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賬!混賬!我家怎麼出了你這麼個混賬東西!”魏國公狠狠的掀了案几,文房四寶並着各色擺件摔了一地!
徐三縮了縮脖子,不要命的接了一句:“那得問娘。”
“你還有臉跟我搭話?”魏國公惱得全身毛孔擴張,血管賁漲到極致,“魏國公府的面子都被你踩在腳底扯爛了!”
徐三滿不在乎的道:“大哥你不信我信外頭的胡說八道?我是去辦事的,沒碰男人。”哦,也就抱了那雁山的腰而已。“就坐了一小會兒。”
魏國公氣得肝疼:“辦事?誰信?現在全城都知道你好男風了——你倒是說說,你在那種地方能辦什麼事?”
徐三模模糊糊的道:“這事兒說不清楚。”
“你——”魏國公捂着肝,“你今天必須跟我說清楚了,你到底是不是真喜歡上了男人?”
徐三面色微變。
他離開品瀟館後又去了秦淮河,尋了幾個清倌伺候自己。他對女人的忍耐力顯然比男人好得太多,至少沒出手打人。但她們卻無人能如白棠那般挑拔起自己不盡的慾望與綺思。最後還是他想着白棠的樣子,才堅挺了起來。
所以,他是真的喜歡上了白棠,只想睡他壓他,其他的人再美再好他也提不起半點興趣?
得到這個結論的徐三不知是喜是悲,還在迷糊中就迎來了兄長劈頭蓋腦的斥罵。
他從小我行我素慣了的,性子又狂放不羈。世上根本沒有能束縛他行徑的東西。他喜歡什麼,不用爭搶便能得到,厭惡什麼,想盡辦法也要拔除乾淨。對他而言,喜歡練白棠就是喜歡了,騙得過別人也騙不過自己,他也不屑騙人。至於人倫常理世俗偏見他從來不曾在乎過,所以也壓根沒放在心上。索性睜着桃花眼,老老實實的交待:“大概……是吧。”
魏國公陡然血壓升高,一屁股坐倒在椅子上:“你,你是想氣死我?氣死孃親?!”
徐三皺眉:“那我也沒法子。我管不住自己喜歡他,怎麼辦?”
“誰?那小子是誰?竟然帶壞了你——”魏國公發狠,心裡想着定要揪出他宰了一死百了,免得繼續禍害他家人。
“他沒帶壞我。”徐三翁着鼻子,“是我看上他了。他還不知道呢。”
魏國公一口老血險些沒壓住,手指直打顫:“從今日起,你禁足府中不許出門!”
徐三抗議:“我還要去鑄印局上值呢。”
“在家養病!何時養好了再說!”
徐三想了半天,問:“大哥。如果我真是喜歡極了他,不捨得放手,怎麼辦?”
魏國公眯了眯眼睛,冷聲道:“死人你也喜歡?”
徐三心頭一凜,瞬間切換到魔王狀態,眼睛泛紅:“誰敢碰他?!”
“不想他出事,就斷了那荒唐的念頭!”魏國公冷笑,“別把我當傻瓜。與你交好的少年就那幾個。真以爲我查不出他的身份?你若不能控制自己,就算我不動手,陛下焉會放過他?!”
徐三驚得豁然起身,冷汗淋漓:“不——”
“你不是在攻讀《大明律》麼?”魏國公斬釘截鐵的道,“我會請楊大人上門與你授課。你安心在家中呆着吧!”
徐三茫然無措,難道自己就此放棄白棠?光想着就覺得窒息,心裡難受得不行。
不甘心哪!他咬牙,真不甘心放過那個撩人不自知的混蛋啊!
松竹齋。
“什麼——”白棠驚得手一錯,鋒利的刻刀劃破了手指,鮮血直流!他恍若不覺,連聲追問,“你說什麼?”
秦簡慌忙捉着他手掌,異常柔軟的蔥白玉指上觸目驚心的一片腥紅。秦簡恨不得將他手指含嘴裡吸吮止血。忙取了自己的帕子裹住傷口,一邊怒斥道:“你急什麼!你的手多金貴!這麼深的口子留了疤痕怎麼辦?家裡沒有沒傷藥?”
雕刻傷手乃是常事。白棠常備止血生肌的藥膏。秦簡幫他止了血抹在傷口處,包紮好了才喘口氣。
白棠呆呆的盯着手受傷的手指問:“徐三真的去了、去了男風館?”
秦簡皺眉,實在難以啓齒:“只是說他去了那等地方。不過也沒過夜……”
白棠緩緩捂住眼睛:完了完了。怕什麼來什麼!
徐三不會真彎了吧?竟然跑到男風館尋花問柳?!去就去了吧,還鬧得滿城風雨!
不行!他驀地起身:“我得與他說說去!”
秦簡忙拉住他:“你不能去!魏國公府現在正亂着呢。”
白棠登覺心虛,目光慌得沒處放,結結巴巴的問:“亂?怎麼個亂法?”
秦簡深深望着他:“我姐夫禁了他的足。謝絕一切探望。還在外頭派了人鎮壓流言。這時候,動不如靜。”
白棠倍覺煩惱。
“不必爲他擔心。”秦簡勉力一笑,“等過陣子謠言淡了就好。”
白棠也實在想不出應對的法子來,黯然自責:掰彎了徐三,真是天大的罪過!
秦簡自言自語:“只是,他爲何突然去那等地方?”
白棠一怔,恨不得挖個地洞把自己深埋千尺。
“白棠,你去溫泉山莊探望他的時候,他有沒有什麼異樣?”秦簡一臉的好奇。
“沒,沒有。”白棠乾巴巴的回答。
“哦。”秦簡長長的應了聲。得知徐三的消息時,無人知他心底的翻江搗海驚濤拍浪。
別人不明白,他還不清楚?徐三對白棠有着異於常人的容忍度,有時看着白棠的目光神態,毫不掩飾的熱切。近來更甚,赤裸裸的充滿着佔有慾。
徐三,到底還是爲白棠邁出了最艱難的一步。
如果是他——秦簡猛地甩掉這個荒唐的念頭!他怎麼可能對白棠心動?他怎麼可能喜歡男人?絕無可能!
即便只是一閃而逝的念頭,也驚得他背上的汗毛直要捅破褻衣似的刷的怒起!
秦簡慌忙扯開話題:“白棠,你爲何要把彩版的法子告訴高家?還讓高家跟你一塊兒版印插畫?”
白棠心不在焉的道:“我早有此打算。全因這法子瞞不久。一旦開工,作坊那麼多人,想瞞也瞞不住。不如趁早結個善緣。再說了,和高家硬爭個高低有什麼意義?”
秦簡強笑道:“你思量得周道。”他瞧着白棠清晰柔和的面部輪廓,斜飛的鳳眼弧度若畫般的完美,只是眉尖輕蹙,鳳眼茫然,緊抿的嘴脣泄露了他此時的憂慮不安。
白棠,還在爲徐三擔心呢。
秦簡心底的酸澀再難抑制。極想說,那些謠言對徐三來講屁都不算。他根本不會在乎也根本傷不了他。你若真想他好——也爲你自己好,不如與他斷交爲上。
可這番話,秦簡怎麼也說不出口。
“白棠。”他吸了口氣,“我、我父親來信,讓我去北京監工香山書院。我想到時隨全宏同往北京。你看如何?”
白棠點頭道:“你們一塊兒上路相互照看。最好不過。”說畢,他輕輕拍他的手背,嘆道:“路上小心。”
秦簡只覺得手背刺痛。他心知肚明,自己就是個臨陣脫逃的懦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