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國來使果然在暗中打聽馬瀟瀟的消息。
馬瀟瀟不安的躲在自己的殿中,惶惶度日。如今她連一宮之主都不是了,唯有一個寢殿,叫她將自己藏在其中。
柴素錦聽聞這些,略爲她唏噓。
“公主可會可憐她?”那日陪同她進宮的丫鬟,小聲問道。
柴素錦看着窗外飄飄搖搖的落葉,搖了搖頭,“路都是自己選的,她今日的結果,也是她自己的選擇,用不着我可憐。”
“公主這般說,倒叫婢子想起另外一個人來。”丫鬟小聲說道。
柴素錦擡眼看她,“哦?叫你想起誰來?”
“春露姑娘。”丫鬟覷着柴素錦的臉色,說的有些小心翼翼。
柴素錦點點頭,“是啊,若沒有先前那些事,也許如今,她正站在這裡,你們都要稱呼她一聲姐姐。她是陪我從方城一路走來的人,定然是我跟前的第一人。”
隨着一聲輕嘆,柴素錦微微搖了搖頭。
“是啊,如今她們都羨慕婢子在公主您身邊的地位臉面,若是有春露姐姐,哪裡輪得到婢子什麼事兒?倒是便宜了婢子了。只是想到春露姑娘,婢子還是忍不住爲她嘆息,若能早日悔過,就算不能重回到主子身邊伺候,也好過現在下落不明啊。”丫鬟嘀咕道。
柴素錦停下手中的動作,側臉看着她,“春露下落不明?瑄哥兒不是命人送她和念恩一起離開京城了麼?”
“公主原來不知道這件事啊?”丫鬟擡眼看她,又忙低下頭去,“那伯爺一定會怪婢子多嘴的!”
“春露出了什麼事?他不來告訴我,倒還不許我問麼?”柴素錦朝那丫鬟擡了擡下巴,“你說吧,他怪不到你身上。”
“伯爺命人送他們離京那日,恰逢楚國使者到來,京城所有城門戒嚴。所以他們投宿在臨近城門的客棧之中,原本打算次日出城。可不曾想,還沒有一頓飯的功夫,春露和念恩,就離開了客棧,不知去向了。”丫鬟說道。
柴素錦微微皺起眉頭來,“離開客棧?是他們自己離開,還是……”
“伯爺沒說,伯爺身邊的人也都不清楚。只聽說那客棧的人並沒有瞧見他們離開。”丫鬟說道。
柴素錦緩緩點頭,“請伯爺來。”
瑄哥兒被尋來公主府的時候,已經是傍晚時光。
他這幾日,似乎黑了許多,來見柴素錦時,臉上還帶着些汗珠子。
柴素錦擡手拿着帕子爲他擦去臉上的汗,“忙什麼?都秋日了,還出了這麼多汗?秋日乃是收斂將養的時節。”
瑄哥兒咧了咧嘴,“沒事,跟他們一起去打馬遛彎兒了。”
“打馬遛彎兒?”柴素錦坐下看他,“我以爲你是帶着人去尋人了呢?”
瑄哥兒身子一僵,“姐,你都知道了啊?”
“我知道什麼了?”柴素錦挑眉。
瑄哥兒張了張嘴,擡手撓頭,表情有些懊惱,“究竟是知道,還是不知道?”
“什麼事?”柴素錦面上不動聲色。
瑄哥兒心中越發沒底,他咬了咬下脣,“我纔不是擔心那兩個背信棄義,沒有良心的東西,不過是怕他們被什麼人抓起來,對姐姐你不利!若非如此,我纔不管他們死活!”
柴素錦哦了一聲,點了點頭,“他們是被人抓去了啊?”
瑄哥兒拉了把胡凳,挨着柴素錦身邊坐了下來,“既然姐姐已經知道了,我就不瞞着了。原本怕你擔心,沒打算告訴你。客棧的人,我叫人問遍了,都說沒瞧見他們離開。他們若是想要走,沒必要躲着人呀?從後門兒?或是翻牆?翻窗戶?冒這個風險做什麼?誰又沒有不讓他們走!”
柴素錦點點頭,以春露對瑄哥兒的心思,她只怕巴不得不走。
“雖然屋裡頭沒有打鬥的痕跡,但是小二說,推開門的時候,屋裡有股淡淡的香味。不過窗戶開着,味道已經散的差不多了。我猜,他們可能是被人迷暈了,悄悄帶走的。”瑄哥兒皺眉,“那這就更能說明,帶走他們的人,乃是早有準備,早有蓄謀的。”
柴素錦垂眸思量。
瑄哥兒繼續說道:“且他們被帶走這麼幾天,卻沒有人上門要挾或是勒索什麼。我只怕,抓走他們,是爲了打聽姐姐你,或是紀家的消息。他們並不是紀家的家生子,卻是和姐姐曾經關係密切之人。所以多半是衝着姐姐你的。”
柴素錦微微一笑,“你一再強調尋找他們,是爲了我的安危考慮,不承認自己也在擔心他們……”
“我本來就沒有擔心他們!誰要擔心兩個叛徒的安危?”瑄哥兒立時嚷道。
“心軟,念舊情,並沒有什麼不好,也並不是軟弱的表現啊,”柴素錦笑看着瑄哥兒,“爲什麼不肯承認呢?”
瑄哥兒別過臉,“說沒有,就沒有!我纔不會對他們心軟!”
柴素錦搖了搖頭,“算起來,他們不見已經有好幾日了。你尋查可有進展?”
瑄哥兒咬着下脣,眉頭緊皺的搖搖頭。
“姐,你說。”他靠近柴素錦,壓低了聲音,“會是誰幹的?迷香,神不知鬼不覺,且抓得是春露念恩……做這事兒的,會不會是……虞震德?”
柴素錦看向瑄哥兒。
瑄哥兒坐直了身子,“他在我的印象裡,就是個陰魂不散,心狠手辣的人。咱們跟他之間,還有莫大的仇怨,攻破京城之後,他就消失不見,再沒有露過面。你說,他會就此甘心麼?”
“若是他,倒也好。將他引出來,總比他躲在暗中算計強。”柴素錦眯眼,聲音格外的清冷。
“他莫不真是屬老鼠的?趴在京城哪個耗子洞裡?聖上,紀表哥,還有那個姓趙的,幾番讓人在京城內外尋找,卻都沒有找到他的蹤跡。”瑄哥兒牙疼般嘶了一聲,“如今春露念恩也都一點兒消息都無,他是藏在了哪兒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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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了!”柴素錦忽而擡頭。
瑄哥兒立即看她,“姐姐想到什麼?”
“聖上登基以後,還未重新統計過戶籍。如今正是個機會,就說公主府的丫鬟,偷了公主的珍寶,不知藏匿何處,將統計戶籍和搜尋公主丫鬟的事情一起交代下去。”柴素錦緩緩說道,“他若真的還在京城,必然無從遁形。”
瑄哥兒連忙點頭,“我這就去找表哥!”
紀博採聽聞這是柴素錦的建議,又知道了春露念恩不見之時,未曾猶豫,便將這件事情上報聖上,並安排戶部和五城兵馬司的人一起去執行。
統計校正戶籍,乃是一國之本。雖費時費力,便是不爲查找虞震德,也是早晚當行之事。
他已經將這件事排上日程,如今不過是提前了許多而已。
戶部在五城兵馬司和京兆府的幫助下,以京城爲起點,開展戶籍統計工作。
藏匿京城的樑四,先是慌了。
“早知道就等他們出了京城再下手,定然是因爲他們兩個不見了,所以朝廷才重新統計戶籍!”樑四朝一身女裝的虞震德抱怨道。
虞震德微微搖了搖頭,“戶籍統計,早晚都要做。”
“說什麼公主的丫鬟偷了東西私自跑了,還不就是要找這丫頭?你不是說,她們主僕已經恩斷義絕,便是他們死了,也沒有人會過問麼?”樑四皺眉,“如今可好,也沒從他們口中翹出什麼有用的東西來,還將咱們的處境弄得岌岌可危。”
虞震德輕哼一聲,“現在說這些做什麼?越是混亂,才越有反擊的可能。難道我們要一輩子藏在這裡,你甘心日日都去大街上灑掃?我看你是將自己的志氣都給掃沒了吧?”
“呸!”樑四忽而起身,啐了虞震德一口,“老子早就忍不下去了!若不是你說要耐心等待,你以爲老子會陪你在京城裡這麼幹耗着?”
虞震德皺眉,聲音微冷,“注意你的措辭。”
“我措辭怎麼了?我就要自稱老子!你不服,你打老子呀?”樑四嘲諷道,“這麼久了,你的皇帝夢還沒有醒呢?還沒看清楚自己的如今的處境呢?還以爲自己是呼風喚雨高高在上的九五至尊呢?你不是!我告訴你,你如今就是一隻喪家之犬,若非我可憐你,收留你,你早就被柴賢一幫子給抓回去,折磨死了!”
虞震德臉面不動,忽而手腕一翻。
嗖的一聲,小指般細長的冷箭忽而從他袖中射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