如此,雖不能保證根除藥癮,但起碼能減輕聖上痛苦,也能讓聖上對抗藥癮之時,不那麼疲累,更有精神。
這更像是一場意志力的作戰,旁人都不能替代聖上。
她將調整了用量的藥裝在藥匣之中,正欲返回甘露殿的時候,忽而又停下腳步。
有些事情,不叫當事人親眼看到後果,也許就不能真正的下定決心。
她咬了咬牙,折身回去,將自己藏好的另一隻匣子也拿了出來。那匣子裡,是她調換下來的太醫令所製藥丸。
剩下的十幾顆藥丸都在這裡了。
柴素錦眯了眯眼,將兩隻匣子都揣入懷中。
她返回到甘露殿。
正欲進殿,卻被人從後頭一拽,腳步一頓,沒能入殿。
她皺眉回頭,正欲呵斥,卻瞧見馬文昭略帶笑意的臉。
“你怎麼又來了?”柴素錦低聲問道。
“我是來尋太子的。”馬文昭小聲說道,“你不用擔心我。”
柴素錦輕哼一聲,“誰擔心你了?”
馬文昭笑了笑,也不同她爭辯。
“放手,我要進去了。”柴素錦垂眸看着他握着她衣角的手。
馬文昭立即放開手,卻搖了搖頭,“等會兒再進去,你往裡看?”
柴素錦皺眉,從敞開的殿門口,側臉向裡看去。
透過屏風一旁的空隙,她恰看到太子正坐在牀邊,親手拿着白玉調羹,一勺一勺的喂聖上用膳。
聖上背靠着枕囊,雖然面色極爲不好,可臉上卻滿帶慈愛,望向太子的目光也是和煦溫厚。
柴素錦不由鬆了一口氣,嘴角也浮現出笑意來。
“此時進去打擾,是不是太沒有眼色了?”馬文昭在她身後小聲問道。
柴素錦也回眸朝他笑,“我倒要謝你好心提醒,免得我做了那沒有眼色的人了?”
馬文昭點點頭,“不必客氣。”
溫暖的陽光落在殿前,落在兩人身上,將兩人的笑意渲染的更加美好。
卻有一道視線,緊緊的盯着兩人,盯着兩人的笑容。陽光之下燦爛的笑意,此時在這人眼中,看來卻是如此的刺目。
或是因爲他目光太過灼熱。
柴素錦和馬文昭都不由尋着視線望去。
趙元甄寒着一張臉,一步步向殿前走來。
柴素錦連忙從馬文昭身邊退開兩步,同他拉開距離。
她下意識的動作,自己甚至都沒有意識到自己做了什麼。
馬文昭臉上的笑容立時清冷下來,他微微眯眼,看向她,“安國侯爺來了,你這是忙着要撇清關係,是要避嫌?”
柴素錦臉面一僵,她如今和趙元甄又有什麼關係?她同誰站的近,同誰來往,跟高高在上的安國侯更是毫不相干。她避什麼嫌?又有何可心虛的?
趙元甄面無表情的行至殿前,垂眸看了看柴素錦,又擡眼看向馬文
昭。
馬文昭抿脣一笑。
趙元甄開口道:“真叫人驚訝,馬公子怎麼會在這兒?”
“某奉太子之命前來。”馬文昭緩聲答道,“這麼早,安國侯爺不在朝會,怎的會來此求見是聖上?”
“聽聞聖上龍體欠安,我來探望,馬公子以爲有何不妥?”趙元甄淡淡望他。
柴素錦站在兩人中間,聽着兩人你來我往的對話,心頭莫名有些侷促。
她擡眼看了看殿中,見太子已經放下碗筷。內侍上前爲聖上擦拭了嘴角,收起了矮几。
她便先於兩人上前一步。
殿門口的內侍連忙朝裡稟報道:“柴大夫進見。”
太子起身朝外招了招手。
柴素錦頷首近前。
“你沒說錯,孤來了不久,父皇就醒過來了。父皇雖十分疲憊,但孤瞧着父皇的精神卻是尚好,柴姑娘定當要盡心盡力爲父皇醫治。”太子面含笑意的說道。
柴素錦連忙福身應聲。
聖上看了她一眼,一言未發別開視線。
殿門口的內侍又唱道:“安國侯覲見。”
太子向外看了看,低聲道:“他想來是得知父皇不早朝,擔心父皇的身體。”
聖上微微點頭,“叫他進來吧。”
柴素錦垂頭退到一旁,這會兒沒有她說話的份兒,她只支着耳朵聽着。
聖上和太子對趙元甄都十分信任倚重。就連前世的自己,對他也是毫不設防。
可是前世她的死,今世所遇到的一切,叫她不得不懷疑趙元甄在這中間究竟起了多少作用,究竟知道多少做了多少。
他和太醫令的關係又是怎樣?
在這些都弄明白以前,她對前世這個付出所有愛慕的男人,並不放心。
“昨日聽聞聖上忽生急病,臣心下難安,徹夜難眠,故今日一早特來求見聖上,求聖上勿怪。”趙元甄垂頭說道。
聖上點點頭,虛弱疲憊的臉上,難得露出了幾許笑意,“你擔心關切朕,朕怎麼會怪你?若不是有你幫助太子,朕便是病,也病的難安。如今有你做太子左膀右臂,朕就算事事不理,也能安心養病。”
太子也笑着點頭。
趙元甄卻連忙拱手道:“是太子殿下指揮得當,臣不過是進得本分。”
“你就別謙虛了,都是一家人,孤和父皇都將你當自己人,你說的這般客氣豈不見外?”太子笑了笑,語氣宛如對着親人一般。
趙元甄連忙恭敬朝太子拱手。
太子笑着擡手虛扶一把。
柴素錦微微皺眉。
“太醫令如今病情如何了?”聖上忽而問道。
柴素錦心中微微一緊。
“太醫令已經甦醒,只是身體十分虛弱,尚需靜養。”趙元甄回道。
“可有大礙?”聖上又追問了一句。
趙元甄卻不動聲色的看了柴素錦一眼,
“已經沒有性命之憂,情況穩定。”
聖上點點頭,“叫他安心養病,不必爲旁的事情操心。”
“是。”趙元甄應聲。
柴素錦眉頭微皺,心下略有些急。
聖上揮手說累了,叫衆人退下。
太子趙元甄都躬身告退。
柴素錦終於忍不住道:“聖上,小女還有一事……”
聖上側臉看她,“何事?”
“請太子留步。”柴素錦說道。
太子起身看她。
趙元甄的目光也落在她的身上。
“安國侯不是外人。”聖上說道,“有什麼話,你只管說吧。”
柴素錦皺着眉頭,抿嘴不言。
趙元甄深深看她一眼,拱手對聖上道:“臣忽而記起府中還有些事情尚未處理,臣告退。”
聖上的目光在柴素錦和趙元甄身上巡視了一圈,緩緩點頭,“去吧,你多多辛苦。”
趙元甄行禮退走,殿中倏爾靜了下來。
聖上的目光饒有興味的落在柴素錦身上。
“你能入得宮中,乃是藉由安國侯將你的書信呈給朕。朕原以爲,你也是信得過他的,怎的今日要說的話,卻要避着他?”聖上問道。
太子也狐疑看她。
“回稟聖上,”柴素錦清了清嗓子,不知爲何,喉間竟微微有些酸澀之感,“小女被太醫令困在府上之時,發覺安國侯同太醫令關係匪淺。太醫令所做之事,安國侯爺又知道多少呢?且聖上藥癮發作之時,是何情形,自然是越少人見到越好……”
“他日日去太醫令府上,乃是朕的意思。”聖上垂眸說道,“朕信得過他,叫他去看着太醫令的情況。”
“也許是小女想多了。”柴素錦頷首,難怪趙元甄不怕閒話不避嫌,原來有聖上的首肯。縱然當初聖上有藥癮之事,乃是他告訴自己,但她仍覺趙元甄同太醫令的關係實在曖昧的緊,“但萬事多小心,總沒有錯,且是攸關聖上名譽之事。”
“柴姑娘所言極是。”太子也開口道,“此事越少人知道越好。不知柴姑娘求孤留下,是要說什麼?”
見聖上和太子的目光都落在自己身上,柴素錦又向殿外看了一眼。
馬文昭正守在殿外,朝她微微點頭。
柴素錦從懷中摸出兩隻匣子。
將盛着自己所製成藥的匣子打開來放在一旁。
又將裝着太醫令所製藥丸的匣子也打開來,拿在手上。
聖上的眼中猛的一亮,“呈給朕!”
“聖上能認出這兩種藥麼?”柴素錦問道。
聖上眯眼看了看,“太醫令所制之藥,顏色更爲深,且藥丸的味道略有些刺鼻。而柴姑娘所制的藥,藥味芬芳,叫人有心曠神怡之感。只是這藥效嘛……”
“小女知道,太醫令的藥,藥效更爲迅速,能更快的緩解聖上痛楚。但這是要付出極大代價的……”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