鄭夕顏莞爾一笑,卻讓多少人迷了眼睛碎了心。秦沐風執起她的手,眼中眸光清淺不一,卻帶着一種教人無法捉摸的深邃。
趙嘉迎了他們進去,正廳內,趙其坐在那裡,面色恢復如常。只是視線還死死落在鄭夕顏的臉上,有些不敢置信,也有些絕然。
“這是當朝太子,殿下,這位是秦兄,乃遠道來客。”趙嘉作着介紹。
“參見太子殿下。”秦沐風攜着鄭夕顏行禮。
趙其雖說面色不太好,但也不能失了太子的氣度,頷首道,“免禮。”轉而又問,“不知秦兄遠道而來有何貴幹?”
“內子頑劣,時常遊戲人間。草民屢教不改,只好自己來尋她回去。幸得小王爺收留,纔不至於闖下大禍。只是日前受到官軍的攻擊,不知到底何故。如今太子在場,草民正好可以問上一問,不知太子可否解答?”秦沐風委婉的說着。
趙其看了趙嘉一眼,自然明白秦沐風雖說的官軍出自何人。不由的凝眉,又不好當場發作,只是道,“此事待本宮回去好生調查。”
秦沐風頷首,“若是官軍這般肆意殺人,豈非與強盜無異?內子雖說頑劣,便是有錯也該拘而查實,這般草菅人命只怕天下百姓要寒了心。”
聞言,趙其長長吐出一口氣,又看一眼鄭夕顏委實有些憔悴的容顏,突然起身便往外走,“回宮。”
見狀,秦沐風便朝着趙嘉道,“太子可是動怒?”
趙嘉搖頭,“朝堂不比民間,茲事體大,何況秦兄所指之人,並非泛泛之輩。想來太子殿下也是無能爲力,故而並非動怒,只是回去查明事實罷了。”語罷,衝着秦沐風道,“不知秦兄下一步有何打算?”
秦沐風故作輕嘆,“官軍搜查,怕只怕內子有危險。不知小王爺可有良策?若能讓保住內子周全,多少錢銀都不是問題。”
聞言,趙嘉凝眉道,“辦法倒不是沒有,只是未必可行。”
“且試試吧!”秦沐風作焦灼狀。
趙嘉點了頭,“光祿大夫於開如今正得聖寵,想來求他開解,那王牧許是不會再追究。只是於大人性子較爲古怪,怕是不易。”
“還望小王爺代爲引薦。”秦沐風眸色微涼。只要能讓趙嘉引薦,便萬事可成。
“這……”趙嘉猶豫了片刻。
“此乃好事,小王爺豈會不肯,秦兄落落大方,結識這樣的朋友倒是不錯的選擇。”後頭緩步走來韋素。
昨兒個他們顧自離開,只將受傷的韋素丟在竹林裡,想不到他的動作倒是快,如今竟出現在成親王府。鄭夕顏斂了眉色,目光有些冷。有韋素在,未必是什麼好事。
然聽他方纔的言語,似乎……又是有心相幫。
鄭夕顏扭頭看着秦沐風,卻見他只是握住她的手,郎心繾綣。定了心神,鄭夕顏不再說話,只是死死盯着韋素的一舉一動,若他敢輕舉妄動,她誠然不惜魚死網破。既他佔了自己的身份,那總該付出點東西纔算公平。
“江南兄?”趙嘉一怔,“你何以出來?”
“無礙,不過皮肉傷。”韋素清淺道,“只是與秦兄一見如故,倒是按捺不住,想要來結識一番,還望小王爺莫要怪罪。”
秦沐風冷冽的笑着,目光如刃般掠過韋素的面頰,只是低低道,“誠然是一見如故的,若然不好好見上一面,委實是可惜了。”卻是拽了鄭夕顏的手,冷道,“這是內人,江南兄有禮了!”
韋素笑了笑,“閣下好福氣,只是小心,握住手裡切莫放了,否則下次不一定能尋得回來。”
“你!”鄭夕顏冷然。
卻不知秦沐風與韋素之間話中有話,尋常人是聽不出來的。
“如此甚好,
既然有江南兄開口,小王自然是要幫忙的。”趙嘉冷了眉,王牧那廝擅闖王府捉人,這筆賬他還沒有好好清算。如今可好,那便一道了賬。
隨從急匆匆的走來,趙嘉微微一怔,便道,“府中有事,小王暫且離開,爾等稍坐。”
語罷,忙不迭離開。
秦沐風看了紀揚一眼,紀揚會意的退去。
韋素冷笑,“想不到長久不見,你的本事是越發長進。昔日手不刃血的奪了韋國,怎麼今日便要換做遷國?可惜遷國兵強馬壯,未必如韋國這般輕而易舉。”
一語既出,鄭夕顏的眉突然挑起,他怎會知曉秦沐風的身份?當下眸光利利,死死盯着韋素的面頰。
“那你又是爲何?死裡逃生不知安然度日,非要再入紅塵,豈非自尋死路?”秦沐風不冷不熱的回答。
聞言,韋素面色一僵,隨即笑了笑,“自然是有我不肯隱沒的原由。”
復而將視線落在鄭夕顏的身上,清淺遊離的光不願離開她半步。
秦沐風冷笑兩聲,“只怕不能如你所願。”
“既然你我各自知曉彼此的秘密,何必交易一番,許是各取所需,也是不錯的選擇。”韋素開言。
低眉笑着,秦沐風眸色微涼,“你以爲自己勝券在握,豈不知早已步入棋局而不自知。楊傲,千年冰魄我不會給你。”
楊傲二字讓鄭夕顏的眸子驟然瞪大,她不敢置信的望着秦沐風,而後死死盯着韋素變化莫測的臉。暗色的脣輕顫着,眸中噙淚無盡氤氳,“你是……楊傲?”
韋素起了身,沒能再看她一眼,“是與不是很重要嗎?”
“很重要。”鄭夕顏雙拳緊握,口吻冰冷至絕,“因爲我答應過月娘,必要拿你的命祭她在天之靈。”
話音剛落,鄭夕顏忽然提起真氣,一掌擊出。
說時遲那時快,韋素縱身輕躍,撇開這一掌。反手便扣住鄭夕顏的腕部,作勢拽入自己的懷中。
電閃火石間,秦沐風如鬼魅臨世,已然擋在二人之間,長袖拂過竟將韋素砰然震飛出去。胳膊輕攔,已經攬她入懷,腳下如風安然回到自己的位置上。
她倒臥在他懷中,迎上他清淺不一的眸子。
低眉,卻見鄭夕顏眸中含淚,恨意闌珊。
月娘的死,始終是她心裡的一個結。
然現下不是殺他的時候,何況她也根本殺不了他。鄭夕顏忽然圈住他的脖頸,身子輕輕顫抖,“幫我殺了他!”
秦沐風抱着她,“時機未到。”
羽睫微揚,鄭夕顏突然跳下他的懷抱,“那便我自己來!”環顧四周,早已沒了韋素的蹤影,他捱了秦沐風一掌,此刻已然離開。
拾起她的手,秦沐風目光有些微恙,“會有機會的。”
紀揚快速轉回,“公子,成親王府出了事。”
“何事?”秦沐風冷眉。
“好似官軍殺了不少人,成親王府的隨侍出府,竟遭官軍屠戮。現下小王爺已經動了怒,想來是要鬧開的。”紀揚道。
嘴角微揚,秦沐風冷了眉頭卻不說話。
良久,才聽得趙嘉沉重的腳步聲,而後是一聲冷哼,“王牧欺人太甚,竟敢縱容手下官軍隨意殺人!如此草菅人命,小王定然不會輕縱與他。”說着走進門內,衝着秦沐風道,“秦兄放心,此事包在小王身上。誠然不會讓他再行殺戮,此事定要上稟天聽,斷不能讓王牧再爲所欲爲!”
秦沐風躬身,“多謝小王爺。”
直到出了成親王府,上了馬車,鄭夕顏才道,“是你下的手?”
聞言,秦沐風哂笑,“自古功高震主,你當君王會容得下王牧嗎?我左不過是給皇帝一個理由,
徹底挑開帝君與功臣之間的嫌隙罷了!”
鄭夕顏撩開簾子,看一眼漸行漸遠的成親王府。可恨沒能殺了楊傲,下一次她絕不會錯失良機!月娘你放心,我答應過你的,一定會做到。
“下一步怎麼做?”鄭夕顏冷問。
秦沐風的指尖掠過她的眉心,“自然是等着消息,朝堂之上想來會有一番爭論。遷國的文成武將各成朋黨,想來不會放過這麼好的機會。豈不聞文人有筆如刀,自然能割開帝君的皮肉,卻放出王牧的血。”
王牧驍勇善戰,只要王牧一死,勢必軍心動搖,遷國便不足爲患。
而能殺王牧的,帝君。王牧自詡忠臣,秉承忠孝節義,故而君要臣死臣不得不死。
鄭夕顏不說話,她知道,這種官軍屠民的消息會不絕於耳,很快天下人都會知道王牧大軍乃盜匪之輩,肆意屠殺百姓,燒殺搶掠無所不爲。軍以民爲本,那秦沐風便要動這遷國的百姓,藉此瓦解王牧大軍的民心。
失了民心,又被君王猜忌,那王牧的命也算活到頭了。
當日,緊靠這些還不夠,光祿大夫於開也是少不得的人物。自古讒臣與忠臣就是死敵,此消彼長的死敵。
只要讒臣夠聰明,就會明白什麼是時機。
而於開,委實屬於夠聰明的讒臣。
於府門口,不少人鬼鬼祟祟的往內瞧,於管家快速的跑回堂內,見着於開便道,“老爺不好了,外頭好多不明身份的人聚在府門外,不知意欲何爲。”
於開官服在身,長得眉清目秀甚是俊逸非凡,然面上塗脂抹粉,顯然不是尋常人可以爲之。一雙圓滑的眸子滴溜溜的轉着,眼角眉梢稍稍一擡便是風情萬種之態。整了官帽,於開冷哼兩聲,聲音尖細非常,竟有幾分娘娘腔,“誠然是王牧那老傢伙,果然是反了他!”
管家忙道,“老爺還是莫要出去,不定他們要作甚,若然傷了老爺可怎麼得了?”
“哼!”於開一手蘭指,“他敢!本官便是借他十個膽,看他敢不敢動本官一根毫髮。否則皇上那裡,本官便參他一本,委實要他吃不了兜着走!”
音落,於開哼哼唧唧的朝着外頭走去。
上朝是大事,誠然不可耽誤。
上了馬車,於開冷蔑輕笑。誰知快到宮門口時,馬車突然停住。
於開那尖細的嗓門瞬時扯開來,“放肆,也不看是什麼時候,還敢耽擱!”撩開簾子那一刻,寒光乍現,讓於開一下子跌坐在車內,蘭指抖動了半天才吐出一句,“大膽,你們到底是何人?竟敢攔、攔本大人的轎子。”
外頭那軍官於開誠然是認得的,竟是王牧的部下劉世。
不由的撐起身子,於開面頰抖動,上頭的脂粉都要抖落下來,可見憤怒異常。咬着牙彆扭的下了車,於開冷哼,“怎麼,你們這是要作甚?”
劉世下了馬拱手道,“屬下奉將軍之名搜查奸細,將軍之道爲確保宮闈安全,各位大人還是徒步進宮爲好。若是不慎將奸細混入宮闈,怕是要惹出大禍的。大人,請吧!”
“你們!”於開氣的脣瓣都劇烈顫抖,“本官乃是光祿大夫,你們竟敢這般待本官,誠然瞎了你們的狗眼。”
“近日不太平,大人還是請吧!”劉世冷了眉,“馬車留下。”
“簡直豈有此理!”於開的蘭花指抖動得幾乎可以寫出字來。
只聽得身旁的奴才上前,“大人還是快些走吧,若然誤了早朝可是了不得的。”
鼻間哼哼了兩聲,於開拂袖而去,“本官定不會與你們善罷甘休!”
卻聽得身後的劉世冷笑兩聲,“左不過是寵臣,竟還敢對我等頤指氣使!也不看看自己是何種德行,誠然妖物!”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