翠玉和如煙都是在傅家生活多年的丫鬟,七八歲的時候就被買進來當了女僕,後來一步步走過來一個成了陳氏的貼身丫鬟,一個則被傅青綰看上成了貼身隨從。
徐薇看着這兩個丫鬟不同凡響的舉止,再結合陳氏的氣質和修爲,不難猜到這個傅青綰定然也是一個出入得體溫婉大器的女孩子,正走着徐薇一門心思的觀察傅家的女眷竟然被山路石頭絆了一腳。
“哎呦!”
腳下猛地一痛,徐薇疼的揉着腳趾頭齜牙咧嘴,如煙快步跑過來扶着她關切的問:“小姐,你怎麼了?”
徐薇強忍着痛擰眉嫣然一下,“沒事沒事,只是被石頭絆了一腳,沒事了。”
“青綰,山路不好走,你可要多加小心,不要貪圖看周圍的景色。”陳氏也沒有太大的反應,回頭交代了一句就繼續和翠玉一起朝着柿子林去了。
徐薇的腳尖剛纔狠狠的踢在石頭上這會兒疼的發麻,喊了一聲如煙,“你先跟着我娘去柿子林,我歇一會兒就跟上去。”
如煙不放心,依舊扶着徐薇的臂彎,“小姐腳受傷了我怎麼能跟着夫人先走?我在這裡陪着小姐。”
徐薇見這個丫頭這麼堅持臉色微微顯出怒意,“我在這裡坐一會就沒事了,你先過去,要是覺得柿子林好看好玩就快點回來找我,要是不好玩我去了豈不是耽誤時間,你先去探探路。”
如煙顯出爲難的樣子,看看已經走遠了的陳氏咬脣點了點頭,“那好吧,我先過去,小姐你歇息好了就快點過去。”
“好了,我知道,你先去吧。”徐薇擺着手讓如煙先走,自己坐在一塊大石頭上好好的歇了起來。
如煙一步三回頭的走了幾米,確定主子沒事之後才大步追了過去。
雖然是秋高氣爽的時節,可是站在這山坡上頂着大太陽徐薇還是熱的滿頭大汗,扯扯身上繁複冗雜的衣服,隨意拿袖口擦了擦臉上的汗水,真不知道這些人是怎麼受得了的,這麼熱的天穿成這樣居然連一滴汗都沒有。
擡頭看,雖沒有鴻雁高飛的驚豔,卻看到湛藍的天際飄散着純白無暇的朵朵雲彩,靠着一塊石頭,身後就是一株幾張高的大樹,大樹盤根錯節,枝幹上掛着鮮紅色的綵帶,有些綵帶上繫着木牌,仔細看上面還刻着字。
有的寫“一生一世一雙人”,有的寫“生死挈闊,與子成悅”。
原來是一棵許願樹。
揉揉過了疼勁兒的腳,徐薇起來揪着衣服裙襬朝着柿子林走過去,來往的香客不免貴族豪門,女人們穿戴的清一色奢華大器,渾身看不到一絲皮膚。
臉上厚厚一層脂粉,頭上戴着各式各樣的金銀飾品,徐薇看着都忍不住皺眉,怪不得這裡的女人身高普遍徘徊在一米六,敢情是這些累贅給壓的吧!
走到一個下坡路,徐薇看到一片柿子林,人羣朝柿子林一隊一羣的涌過去,手拿團扇的女孩,撐着紙傘的貴族小姐,還有風度翩翩的公子哥搖着扇子,徐薇禁不住撲哧一笑,怎麼看怎麼都覺得眼前這景色是古裝秀。
徐薇走進了柿子林才發現她讓如煙先走是大大的失策,這偌大的柿子林擁擠的人潮摩肩接踵,簡直趕上了五一黃金
周的排場,別說是找一個人了,就算一頭牛走散在裡面也尋不到一絲蹤跡。
既然是找不到陳氏,徐薇也暗自慶幸,跟着她們說話行走走要輕聲細語扭扭捏捏,倒是自己一個人的時候,更自在隨性,乾脆把袖子往手臂一捋,在臂彎處打了一個結。
瞬間這寬袍大袖就變成了半袖秋裝了。
柿子剛剛成熟,大部分都是青色的,徐薇捏了幾個,每一個可是直接吃的,可這一捏不打緊,柿子就被揪了下來,丟了可惜,拿着不方便,徐薇乾脆把一個生柿子塞到了腰帶裡。
柿子林很快就被徐薇走馬觀花的看完了,仍舊是沒有遇到陳氏,擦拉擦汗看到不遠處有一一條水流,就想着過去洗洗臉好了。
水流清澈見底,一端通向柿子林,大概是供廟裡的蔬菜植物灌溉之用,而另外一端則順着彎彎曲曲的石縫流到了斜右方,不知道盡頭在何處。
徐薇蹲在水邊將裙子一股腦的塞到腰間,舒舒服服的捧起水潑在臉上,頓時覺得滾當發熱的臉清爽無比。
這泉水果然甘甜柔軟,流淌在手指之間好像撫摸上等的綢緞,陽光投射在水面上如碎銀閃着粼粼的波光,徐薇伸手一抓,居然逮着了水裡的一條小魚。
小魚在手心裡不肯認命的掙扎着,身體彈跳不停,尾巴更是抖的厲害,徐薇看着掙扎的小魚嘴角露出深深的笑意。
“四爺,那不是傅姑娘嗎?她怎麼一個人在這裡?”潘麟推着顧陌白的輪椅,顧陌白靜靜坐在梨木雕花輪椅上,略有所思的對潘麟伸出一隻手輕輕一晃,潘麟便不敢說話了。
涼亭內有微風吹來,拂動顧陌白耳後的一縷青絲,劍眉微微挑着,卻看不出一絲表情的變化,鳳目波光流轉,盈盈的目光看着下面把玩金鱗的纖小身影,嘴角微微一動,卻安靜如同一幅畫。遠看白衣勝雪,好像誤落凡塵的仙邸。
潘麟看看顧陌白,又低頭看看不遠處那沉浸在無盡樂趣中的傅青綰,眉頭皺了皺,不知道四爺又在想什麼了。
“推我下去。”
顧陌白突然溫聲說了一句,潘麟一怔,旋即答了一句是,然後蹲在地上雙肩,將輪子上面準備好的淡黃色布條掛在雙肩上,膝蓋一挺,輪子就被他背起來了。
臺階不高,幾步路之後,潘麟在平整的地面上把顧陌白放下,顧陌白指了指徐薇所在的位置,潘麟點點頭,推着輪椅小步的走了過去。
徐薇手一滑,那尾紅魚“噗通”一聲縱身落到了水裡,濺起了一片細碎的水花,水花滴在臉上惹的一陣癢,徐薇情不自勝咯咯發笑,等水波平靜了徐薇一低頭看到水面上倒影着一定華蓋,金色的華蓋繡着紫色的蘭花,四周的流蘇以極好的絲線纏繞着,順着華蓋往下看,徐薇有些愣怔的看到一把輪椅,紅色的扶手,古典細緻的雕花。
看到這裡徐薇恍然回過頭,“啊……”明顯是沒有想到身後坐着的人居然是顧陌白,徐薇心中大驚,嘴巴已經先大腦一步發出了不太大家閨秀的聲音。
片刻之間雙頰已經緋紅,眼前從容如水的顧陌白,雙手分別放在輪椅兩邊的扶手上,目光清遠的看着徐薇,心中卻早就多了一分思慮,爲何這堂堂傅家千金會蹲在水
邊玩水?
徐薇的侷促不過剎那便消失了,轉臉一個優雅的微笑,附身道了個萬福,“民女見過四爺,不知道四爺在此,民女失禮了。”
誰知這一彎腰不打緊,剛纔塞在腰間的青柿子咕嚕嚕從身上掉下來,這柿子別的地方不滾,偏偏不偏不倚的滾到了顧陌白的腳邊,徐薇看着那顆青柿子,頓時覺得臉上如着了火,糟糕,這下子可把傅青綰的臉都丟盡了。
顧陌白低頭看了一眼腳邊的柿子,潘麟眼尖,順着顧陌白的眼睛一個彎腰就把柿子撿了起來,雙手遞給了顧陌白。
顧陌白握着柿子,嘴角淡淡的抹上笑意,徐薇仍舊窘的不敢擡頭,盯着顧陌白的鞋尖,咬咬嘴脣心中早就把自己罵了一百遍,徐薇啊徐薇,你怎麼總是關鍵時刻掉鏈子!
“傅姑娘原來喜歡吃柿子?”
徐薇臉紅的可以擠出血來,想她活了這麼多年,還從未在誰面前這麼手足無措過,可偏偏遇到顧陌白的時候就亂了方寸不知該如何是好,只能呆呆的看着他,張了張嘴卻只能吐出一聲輕嘆。
“民女,看這柿子長的十分可愛,就想摘一顆回去,安國寺乃是福門聖地,想必這裡的瓜果也別有一番滋味。”徐薇胡亂謅了個理由打算搪塞過去,絞着手指看顧陌白把那柿子當成玩物在掌心轉了一圈又一圈。
“既然喜歡,那就拿着,雖然現在柿子還稍顯青澀,過些日子定然清甜可口。”顧陌白臉上淡如霜,溫軟如春風細雨的聲音飄散在耳邊是那麼的動聽,擡手將柿子放在掌心,對着徐薇伸開手臂。
徐薇走了兩小步走過去,伸手要去接的時候,才發現自己的造型實在很傷大雅,剛纔圖方便涼快把袖子挽起來了,這會兒一伸手一條白皙的手臂,便一覽無餘的展露在顧陌白眼前,徐薇觸電般把手縮回來,胡亂揪了揪把袖子放了下來。
這下子徐薇徹底沒有了看顧陌白的勇氣,尷尬的杵着,走也不是動也不是,說話不是,沉默也不是。
潘麟看着眼前不同凡響的傅青綰,早就忍了半天要笑了,只是看顧陌白依舊是冷着臉,沒有絲毫的動靜便努力將幾乎破口而出的笑生生的嚥了下去。
“傅姑娘,這柿子不如就送我可好?”顧陌白眉目徒然升起一層淡然,如墨的黑髮落在不染一絲塵埃的白衣上,更襯得他珍珠般的脖頸詩意盎然。
徐薇詫異的瞪着剪水雙瞳,啞然一笑,“既然四爺也喜歡,那我就成人之美了。”
四爺這哪裡是喜歡這破柿子,他主動提出要留下它純粹是傅青綰一個臺階下。潘麟早就看的明白,當下就替顧陌白收了柿子放在衣襟裡。
徐薇鬆了一口氣,一顆心七上八下早不知道輪番折騰了多少回,這會兒才稍稍迴轉,卻看到顧陌白順了順鬢前的一縷青絲,纖長的手指穿過青絲微微一繞,再平凡不過的一個動作,他居然可以做的這麼行雲流水,如詩如畫。
徐薇默默吞嚥一口氣,心早就被勾去了一大半。
“傅姑娘不如就隨我一同下山吧,想必令堂已經在山下等着了。”顧陌白說完衝潘麟點點頭。
徐薇這廂還愣在當場,顧陌白的輪椅已經瀟瀟灑灑的飄然而去了。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