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昏十分天放晴了,徐薇仰頭看到晚霞萬里心裡冷笑,都說天氣應景符合人的心境,可是現在她的心裡卻下着大雪颳着大風無處躲藏。
她要把顧陌寅的威脅告訴傅庚年嗎?如果他知道自己的夫人在敵人手裡會不會亂了陣腳?大丈夫做事一向不喜歡有後顧之憂,以傅庚年的性格大概最不喜歡的就是被捆綁住手腳吧?
“傅姑娘,皇上讓奴婢送來了晚宴要穿的衣服,您試試是否合身?”
正在沉思的徐薇聽到門外有人說話,“放下吧。”
被軟禁在這偌大的院子裡就是顧陌寅的手段,真可笑!
宮女放下衣服卻沒有走,手中拿着一把象牙梳子道:“傅姑娘,時辰快到了,奴婢爲你梳妝打扮。”
徐薇冷哼,“好。”
既然是演戲,當然要有戲服,徐薇搭眼看了看放在木盤裡的一套紅色儒裙,一旁的珠寶盒子內放着珠花和金銀首飾,嘴角輕蔑的一笑,顧陌寅,你這是要當場逼我成婚嗎?
宮女仔細的替徐薇穿上紅色白蝶飛舞穿花裙子,上面是一件真絲保暖貼身襖裙,外面罩着一件輕飄飄的紗裙,一襲新衣穿在她的身上宛若仙子出塵。
“傅姑娘這樣子簡直就是天女下凡啊!”
徐薇不顧她們的讚美之詞,冷着臉道:“要做什麼手腳機靈點。”
宮女們齊動手,不大一會兒淡妝美人徐薇戴着繁瑣奢華的頭飾呈現在鏡子前,峨眉遠山如黛,眉心之間點了一滴硃砂,兩隻眼睛水靈的猶如清晨的露珠。
一縷青絲自耳後垂落在胸前,悄然若雲團。
“傅姑娘,該走了。”
一套動作一氣呵成,已經到了要去華清宮的時間了,徐薇坐上玉輦由宮女陪着一路往前走,袖口裡藏着的匕首隨即可能飛出來,銀牙默默咬緊。
就算不是爲了傅庚年的百年大計,就算不是爲了傅家的延綿後世,哪怕只是爲了自己,她也絕對不會手軟!
顧陌寅,是你逼我的!
華清宮到了,徐薇擡眸看到那燙金的招牌上用恢弘的草書寫着三個大字,裡面已經擺設好了桌椅,還有一些早到的達官貴人已經就座。
顧陌寅還沒來,徐薇被宮女帶着去了自己的位置,她坐在距離一處並不顯眼的位置,不過還有有人側目打量着這位一身紅裝的美麗女人,有人認出了她的身份,竊竊細語起來。
徐薇旁若無人的坐在那裡,雙手交織,今天的她,不是來赴宴這麼簡單。
靜坐着,不斷有人從外面進來,男男女女無數人,徐薇認識的不多,也懶得去結識,更不想跟着客套,大家看她一臉的疏離自然也沒有主動過去。
“皇上駕到!貴妃娘娘駕到!”隨着一聲尖銳的呼喊,顧陌寅和孟玉瑩進了大殿,所有人都起身請安齊呼萬歲。
顧陌寅在正中坐下,“都坐吧。”
孟玉瑩一看就看到了徐薇,眼中醞釀着強烈的風暴,她怎麼在這裡?
徐薇只是雙眼遊弋的與周圍的風景相交,卻絲毫沒有在諸多看她的人的眼睛面前停留半分。
顧陌寅看到徐薇出席,笑容滿面。
歌舞登場,笙歌奏樂,皇家新年晚宴在大氣磅礴的編鐘樂曲中拉來帷幕,所有人都舉杯祝酒,所有人都春風得意。
徐薇沉默的端起酒杯,卻沒有喝一滴。
“太皇
太后駕到!四爺駕到!”
徐薇的杯子突然晃了!太后?四爺?他們怎麼會來?
不光是徐薇,在場所有的人都驚呆了,是的,太后已經多年不曾參加多華清宮的宴會,她更是拒絕了所有人的拜訪,但是今年是爲何?
每個人都帶着懷疑和困惑,但是沒有人敢發出一丁點的聲音,全體起立,迎接她的到來。
樑皇后坐在皇帝的一側,對着顧陌寅使了個眼色,顧陌寅也表示不知道,孟玉瑩的目光則始終在盯着徐薇,自然,淑妃的目光也順着她的眼睛。
太后一身亮黃色的襖裙,高貴典雅大氣磅礴,一看便知道是後宮主位的人,她一來樑皇后只能坐在一旁的位置,就連皇帝也只能退到右側,因爲皇族的家宴有個規矩,資歷最深的人才可以坐主位。
顧陌白一身白衣,與在場那些花紅柳綠的顏色對比十分鮮明,顧陌宸看到徐薇和顧陌白只覺得心頭酸酸的。
“皇祖母,您怎麼來之前也不跟朕說一聲,朕也好命人去接您。”顧陌寅扶着太后的手臂,太后卻輕輕的推開,“皇上繁忙,哀家不敢打擾。”
樑皇后看到她笑笑,“母后,您請坐。”
太后只是冷眼着了她一下,便自己坐下了。“哀家本不想參加這次晚宴,可是多年不曾與諸位見面,想必天下已經變的哀家都不認識了,哀家只想看看是不是已經沒人認識哀家了。”
下面的人都不敢說話,也只有樑皇后敢說上兩句,“母后說的哪裡話,您雖然不曾出面,可大家心中都時常惦念着您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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太后道:“是嗎?大家惦念着哀傢什麼?莫不是想讓哀家快點歸西見先皇?”
樑皇后也噤聲不語了,太后這話殺傷力太大,實在不敢接招。
太后她老人家看到沒徐薇那樣的裝扮已經猜到了什麼,於是笑笑:“今天是大喜的日子,大家不必在乎哀家這個老不死的人,皇帝,今天難得團聚在一起,哀家倒是有一件事情要宣佈。”
說着她看看顧陌寅,那意思是你是否肯給我這個方便,顧陌寅笑道:“當然當然,皇祖母您要說什麼儘管說,無妨。”
太后正襟坐好,看看顧陌白又看看徐薇,擡起一隻手對着徐薇伸開掌心,笑道:“傅丫頭,你過來。”
徐薇看到她指着自己有點困惑了,太后你沒看到我現在的樣子有些不方便嗎?太后一說話大家的視線也都齊齊的匯聚在了徐薇的身上,好像無數的聚光燈一起打在她的身上將她的身上射穿了無數的窟窿。
“是,太后。”
款步走過去,嫋嫋一俯身,姿態儀容無可挑剔。
顧陌寅心裡打鼓,太后指名道姓的讓傅青綰上前,是要做什麼?
太后拉着徐薇的一隻手,又看着顧陌白,“小白,你也過來。”
候在一旁的宮女推着輪椅將顧陌白送過去,太后另外一隻手拉着他的手,笑道:“好,好孩子。”
大家紛紛側目,猜不出太后這一次出關究竟是所爲何事?
“哀家常聽人說,寧拆十座廟不毀一段婚,今天大家都在,哀家就讓諸位做個證人,哀家要將傅青綰許配給我的孫兒顧陌白。”
“啪……”不知道誰的杯子從手裡脫了出來碎在地上,全場寂靜的可以聽到心跳的聲音,顧陌寅霍然站起來,樑皇后拉住他的衣服低聲道:“你幹什麼!”
顧陌寅的拳頭攥緊,顧陌宸的拳頭也攥緊了。
徐薇愣了一秒鐘,水眸眨了眨,這、這不是做夢吧?
顧陌白溫情的目光看向徐薇,清淡若水溫柔似火的低聲問道:“青綰?”
太后笑笑,“這孩子一定是高興傻了?哀家知道你們二人早已經兩情相悅,縱然不是如此,哀家看準的人也不會錯,你們是天定的良緣,萬不可因俗世而分散,哀家今天不是要徵求你的同意,這是哀家的命令!”
徐薇嚥了咽口水,“太后……”
“你今天這衣服穿得正好,擇日不如撞日,雖然有些倉促有些簡陋,你們還是現在成親吧!”
成、成親?
這是不是太快了!徐薇有點接受不了,而且今天她可是帶着傅大叔的使命來的,她可是承載着傅家上上下下幾十條人命的安危來的!她的親孃還在皇帝手裡呢!
她怎麼敢答應?
顧陌寅眼中的怒火和殺機已經分清楚的在說明他要做的一切了,只要她點頭便是血光之災。
太后看她不說話,直接說:“好了,傅丫頭的爹孃那邊哀家以後會給出一個解釋,小白這裡就讓哀家做主了。來,跪下來。”
徐薇覺得手心溼了,雙腿在發抖,要是這麼跪下去是不是意味着陳氏就要死了?
三爺靜靜的看着徐薇,眼圈微微紅了,他端起一杯酒,一飲而盡,藉助飲酒的動作掩飾了剛纔的失態。
“別怕,我在。”顧陌白的手溫柔的挽住了徐薇的手,輕輕掰開她的五指,十指緊扣,他說:“青兒,別怕。”
徐薇的眼眶溼了,這一句話帶着強大的魔力,將她的膝蓋掰彎,將她的一顆心灌醉,他一臉的誠懇,嘴角的笑意只爲她一個人綻放。
徐薇無聲的跪下來,她不知道自己是怎麼跪下來的。
“顧陌白,你可願意迎娶你身邊的女子爲妻,一生一世愛護她?疼惜她?不管富貴還是貧窮?”
徐薇含羞看着顧陌白,他的臉也有些紅了,“我願意,一生一世,不負她。”
太后又轉頭看着徐薇,撫摸着她的髮絲道:“丫頭,委屈你了,不過哀家也是無奈之舉,哀家問你,你可願意嫁給顧陌白,做他的妻子,不離不棄?”
徐薇的嘴巴在顫抖,她頭皮發麻青筋暴起,她緊張的五臟六腑都在咆哮,我願意!我願意!
可是她心中的聲音雖然大,卻無法從口中說出來。
她能感覺到手腕上的匕首還有森冷的光,她能感覺到陳氏正在悽慘的叫,她能看到傅庚年怒不可遏發瘋的樣子。
徐薇哭了,兩行熱淚順着嬌軟紅潤的臉頰垂落在手背上,浸溼了顧陌白的手指,她絕望的看着顧陌白,想從他的眼中看到一點力量。
“青兒,你相信我,不管以後發生什麼事我都會陪在你身邊,一生一世不離開你。”
他的手拂過她的臉頰,替她擦掉了臉上的淚,徐薇突然好像被抽乾了所有的腦漿所有的肝臟所有的力氣,她一下子趴在顧陌白的腿上,使盡了所有的力量嚎啕大哭。
“四爺!”
一聲絕望與幸福交加的喊叫讓在座的所有人都爲之動容,有人泫然哭泣,有人偷偷紅了眼睛。
太后也被她這麼強烈的反應嚇住了,這丫頭該不會敢抗旨吧!
“我願意!一生一世,不離不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