃。”阿平尊稱一句,還是和從前一樣不說話。
秦羽鳳坐在他面前,神色認真:“王爺叫你去德和親王身邊,此次重傷,我更想知道關於倭寇的消息。”
“殘暴,毫無人性,屍橫遍野。”阿平說着這三個詞,已經是咬牙切齒,眼裡充滿紅色血絲。
秦羽鳳念着這些詞,心裡生出一股沉重感,“那五千將士,數萬百姓的仇,一定會報的!”
阿平一愣,不由得看向她的眼睛,女子眼裡全然是憤懣、是屈辱、是不甘,國之痛己之痛。這一刻,他深深地敬佩秦羽鳳甚於賀鈺。
“德和親王如何了?”
“王爺無事,但是王妃離開了。”阿平說完覺得有歧義,大夏現在就是王爺王妃多,“德和親王妃回去朱家,朱家之後便停了軍餉補助。”
秦羽鳳眉頭緊鎖覺得不對,朱芷怡不是不明事理的人,以朱家的財力和朱寅安的覺悟,不會做出這種事來,何況這邊還有賀齊給軍需做手腳的事。秦羽鳳不免多想,有人搗鬼!
倭寇利用青城普通百姓爲餌,引誘大夏兵救人心切,設計“死城”,五千士兵無一生還。賀鴻身上一道疤痕從左胸到腰側,是倭寇用刀直劈下來所致。但是身上的傷痛不及心中的懊悔愧疚之萬一。身上揹負了五千人命,他認爲都是自己的過錯。
顧風在對付越兵,朱芷怡也不在身邊,沒有人說教開導他,他自己便陷入死局。這是他的個性使然,作爲領袖,過於仁善。
武英帝駕崩,新帝不是太子。消息傳過戰火紛飛的南境,又是一番惶惶之色。很多蜀地百姓都不安起來,計劃北遷。
四月十二日,賀鴻收到朱芷怡的平安信,鬆了口氣,隔日,他便又收到一封被威脅的信。拿出字跡一對比,賀鴻眉頭緊鎖。
長安,秦羽鳳想着賀鴻應該收到了信,希望他多多留心,便也無可奈何了。
賀鈺到閩南時已經是四月中旬末,來到之後才知道賀鴻前一晚已經離營,不知去向。
賀鴻除了那次外,其實一直沒打敗仗,但是倭寇擅水戰,而賀鴻作爲一個旱鴨子,更不要說打水戰了,一直也沒法將他們徹底逐境。
賀鈺接過賀鴻的指揮權後,看着他在地形圖上的各種標註,心裡一瞬間是便暖起來的,他能看出賀鴻的成長,雖然離不開秦驚雲孟安然的用心教導,及武英帝的用心良苦。但是不否認賀鴻很用心刻苦,還能本性不變。
“延平王,已經召集所以五品以上官職的將領,半個時辰後可以開始。”年有四十的江浙總督吳庚說着,拉回了賀鈺的思緒。賀鈺定了定神,點頭:“就定在半個時辰後,還有,在軍營,叫我將軍就好。”
“是將軍。”
“我要一幅明確海岸線的地圖。”賀鈺的話帶着信服力,吳庚一下便覺得賀鈺能夠驅除外賊。但是,吳庚猶豫:“將軍,軍中並沒有這種地圖,德和親王倒是命人繪製,因爲前一場的失誤,繪製了一半的地圖也沒能保住。”
賀鈺:“再做,十日之內必須完成。”
吳庚頓時覺得頭皮一疼,知道賀鈺不是賀鴻一般心軟好說話,也只能硬扛着:“是。”
吳庚退出帳外,賀鈺纔不再抑制情緒,腦中的念頭便是想要把這些人都打一頓,全然沒有骨氣!
三日後,三份地形圖從長安送來,到了賀鈺手中。一份是大夏整個東部的地圖,比較粗略,重點標記了倭寇還可能借機上岸的地方;一副是沿海現在的局勢圖,標註了大夏守軍的位置,附帶將領資料;一副便是賀鈺要得海域地勢圖。賀鈺先是覺得來的很是時候,知道是出自蘇演之手,忍了很久才顧大局沒有撕掉。
賀鈺和蘇演的關係不好是從很久之前便開始的,或許有人能看出來他們不合,但是絕對不會覺得有問題,因爲他們沒有交情,沒有交集。事實上是,他們兩個四歲便認識,六歲蘇演已經打算做賀鈺的侍讀,一輩子幫他。直到蘇演父親戰死,背後是太后爲了廣惠王賀啓設計的一場陰謀。賀鈺是不知道的,但是蘇演不知什麼原因知道真相,並且怪到了他的頭上。這也和他有關係,因爲太后很喜歡他,他也想得到太后的支持,所以親近賀啓多了些。
想想武英帝不喜歡他到更不喜歡他,各種原因混雜,結果是註定一般的。
失去一個朋友不可怕,可怕的是這個朋友是蘇演。蘇演真的是大夏百年不出一個的天才,上知天文下知地理,蘇演很小的時候便說他生有紫氣,他也一直相信。
四月二十七日,武安侯秦驚雲借用郭恬,“安而後動,左右夾擊”的計策,大退北胡,西北戰局迅速結束。
五月中旬,緬越戰局結束,簽訂停戰協議,緬越賠償十城,白銀千萬兩。
六月中旬,倭寇也正式退回,賀鈺在琉球島南海面四十里爲界,設置海兵巡邏,往北亦是如此,正式開啓海防!
皇宮,椒房殿裡紀紫堇撫着肚子笑容溫暖嬌媚。賀衡一直說想要一個女兒,如今她時隔八年這副不易懷孕的身子再次有了消息,太醫還說是女兒。她整個人都沉浸在喜悅裡,完全忘記了曾經的難產的痛苦。而愁得是皇帝賀衡,原本紀紫堇病得厲害,整天胡思亂想,他爲了安慰她,便說想要個女兒。但是純粹是爲了紀紫堇的健康着想,現在真的有了,他不否認想要孩子到來,但是更想要紀紫堇平安。
“皇后娘娘身體虛弱,不合適產子,若是強行產子,輕則二者存一,重則母子皆不保。”
“若是不要孩子,會如何?”
“自然流產對娘娘損害會小些,調養起來還是能好的。但是若用藥物,怕是對鳳體有害。”
賀衡想起太醫的話,整個人心情陰鬱。關鍵是御醫建議三個月內孩子流掉,可是現在孩子已經快五個月了,他還是沒法下手,現在紀紫堇防他堪比防賊。
一腳踏進椒房殿,賀衡不叫人通報,小心走進。靠近鳳榻,紀紫堇輕酣着,一邊喜兒紅葉輕搖羽扇。
“下去吧。”賀衡揮退兩人,退掉靴子躺在紀紫堇身邊,頓時覺得心安不少。其實做皇帝沒什麼好的,他覺得。
“我們的女兒叫什麼呢?”
紀紫堇突然出聲,賀衡微愣,轉頭看着她毫無睡意,不像是驚醒的模樣,才安下心。
“叫什麼都好。”
“不能隨意,還是你起吧。”紀紫堇嚴肅,這個孩子盼了太久,她不想任何人輕視,何況賀衡是她的父親。
“叫蓁蓁吧。桃之夭夭,灼灼其華。之子于歸,宜其室家。桃之夭夭,有蕡其實。之子于歸,宜其家室。桃之夭夭,其葉蓁蓁。之子于歸,宜其家人。”
紀紫堇這才緩和了語氣,整個人高興起來,“我確實希望她一生安順,嫁個良人。”
想起安意如的警告,賀衡輕應一聲,不再說話,閉眸假寐。紀紫堇以爲他睡熟了,也安心睡下。沒一會兒賀衡又睜開眼睛,看着紀紫堇是難言的複雜。
安意如:“她現在是病了,一種壓抑心理的病,心情低鬱,覺得旁人都會傷害她和她肚中的孩子。這個時候千萬不能給她刺激,不然她一旦爆發,就不能開導了。就算你不喜歡這個孩子,也一定要表現對這個孩子的期待,這樣才能引起她的共鳴,對你放下心防。怪你之前表現太糟糕,一再提起她身子不好,那麼她對你有防心也是應該的。”
賀衡:“我該怎麼辦?”
“讓賀封多陪陪她,分散她一些注意力。另外找人陪她聊聊女兒的事,還是要找機會不動神色把孩子弄沒了,不然大人肯定留不下。”
賀衡想了想覺得秦羽鳳可以,念頭一生,安意如直接道:“你不要想她,她不行,不過把太平留下,讓他們夫妻回封地可以。”
賀衡看着安意如,只能說他平時壞水不多,偏偏就是看賀鈺不順眼。
“紫堇還能好嗎?”
安意如伸出五根手指,又收起兩根:“有雪蓮,五年,沒有,熬不了三年。”
賀衡:“雪蓮有用?爲什麼你之前沒有提過?”
安意如:“這些年她大病小病就沒斷過,體內積累諸多藥物,必有相剋的,自然含有毒性。累積下來,她身子早就被掏空,已經是空架子了,雪蓮自然要用來清理她體內的積毒。也是因爲這樣的空架子,孩子根本不可能活着,可能是殘疾,可能沒幾天就夭折,不如現在就落了,免得她傷心。”
“我知道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