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道從什麼時候開始,徐薇已經可以冷眼看着一個人被剝奪活下去的權利,不動聲色的將所有的責任推脫的一乾二淨。
看着淑妃端起那杯毒酒,徐薇也不過是眨了眨眼睛。
她本來可以有不同的命運,只是因爲攔住了她的去路,所以她留不得。
走出冷宮,徐薇被六月的烈日曬的有些恍惚,一旁的丫鬟看她臉色蒼白問道:“慕賢王妃,你身體不舒服嗎?”
徐薇看着院子裡盛開的美人蕉淡淡的道:“你知道嗎?有的人一輩子註定要活的像曇花一樣,短暫而奔放,可是有些人卻只能讓仙人掌一樣,一直帶着滿身刺冷冰冰的走下去。”
那丫鬟顯然是沒有聽懂徐薇的話,好奇的笑了笑,“王妃,你是不是剛剛執行完皇上的命令所以心裡頗多感慨,其實奴婢已經不是第一次來冷宮了,看多了,也習慣了。”
徐薇回眸盯了她一眼,“看多了,什麼事都習以爲常了,很好。”
但願有一天她也可以習以爲常,但願那一天,不會太遲。
“王妃,最近這些天宮裡發生的事情太多了,真不知道是不是流年不利啊,奴婢也很害怕。”
這丫鬟平時是在前殿伺候的,見過的事太多了,心裡素質比徐薇的都要好,她都覺得害怕那就真的事兒太多了。
徐薇笑了笑,“好事多磨,也許這些不幸之後就是一個天大的好消息,走吧。”
爲了避免烈日的暴曬徐薇特意沿着一條迂迴曲折的小路往回走,在路上打發掉了丫鬟,一個人來到了靈歌軒。
這些天徐薇感覺自己的精力已經透支了,她需要一個地方好好的安靜安靜,靈歌軒也有些日子沒來了。
“丫頭,都兩個月沒見着你了,哀家還以爲你是嫌棄哀家這個老婆子不肯來看哀家了呢!”
太后一臉的不悅,撅着嘴好似個孩子,也只有在徐薇面前,她會放下所有的架子,打發掉丫鬟和小廝,將自己當做普通人家的祖母,與自己最親近的人聊天說話。
徐薇一把挽着她枯瘦的雙手,“皇祖母你就會拿我尋開心,早就想來看您呢,只是這些日子宮裡發生了太多的事情所以我走不開呢!”
太后也不戳穿,笑道:“事情都忙完了?”
她眼睛銳敏的好似一下就看穿了徐薇的心思,徐薇心中一沉,臉上的笑容有些發硬,“嗯,已經都忙完了,所以今天特意來這裡陪您說說話,一會兒我還要在這裡跟您一起吃晚飯呢。”
“好,一起吃晚飯。”
說了一會兒閒話太后突然問徐薇,“小白這些日子還是沒有消息嗎?”
徐薇幫太后捏腿的手頓了頓,仰頭道:“皇祖母……”
“你不說哀家也知道,哀家在這靈歌軒裡雖然不出門卻也不是瞎子聾子,小白曾經回來過,對吧?”
徐薇更是吃驚,怎麼感覺這位老太太什麼都知道?凡事都瞞不過她的眼睛。
“皇祖母,你……你是怎麼知道的?”
太后斜靠在榻上,一臉鬆弛的皮膚輕易的出賣了她的年齡,和三年前那個可以隨時扭秧歌的老人比起來,她好似是老了十歲。
“小白心中有大計,哀家清楚,他要做的事哀家也支持,只是,哀家有一件事要跟你說。”
徐薇點頭,“您說吧,我聽着。”
顧陌白身上的很多事
情她現在都已經見怪不怪了,她可以接受顧陌白的無故消失,也可以接受他的突然歸來,不問原因,不索解釋。
已經沒有什麼事可以將她震駭。
“先皇生前曾經問過哀家要立誰爲新皇,哀家力舉小白,先皇也十分認同哀家的提議,只是先皇說如今朝中人心動盪分割兩派,牽一髮而動全身,所以不敢輕易更改太子之位。先皇心中最佳人選自然是小白,但是他不忍看着小白身陷囹圄,一旦登上王位便要身負重任,他只想小白一生安穩。”
徐薇舉目看着老態龍鍾的太后,心中悠然升起一股欽佩,她心中該有多麼強大的抵抗力纔可以將世事看透不爲所動呢?
“先皇希望四爺一世安穩,想必您也是這麼想的,不過我覺得皇祖母早就已經看透,若想在這裡安穩,不是退出王位角逐就可以的,樹欲靜而風不止,四爺哪裡有安穩可享。”
太后點頭,拍了拍徐薇的肩頭,“丫頭,哀家知道你是個蕙質蘭心的女子,小白有了你是他一生的幸運,小白要成就霸業離不開你。”
“皇祖母,我與四爺是夫妻,夫妻本就該同心同德,這些都是我自願爲四爺做的。”
太后道:“你可知道哀家爲何一直不喜歡皇上和陌宸?”
徐薇側頭,沒錯,她是很困惑,太后獨獨寵愛顧陌白卻對她另外兩個孫子冷若冰霜,這是爲何?
“當年,哀家還未曾搬來靈歌軒,樑皇后執掌後宮,顧陌寅恃寵而驕,哀家開始就不肯接受她當皇后,是先皇一意孤行。後來,小白的母親入了宮,先皇沉湎美色哀家十分痛心,那時哀家便對舒妃存有偏見,不過後來,樑皇后因爲爭風吃醋不惜對舒妃下毒手,哀家雖然知道實情卻並未告知先皇。”
太后長嘆一聲,淚水順着皺紋滑落,好似在痛悔過去種種。
“哀家以爲沒有了舒妃先皇就會好好辦理國事,卻不想那之後樑皇后卻不肯罷休……小白的雙腿,也是被她所害。”
徐薇的心臟在做好了各種防設之後還是被太后一番話說的土崩瓦解,原來這深宮之中藏着的秘密真的可以一次一次的打破她的底線,一次一次的讓她的心臟得到飛昇歷練。
顧陌白的腿原來是被樑皇后所害!
聽她這麼一說其實不難理解,先皇看中了顧陌白,想讓他當皇帝,可是樑皇后一心想想要扶持自己的兒子,顧陌白孑身一人,她卻是顧陌寅最強大的後盾。
甚至,她可以暗中殘害顧陌白!
如此歹毒的心腸若是不還以顏色徐薇就枉爲人妻了!
“太后,當初四爺身邊沒有母親照顧,所以一再被奸人所害,但是從今以後我就是四爺最堅實的後盾,我絕對不會讓四爺再受到一絲傷害。”
曾經他缺失的,我都要原封不動的補償給他,那些讓他蒙受傷痛的,我會變本加厲的討伐回來!
“丫頭,你雖然是個小小的女子,哀家看得出來你心中自有一方天地,你與小白齊心,重掌大業指日可待。”
徐薇搖頭。“皇祖母,我這麼做不是爲了大業,我只是想讓自己的丈夫不再被人欺壓,任何人都不行。”
“你打算怎麼做?”
徐薇睨眸,“血債血償!”
晚上留在靈歌軒吃了晚膳,太后又斷斷續續說了一些當年的是,樑皇后如此上位,顧陌寅如何成爲太子,還有舒妃的美貌多
才,說的徐薇滿心的嚮往。
這位她未曾謀面的婆婆深深打動了她。
樑皇后不是一般人,不能像對於淑妃和孟玉瑩一樣輕而易舉攻破,要想扳倒她,還需要從長計議。
徐薇離開了靈歌軒,坐在馬車上隔着簾子看外面的月色,蟬鳴陣陣吵的人頭腦發脹。
太后依舊坐直了身體,對着帷幔輕聲道:“既然已經來了,還不進來啊?”
話音剛落顧陌白轉動輪椅走到她身旁,一身象牙白的衣衫光潔如玉,“皇祖母。”
“青丫頭已經走了,小白啊,你爲何不讓她知道呢?你們是夫妻,沒有必要隱瞞此事。”
顧陌白的暗宮在靈歌軒也有一個入口,太后禁止任何人如靈歌軒另外一個目的就是要保護顧陌白的陣地。
“知道的事情越多對她來說越是危險,倒不如不讓她知道。”
“既然如何,你又爲何要哀家在她面前提起當年的事呢?讓她知道樑皇后的過去種種,以她的性子豈會善罷甘休?”
顧陌白望着門外,淺聲道:“皇祖母,孫兒時間不多了,必須要儘快找出討伐的理由,只有青綰在宮裡鬧的顧陌寅心神不寧,無法處理朝政,孫兒纔好趁機下手。”
“小白,江山大業不是兒戲,但皇祖母相信你的決定,如果想做,那就放手一搏吧。”
“四年多了,孫兒無時無刻都在想,如果再遲一些,孫兒該如何對她交代?孫兒曾經答應過她,一定會救她,可是四年過去了,孫兒卻沒能兌現承諾。”
顧陌白望着冉冉升起的月亮,皎潔的月光灑落在他的衣服上,泛出一層柔柔的光,好像雪花紛揚。
太后長嘆一聲,“冤孽啊!冤孽!你心中念着雪衣,卻又迎娶了青丫頭,小白,若是青丫頭知道,她定然會心碎。”
“所以孫兒不想讓她知道,等孫兒登上龍位,一舉拿下匈奴救出雪衣,一切塵埃落定之後再跟她解釋清楚。”
“青丫頭對你是一片真心,你可別辜負她。”
顧陌白仰頭看着月光,腦海中同時出現兩道身影,笑靨如花的雪衣拿着橫笛溫聲細語,“四爺,再吹一次《虞美人》吧!”
而另一道身影則是一身紅裝的徐薇,她端起酒樽羞赧一笑,“四爺,合巹酒,一生一世到白頭。”
“如果知道感情如此慘烈不受控制,孫兒當初就不會貿然接近她,利用她,也就不會有今天的局面。”
太后握了握他的手腕,重重的點了點頭,“小白,若是感情也可以被理智左右,那就不是感情了。對於雪衣和青丫頭,你心裡要有打算,青丫頭雖然愛你,但一個女人心中永遠都無法接受自己所愛之人心中藏着另外一個女人。”
顧陌白掏出衣服內的橫笛,手指一個一個拂過笛孔。
“皇祖母,孫兒答應過雪衣一生只愛她一人。”
那晚她滿臉是淚跪倒在他面前,哀求她不要把她送去匈奴和親,可是他無能爲力。
“父皇沒有女兒,如今匈奴要和親,你被父皇選中認作乾女兒便是大齊的公主,雪衣,我已經哀求過父皇,他不允。”
“四爺,雪衣只愛四爺一人!如果四爺無法留住雪衣,雪衣寧願一死!”
“我答應你,等我登上皇位立刻誅滅匈奴帶你走,你等我。”
那晚,他答應她,這一生,爲她守護。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