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沐麟一步一頓走到樂兒跟前,指尖輕輕挑起她精緻的下顎。剪水秋眸,淚眼迷離,果然是我見猶憐的美人。
“怎麼,還在怪本宮當日沒有護着你?”秦沐麟笑得邪肆,目光透過她的衣領,直接帶動了全身的每一個細胞。這女子便是如此撩魂,只一眼便讓人心動難耐。
“樂兒不敢。樂兒身份卑微,怎能伺候殿下。樂兒只是沒想到,殿下還能記得樂兒,心裡便跟着高興,忍不住想哭”美人垂淚,融了多少寒冬雪。
秦沐麟忽然將她打橫抱起,迫不及待的向偏殿走去。
今日的天氣不太好,陰霾密佈,不見半分陽光。
華陽宮裡,小幺子沒命的跑着,宛若受了大驚。
秦沐風佇立迴廊盡處,目光落向天際,眼底的神色教人看不清道不明。鄭夕顏就站在其身後,一身宮娥着裝,淺藍色的宮裙剪裁得宜,發間毫無裝飾,反倒顯得她清麗脫俗。她站在那裡,凝視着他的一舉一動。
她看見他的手不自覺的撫上腰際的白玉蓮花,不禁眸色流光微轉,羽睫輕輕煽動了一下,徐徐垂下。
“你在等什麼?”終於,她有些沉不住氣,開口去問。
他回眸,用一種悠遠生冷的目光看着她,眉目間盪開一絲凜冽,“在等一場好戲。”
鄭夕顏心驚,眉頭微挑,“什麼好戲?”
秦沐風嘴角微揚,她看見他眼底的冷光逐漸淡去,終於被氤氳的白霧所覆蓋,失去了所有的顏色。她站在那裡,看着陰霾不去的天空,落下無邊的陰霾,填補了他世界裡的恐怖。
小幺子火急火燎的跑來,整個人都有些急得跳腳。急切的聲音貫耳欲聾,小幺子迫切的喊道,“殿下?殿下?”
秦沐風看着小幺子愈發近前的身影,看了她一眼,“自然是安陽宮的好戲。”
“二皇來了,正在正殿等着。”小幺子的語氣很急。
秦沐麟?他來做什麼?鄭夕顏心頭一頓。“不是已經搜過宮了嗎?何以還會來此?”
小幺子搖頭,“奴才不知。二殿下帶來幾個宮女,不知所爲何事。”
“宮女?”秦沐風笑得輕蔑無光,“人世間有了貪嗔癡,便有了這無邊的慾念。走吧,去看看他到底準備了什麼東西。”
“你業有萬貫家財,何須隱忍?”鄭夕顏不信。
秦沐風不說話,忽然牽起她的手,不容分說朝前走去。鄭夕顏心頭冷冽,溫暖的手心,瞬間烙在心頭,擴散至身體的每一個角落。她低眉,看着他扣着自己的五指,碩大的掌心包裹住她纖細嫩白的手。
淺淺的溫暖,泛着一絲倔強的抵抗。
她試圖掙扎,卻沒想到被他握得更加生緊。
“殿下?”她有些吃痛。手背上被他生硬的手指,勒出鮮紅的印記。
他側過臉看她,絲毫沒有停下腳步,“無論何時何地,你都必須站在本宮身邊。”
“爲什麼?”她脫口而出,眼底透着幾分希冀卻不願教他看見。垂下濃密的羽睫,她倔強的別過頭去,故作嗔怒狀。
“因爲你是本宮的婢女,自然要隨在本宮左右。”秦沐風說這話的時候,沒有一絲表情,冷得宛若剛
剛出鞘的刀子,甚至帶着幾分淒冷的鋒利劃過她的臉。
鄭夕顏驟然扭頭看他,冷冽的目光清淺的落在他的臉上,“那請殿下先走,奴婢跟隨便是。”橫豎她出不宮,橫豎她已經陷落,橫豎她要躲開那個初一選秀。她忽然懷疑,自己當時爲何會入宮?真的是爲了……
他依舊不管不顧,不理會不回答。照樣執着她的手,繼續往前走。
驀地,鄭夕顏一口咬住他的手背,生冷而陰狠。貝齒嵌入肉裡,帶來幾分鹹腥味,而後愈發濃郁,愈發的教人心頭冷顫。
他頓住腳步,面無表情的看着撕咬自己皮肉的女子。銳利的眸子眯成一條線,似乎要刻出她的影子,又似要讓她頃刻間灰飛煙滅。他只是定定的看着她,咬着自己的手,慢慢流淌出的鮮血,從她的脣角滑落,無聲無息的墜在地上。
“咬夠了沒有?”他的聲音宛若鬼魅,更似地獄來使,有着極致的冰冷而柔軟,磁性中帶着陰戾的冰涼。分明是相互矛盾的形容,但擱在秦沐風身上,卻有種魅惑人心的美好,讓人驚懼又忍不住想要靠近。
鬆開自己的脣,她看着依舊緊握的手。
目睹被自己啃咬出的鮮血牙印,眼眶忽然紅了一下,卻還要倔強的冷道,“不夠。”
秦沐風終於轉過身子,直視她很快恢復正常的眼睛,口吻卻緩和了很多,“那你就不該鬆口。”
她冷冷的瞥他一眼,“你何不早說?”
“現在也不晚。”他清冷的目光掠過她精緻的容顏,帶着幾分無法捉摸的飄渺,不讓人明白他內心深處的真實存在。
“晚了。”鄭夕顏取出自己的帕子,纏住他的手,卻沒能借機脫離他的魔掌。他的五指就像鷹隼的爪子,扣住了獵物便不會放手。所有的屠戮只能開始在他的眼裡,結束在他的手裡,任誰都不會改變他爲自己畫定的圓圈。
看着她低眉爲自己包紮傷口,秦沐風眉色微恙,卻只是任由她擺弄。唯獨不肯放開她的手,她愈發掙扎,他握得越緊。
就好像命運的網,會抓住他們,越掙扎,纏得越緊。直到,窒息而死。
“你爲何不還手?”她打了個結,擡頭。按照他的武功,躲開何其簡單,或者換句話說,他知道她對其不利,應該一掌劈了她纔對。
可是,他都沒有,而是讓她實實在在的咬了一口。沒有掙扎,沒有出手,卻問了她一句:咬夠了沒有?
這是……爲什麼?
秦沐風冷冷的笑着,對上她澄澈的眸子,“沒必要。”
鄭夕顏的心頭微微一涼,已經隨着他的腳步走進了正殿。是沒必要躲,因爲她無法對他構成威脅?還是沒必要在意,因爲他從不會在意任何人?
手上一空,她的指尖輕輕彈跳,繼而擡眼去看依舊孤傲的男子。但見他長袖垂着,將受傷的手完好的隱藏下去,不叫任何人發現大皇子身上帶傷。
“皇兄此處冷冷清清,怕是鮮人伺候。”秦沐麟皮笑肉不笑的模樣將鄭夕顏拉回現實,她扭頭看着秦沐麟眼底的精芒,帶着狡黠與陰冷,“上次來皇兄這裡,便覺得有些不妥。皇兄位份尊貴,怎的身邊只有這幾個奴才伺候。今日臣弟去了掖庭局,特意爲皇兄挑
了一名稱心的宮女。樂兒,還不快點來見過大殿下。”
聞言,樂兒邁着小細步走到秦沐風跟前。
鄭夕顏微微挑眉,只見樂兒容顏嬌俏,兩頰緋紅若朝霞嬌豔。眉目含情,脣色飽滿欲滴,朱脣微啓已然風情萬千,“奴婢樂兒參見大殿下。”
樂兒原本長得一臉乖巧,至少鄭夕顏第一眼是這般覺得。只不過看見樂兒媚眼如絲的模樣,便徹底顛覆了自己的感官,那雙滴溜溜的眼睛可不就是狐狸眼嗎?
秦沐風卻不看樂兒一眼,只冷眼道,“免了。”
“喏。”樂兒乖巧,細聲細氣。眉睫溫順的垂着,卻時刻用微挑如狐的眉眼餘光去偷睨冷冽而絕傲的男子。秦沐風屬於那種只一眼就墜落的男子,一貫的冰冷卻帶着致命的邪魅,讓人想要靠近而又不敢靠近。
鄭夕顏面不改色,樂兒的小嘴那叫一個甜,別說男子,便是她聽着,骨頭都酥了。
秦沐風不該睥睨冷色,“二弟好意,本宮心領。只不過本宮喜好僻靜,人多了反倒覺得聒噪。”
心頭咯噔一下,鄭夕顏忽然意識到,秦沐麟臉上的疑竇慢慢溢開。
樂兒的容貌雖說不是一等一的好,卻也是能入得了眼的。秦沐風的拒絕只會讓秦沐麟覺得他是在裝清高,欲拒還迎?又或者,他們上次根本就是在做戲,有種掩飾太平的假象。心下還未想清楚,她陡然感覺到一道灼熱的目光從頂上傳來。鄭夕顏袖中的五指驟然緊握,那是秦沐麟的方向。
該死,難道他認出她了嗎?
認出她這個逃出溫泉池的小太監?
不對不對!她確信自己當時是背對着秦沐麟,他根本不可能看見自己的臉,何況當日她是小太監,如今可是宮女打扮。且不說太監的殘疾,只這男女之別,還是夠清楚的。
豈料秦沐麟中意的卻是她萬中無一的容貌,纖儂合度的致命嬌嬈。
一身宮裝,容貌清麗,身段嬌嬈,便是不施粉黛更顯清新脫俗。羽睫垂着,落下斑駁的剪影,五官極其精緻,宛若精雕細琢的粉團娃娃,又好似璞玉天成,讓人有種驚爲天人的感覺。怎的宮裡有這麼個女子,他竟不知道?如此美人,留在華陽宮裡豈非暴殄天物?
難怪秦沐風不要樂兒,原是藏了個更好的。
想必那日躺在牀榻上與秦沐風在一起的宮女,便是眼前這位。
果然是天生尤物,只是爲何看着有幾分眼熟?
秦沐麟的眼睛眯成狹長的縫隙,腦子飛速轉動,卻想不起來到底在哪裡見過。
鄭夕顏意識到,秦沐麟好似有些不對勁,思想着是否自己哪裡露了餡?其他的倒還好,唯獨自己永定侯小姐的身份,斷不能讓秦沐麟知曉,否則必定出大事。一旦自己身份暴露,非但躲不開這場婚姻,鬧不好整個永定侯府都會被冠上欺君之罪。
鄭克尚說過,欺君之罪,當誅九族。
只不過秦沐麟這廝的眼神,讓她覺得渾身不痛快,有種被竊賊盯上的嫌惡之感。五內翻滾,鄭夕顏將頭垂下,站在秦沐風身後不再看任何一眼。
卻聽得秦沐風寒徹骨髓的聲音在耳邊響起,“小幺子,送二殿下出去。”氣氛驟然降至冰點。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