回到家中,柴素錦腳步極快的在院子裡轉了一圈,又在屋子裡轉圈。
春露擺好了飯,請她入座的時候,她還在屋裡踱着步子。
“家中是得添置些丫鬟家僕,春露一個人太忙了。”柴素錦微微皺眉說道。
瑄哥兒哦了一聲,點了點頭。
柴素錦上下看了他一眼,“還要添置些新衣服,瑄哥兒長得快,衣服都有些小了。”
春露連忙點頭應了。
“這傢俱的顏色太過老舊,是不是也該換換新的了?”柴素錦皺着眉打量一圈說道。
餘下三人都有些詫異的看着她。
她渾然不覺,兀自點頭道:“屋裡也也沒什麼擺設。都是原來的東西,日後這裡是咱們的家,自然應該擺上咱們自己喜歡的東西,回頭將這擺設掛飾都換了吧!”
春露狐疑的看了看馬文昭,好似在用目光詢問他,小姐這是怎麼了?
馬文昭搖了搖頭,開口道:“不急,你想換成什麼樣。用罷飯咱們慢慢商量。”
柴素錦這才瞧見一桌子的飯菜,幾人都在等着她一起入座。
她深吸一口氣,在桌邊坐下。
用過了晚飯,春露去竈間洗碗收拾。
馬文昭吩咐瑄哥兒繼續練劍。
瑄哥兒抱怨了一句。“今天已經練了許多遍了啊……不是說晚上可以休息麼?”
馬文昭卻指了指柴素錦,“你姐姐尚未休息呢。”
話音未落,瑄哥兒抱着劍就出了門,臉上表情堅毅,竟一絲一毫的不情願也不見了。
姐姐尚爲這個家在外奔波,自己乃是頂天立地的男子漢大丈夫,有什麼理由偷懶?
屋子裡靜的只剩下兩個人的呼吸聲,柴素錦猛然擡頭,左右看了看,“你怎麼不去忙你的?”
馬文昭笑了笑,“我向來是閒人一個,你不知道麼?”
柴素錦哦了一聲,沒說話。
“你今日是怎麼了?”馬文昭看着她,認真問道。
柴素錦擡眼看他,“我怎麼了?”
“連瑄哥兒都看出你的反常,你說怎麼了?”馬文昭收斂的笑意,眼中更多了幾分認真。
柴素錦輕蹙眉頭,“是你們多想了吧?不過是要添置些家僕,添置些衣服,這不是早就該做的事情麼?”
“這種事你以往從來不會關心。從來不會過問。以往連買宅子這種事情,你都懶得過問,如今卻關心宅子裡的傢俱是否老舊,擺飾是否合心意?”馬文昭似笑非笑的看她,“讓我猜猜今日都發生了什麼事?”
柴素錦別過臉去,望着門外已經黑沉下來的天幕。
“聽聞今日駙馬爺親自出城迎接楚國公主了。”馬文昭忽而說道。
柴素錦臉面一僵,立即嗤笑出聲,“那又怎樣?同你。同我又有什麼關係?”
“果然是因爲這件事!”馬文昭篤定說道。
柴素錦皺眉,“你這人是不是有病?”
馬文昭笑着搖頭,“只有心虛的人才會急着否認。倘若不是因爲這件事,你會滿面諷刺的看我一眼,什麼都不會辯解。而你這麼急着開口反駁,正是因爲你心虛了。”
柴素錦霍然站起,“堂堂駙馬爺,同我一個小小的窮鄉僻壤的小醫女有什麼關係?馬公子。你今日腦袋是不是被門夾過了?”
馬文昭也跟着站起,目光居高臨下地看着她,臉上的笑意也都盡數不見了,“聽你自己的語氣,是不在意的樣子麼?你在意這件事!你在意駙馬爺。在方城的時候,我就覺得奇怪,你爲什麼一定要來京城呢?後來路上遇見了許多事,我以爲來京城是你的直覺。可如今,我知道,你是爲了某些人而來京城的,復仇也是其一,不過不是最重要的理由。”
柴素錦深吸一口氣,迫使自己冷靜下來。
遇見旁的人旁的事,她都不會失去理智,偏偏一遇到和趙元甄有關的事,她就會衝動。會暴露自己性格上的弱點。
這麼多年了,是已經成爲習慣?還是她還沒有接受自己已經不是柴素錦的事實?
她收斂自己情緒的同時,緩緩在椅子上坐了下來。
“我知道了,”她笑了笑。“你自己因爲這件事情影響了情緒,便以爲旁人都和你一樣,也會被這件事情所影響。因爲楚國公主抵京,不能接受。會受其影響的人,應該是你吧?這同我有什麼關係?同你卻是牽扯不清。”
馬文昭的面孔冷了下來,他擡腳靠近柴素錦,目光冷冷的看着她,“爲什麼同我牽扯不清?”
“一路行來時至今日,你的身份,你不承認,咱們彼此心中卻都是有數的。”柴素錦輕哼。“你想做什麼我不管,也管不着,彼此都是有仇怨的人,何必故作姿態的隱瞞。”
馬文昭點頭。“說的對呀,何必故作姿態的隱瞞?”
柴素錦擡眼看他,目光絲毫不肯示弱,“這話是說給你的。”
“這話於你不合適麼?”馬文昭反問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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柴素錦笑了。這次的笑容卻異常的燦爛,“那你說說看,不論是駙馬爺,還是楚國公主。哪個同我有關?”
馬文昭皺眉,沉默良久,眼中是深深地疑惑,可口中卻吶吶說不出,“男人的直覺。”
他只得出來這麼一個結論,更多卻是無從判斷。
柴素錦笑着點頭,“只是一個直覺而已,那就繼續相信你的直覺吧,看看我同駙馬同楚國公主究竟有什麼關係,能讓你的直覺將本不可能相干的人聯繫在一起。”
“你身上藏了太多的秘密,離着這麼近看你,卻像隔着霧一般。叫人看不清摸不透。”馬文昭說道。
柴素錦垂眸笑了笑,沒有說話。
馬文昭低頭靠近她的臉,“你不知道麼?對男人來說,越是捉摸不定看不透的,才越是有吸引力。”
兩人離得太近,呼吸好似都撲在彼此的面頰之上。
他忽而低頭吻了下來。
她立時後撤,他的脣擦過她的下頜,一陣灼熱。
她伸手推開他。揚手就是一耳光。
他卻立時抓住她的手腕,目光定定落在她的臉上。
兩人對視着,一言不發,就這麼僵持了片刻。她泄了手上的力氣,他放開她的手腕。
兩人胸膛都有略略的起伏,彼此的眼神複雜難辨。
“不早了。”馬文昭緩緩開口,“該休息了。”
說完,他轉身出了門。
柴素錦長長吐出一口氣來,胸口裡有些悶悶的,像塞了團棉花。
早晨在人羣中看着他騎着高頭大馬,擺着侯爺儀仗,從人羣的簇擁中經過的情形。又出現在了眼前。
不是說不去想了麼?不是說不在意了麼?不是說再無關係了麼?
這時候想起他又是什麼意思?爲什麼還會被他而牽動了情緒?
他爲什麼要親自去迎接楚國的公主?
倘若她沒死,倘若她還是長公主,他還會如此做麼?
想到這兒,柴素錦忽而渾身一僵,腦中像是被一道閃電擊中,一個可怕的想法無法控制的在自己腦中蔓延。
是啊,如果她不死,趙元甄就不能另娶楚國公主。
如果她不死,父皇也不會封他爲安國侯。
如果她不死,他只是個駙馬,不會在京城炙手可熱的更上一層樓。
如果她不死……一切都不會是現在的樣子。
所以說,她是必須死的麼?
前世的她,究竟是怎麼死的?她有靈芝仙草,那是仙草已大如傘蓋,每日生露極多。她日飲仙露滋養自身。
仙露可強身健體,祛除百病,延年益壽,常保青春不老。
更有師父從旁爲她診脈調理,她自己更是醫術不俗。
爲什麼會毫無預兆的得了急病,從病發,到病逝,不過只用了區區兩個時辰的功夫?
醒來就成了方城的柴妧妧,接着柴家的事情一樁連着一樁。她似乎從來沒有深想過這個問題。
如今細想來,直叫人覺得徹骨的寒意。
可她還是不明白,究竟是怎麼死的?怎麼做到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