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氏與白蘭驚喜交加:“聖旨?”
“嗯。陛下要獎賞白棠呢!”徐裘安伸出大姆指,“我算是服了白棠了!他在朝堂上那叫口若懸河,步步爲營。逼得方老狗——咳,方御史無言以對。他捐出了自家準備造房子的木料身先力行,陛下大爲讚賞呢!”
圍觀諸人嘩的聲,熱議頓起。不住有人向蘇氏道喜:“恭喜夫人啊!”
“苦盡甘來,苦盡甘來啊!”
“白棠有大出息啊!我們羨慕都羨慕不來!”
蘇氏拉着白蘭激動得跑進松竹齋內院:“快,咱梳洗打扮下。”絲毫沒將屋裡的前夫與何氏放在眼裡。
聽得分明的練紹達與何氏,已然連氣也不敢出了。
陛下的嘉獎——練紹達腦子哄的一熱,眼中登時流露出無限嚮往與——貪婪!
“紹達,我們不能走!”何氏自然也明白其中的重要性,“我去喚白瑾過來!這可是大好的機會!咱們可以藉機和白棠恢復關係,聖旨之前,他敢不認你這個爹?還有那些賞賜,也該有咱們一份哪!”
練紹達正有此意。
內院陡然響起一聲獅子吼:“何妙蓮練紹達,快將我娘仨的首飾衣物還回來。否則聖旨前我就告你個入門偷盜之罪!”
何氏身子一抖,忙指揮着丫鬟捧着首飾匣子還與蘇氏。
白棠嘲笑道:“令夫人的身段,真是柔軟如柳。”
練紹達面孔通紅。他深吸口氣,努力溫和的道:“白棠,咱們總是一家人——”
“一家人?”白棠還未搭話,徐裘安已經大步而入。他來時換了身深紫色的錦袍,玉冠金帶,貴氣逼人。“爺我見識淺,從沒見過這般的家人。行了,別在這邊礙眼了,帶着你的人,有多遠滾多遠!”
練紹達哪敢和徐裘安懟上?只是想到皇帝的賞賜,這等的榮譽自己萬不能錯過,便舔着臉笑道:“三爺,哪家父子間沒些矛盾和誤會。咱們解開就好。今日我這般作爲,也是擔心祖傳家業被毀。並非棄白棠不顧啊。”
徐裘安不耐煩的揮手道:“陛下的這份賞賜是給白棠的。與你無關。何況你們都分家另過了。湊什麼熱鬧。快滾快滾,再不走,我可要動手咯!”
練紹達紅透了臉,卻不死心:“無論如何,我是白棠他爹,跟他一塊兒接旨,天經地義!”
“喲——”徐裘安正要發作,白棠一把拉住他。搖搖頭,自行走至練紹達身前,詭異一笑,在他耳邊低聲道:“欺君之罪,株連幾族?”
練紹達猛地裡打了個冷顫,驚恐萬狀!立馬提腳走人!他沒臉面從松竹齋出去,便到內院,喚了還在大獻殷勤,珠淚盈眶賠小心的何氏:“妙蓮,快走!”
何氏愕然:怎麼就走了?不接旨了?還想再作糾纏,但一見徐裘安煞星一般的兇狠模樣,立時嚇得眼淚收幹。何況丈夫的臉色難看至極,再不敢作妖,乖乖的跟着離開了。
上了馬車,她委屈至極的捶打丈夫的胸膛:“你怎能這樣!天賜良機,你竟然——”
“別說了!”練紹達臉色陰沉。“有徐裘安在,我們不在宮人面前出醜就不錯了。你還想討好處?”
何氏驀地一驚,心中升起不盡的無奈與怨憤:“我的白瑾啊,你怎麼這般命苦!”
“夠了!”練紹達冷嚎,“要哭回去哭!”他使喚車伕,“掉頭,回松竹齋!”
何氏抹着眼淚哼道:“不能接旨,還看什麼熱鬧!”
“你懂什麼。”練紹達眯了眯眼睛。他要聽一聽,皇帝給了什麼賞賜,還要聽聽聖旨是怎麼說的!這裡面,花頭多着呢!
送旨的太監已經喜氣洋洋的抵達松竹齋。
白棠家對接旨這檔子事自是沒啥經驗的,裘安算是有了用武之地,一通指劃,白棠太太平平的迎了旨。
皇帝很夠意思。大大讚揚了番白棠主動捐獻木料的忠君愛國之舉後,竟賞了他一塊商鋪另加一塊地皮,皆在北京!
蘇氏神情驚忡莫名:北京的商鋪和地皮?白棠這是打算——搬到北京啦?心底一動,這倒是白棠拔亂反正的機會!
白棠兄妹自是歡喜不盡。裘安見到白棠進屋離開了片刻,回來後往送旨太監手裡塞了個信封,暗贊白棠挺會做人嘛!
練紹達聽了旨意,默默的拉了簾子一言不發。
皇帝要遷都北京,他們這些工匠中除了朝庭點名要的名匠,其他人憑自願隨行。練老爺子和他兄長擔着官卷的活計,勢必要跟着同去新都。想來地皮作坊的事項早就安排得差不多了。至於他——自然是想同行的。他也是從小讀書,有些見識的人。知道不用多久,北京就會成爲匯政治、文學、匠藝於一體的國之重心!雕版行當,大有發展的機遇。更何況,他要爲白瑾的前程考慮呢!
但是父兄惱了他寵妾滅妻,壓根不管他的事,任他各種暗示也不置一辭。
聽說北京的規劃早已完成。商鋪圖還沒出來。就算出來了,好的位置早就讓人事先定走了。餘下的,也不知輪不輪得到他。
他現在都沒着落的事,白棠竟輕輕鬆鬆全解決了!練紹達已說不出是妒忌還是憤怒,滿心的不平充斥着胸腔,鬱悶得要炸開似的。
何氏的妒忌藏也藏不住。新都的地皮啊,還是皇帝賞下的!白棠竟是入了皇帝的眼!那羣蠢貨是怎麼辦事的!人沒送進去,反讓他長臉了!
她心念疾轉,拉着丈夫的胳膊道:“紹達,你說皇帝爲何要賞賜白棠要那麼大的地皮?”
練紹達悶聲道:“有話直說。”
何氏媚笑道:“白棠他們不過三口人,就算將來白棠成了親,那麼大地方空着也是空着。反正咱着都是去北京的,一家人,住一塊兒不是更好?”
練紹達不禁冷笑,怒斥道:“還嫌我們不夠丟人是不?你有臉,你跟他們商量去!”
何氏沒想到丈夫反應這麼大,不禁委屈得眼眶一紅:“我是爲了誰?還不是咱們白瑾?大哥和爹也不肯伸手幫幫咱們。到了北京兩眼一抹黑。買鋪子買宅子建作坊還不都是錢?現在有現成的店鋪和地皮。咱們跟白棠好好商量,讓他們勻出一些地來與我們——你是他父親,白瑾是他親弟弟。這也不算什麼過分的要求吧?也不是讓他們白送。咱們是借,付租金還不成?”
“借——”練紹達倒是心中一動。
“鋪子也好辦。咱們不佔他便宜,借他們的鋪子賣賣書冊,咱們一樣付租金。唉,這其實都是權宜之計。以你和白瑾的本事,還怕在京城尋不到鋪子?等咱們站穩腳跟了,自己的鋪子和房子也建得差不多了。你看如何?”何氏笑得宛若春風,心中卻恨道:待我站穩腳跟,你那房子鋪子,全是我家白瑾的!
“借,你讓我怎麼開口。”練紹達搖頭。“那逆子,必不會同意。”
“如果是老爺子或大哥開口呢?”何氏吐氣如蘭,吹在丈夫的耳邊,“你好好跟老爺子他們賠個不是認個錯。今後咱不跟白棠較勁了。請大哥出面,量白棠也不敢不聽他大伯的話吧?他大伯可是練家族長呢。”
練紹榮雖然看不慣自己,但也是最講究家和萬事興的。說不定,還真能說動他。
練紹達想了片刻,嘆息道:“我試試吧。”他閉上眼睛,“全是爲了白瑾啊!”
何氏笑伏在他胸膛,眼底全是得意:練白棠,你再出息又有何用?紹達心裡,只有白瑾一個兒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