臣以爲應當把全部兵馬增援忠城,靠莫都督把敵軍拒 外……”
“就、就是,自古以來,哪有以都城來迎敵拒險,一旦失利,社稷宗廟不可保矣!”
“莫都督天下名將,論防守,國中無出其右者,是以臣也以爲,必以忠城爲最後之屏障,靠莫都督放手一搏了!”
……
不知誰提出讓莫言全力死守的意見,衆人紛紛附和,嘈雜的議論漸漸歸於一種聲音。
“不行!”
突然的高聲讓現場爲之一愣,但當大家轉來,看清說話的人,脣槍舌劍向他襲去。
“難道佘小將軍是想讓敵軍長驅大進,攻擊雲賀?國主宗廟都在這裡,一旦有失,佘將軍擔得起這個責任嗎?”
“老夫知道佘小將軍與莫都督情同父子,擔心都督有失,但此時,斷不可感情用事,因私廢公!”
佘牙有些後退,他本身不算善於言辭,想說的只是從軍事方面判斷的理由,而這些大帽子扣下來,讓他招架不住,漲紅了臉卻無法反駁。
正在此時,身後卻傳來峻刻的一聲冷笑,“參軍擔不起這個責任,就推給莫都督去擔?侍郎說人因私廢公,難道自己不是害怕打仗,希望敵軍永遠在百里之外?”
這語言是如此簡短,卻又如此鋒利,被涉及的人物全都一哽,因爲說中內心全力隱藏的真實想法。
尋找地目光最終都落在韓笑身邊的鎏金地大椅上,一直靜默的王妃微微揚起下巴斜靠在那裡。臉上沒有任何表情,冷硬如大理石的雕像。唯有眼中,放出令人不敢逼視的光芒。
“那王妃是何主意?”
“本宮的主意很簡單,讓莫都督儘速撤回來,以都城雲賀決一死 戰!”
衆人相視一眼,也注意到韓笑的眼神移過來,看向萬素飛棱角分明地側臉。似乎有些心動。
一名武官連忙出列,擔任了大家的代言,“臣斗膽啓稟國主,王妃畢竟是女流,不見的懂得軍務,以守城來說,忠城險固,若說一萬人守得住忠城時,三四萬也未必守得住雲賀,所以決戰之處還是該在前 者。”
“有人說你不通軍務呢”。韓笑突然笑起來,看向萬素飛。在會議上第一次開口。
萬素飛沒理他,而是向那武官迴應,“閣下說的好,忠城險固。若如各位所言,派我全軍據守,如果周軍意圖速戰速決。也許確實會被打退。”
她說話的語氣並不激動,但平淡間,突然拋出一個巨大的轉折, “可是,如果我是周榮,就絕不會一來就全力攻城!”
“忠城的最大弱點就是小!本宮算過,忠城常備兩萬五千守軍,兵糧三月,若我軍七萬將士全軍投入,以城內僅有的兩座穀倉支持。最多最多能撐一個半月。周榮帶十幾萬大軍前來,舒舒服服在城外一圍。根本不用攻打,百天之後,城內必定率獸食人!因此,要與周軍做長期戰爭的準備,必須選在城廣糧足的雲賀!”
底下再次嗡嚶一片,有人如醍醐灌頂,若真如萬素飛所說,軍隊在忠城可能餓也餓個全軍覆沒,他們在雲賀地妻兒老小又有誰來保護?他們雖不想參與戰爭,卻更不想不參與戰爭就面臨失敗。
但先前的意見,也不是沒人真心從軍事方面考慮,又有一名將領出列,“王妃所言,臣也想過。可若實行起來,有三點難處,無法破 解……”
萬素飛本來認真聽着,卻被階下另一個突然響起地高聲打斷。
“微臣聽說……”
萬素飛看過去,認出是盧笛的父親,盧侍郎。
他的聲音很大,唯恐大家聽不到似的,“微臣聽說,王妃曾在周國生活,深受周主恩遇,難道說,王妃就沒想過要報答他嗎?!”
此言一出,突然萬籟俱寂,如果說的再明顯一點:我怎麼知道你現在不是在報答他呢?
“大膽!”韓笑失態地跳起來,一掌拍在白玉的案面,漂亮地臉龐都有些扭曲。
但之後並沒有話,他偷眼去瞟萬素飛,也想知道她對此是什麼回 應。
萬素飛
着,表現得比所有人都平靜。
“盧大人說的……沒錯”,她緩緩地開口,句子中帶了間斷,可並不是結巴或支吾那種,而像是抑制喉嚨後有什麼洪水爆發,“我是該報答他。”
“爲報他曾經對我的看重,我必將……”,她用力頓了一下,眼裡像有極冷的兩團火跳動,“傾盡平生所學……”
、
、
陸濤伏在階下,稟報他失敗的過程,頭上一圈帶血的紗布,依稀透出戰爭的慘烈與失敗的倉皇。
他注意到,聽的時候,皇上一直在咬嘴脣,儘量平靜的表情下似乎壓抑着巨大地痛苦。但聽完後,並不如他所預期地那樣驚訝,甚至還拉開一個勉強的笑容。
“不怪你,你輸了,不止因爲韓國居然有火炮,更因爲他們居然有萬素飛——有了萬素飛,朕也不奇怪他們有火炮。”
“萬素飛?”這次輪到陸濤大驚,他與其他大部分周軍一樣,一直以爲她死於那場變故。
“她活着,在韓國”,周榮深深吸口氣,看向窗外,“是朕地錯,沒告訴你防備,一來,朕一直以爲她不至於與我們爲敵……”
“不可能!!”
周榮沒有計較臣下打斷的失禮,看着圓睜雙眼的陸濤,緩緩笑道,“不可能?那你覺得那些奇謀詭計,是出自誰的手筆?”
陸濤突然明白剛纔皇上爲什麼會有那樣的表情,因爲此刻他自己也忍不住去用力咬嘴脣,理智上已經相信,情感卻不願承認,這種矛盾的心情,不拼力去壓抑,恐怕會變成歇斯底里的局面。
“因爲什麼?”,他儘量控制着聲調,可還是略略有些尖銳。
“大概,韓笑肯娶她吧”,周榮彷彿漫不經心地答道,也許因爲確定事實的時間久,他的痛苦不像陸濤那樣鮮明,或者至少,比陸濤易於掩飾。
“選最後肯娶她那個,不知道的還以爲是個婊子在談從良”,陸濤也笑了,不無惡毒地擠出一句,聳聳肩挺起胸面對周榮,想證明他也不在乎。
周榮沒有迴應他,而是道,“朕剛纔的話還沒說完呢。”
“?”
“一來,朕一直以爲她不至於與我們爲敵,二來……”,周榮說下去,“朕怕你知道她在敵營,會有所牽掛……”
陸濤心裡咯噔一聲,他沒想到這裡有把刀等着他。
他一身冷汗,迅速跪了下去。
“臣歸順皇上,雖然有素飛引薦之由,但實是因爲皇上天命所至,衆望所歸,期望在皇上手下建功立業!食君之祿,自當忠心以報,何況臣與韓笑實成殺父之仇,就算對萬素飛有所牽掛,也只會想早日救她脫出 ,而不可能囿於幼時情誼,爲她因私廢公,請皇上明察!”
周榮短暫地沉默,他的問話,確有試探之意,但陸濤這番表忠心,比他期待的答案還要堅決,卻不知爲什麼依然讓他有些不適。
然後他突然笑了,笑得有點淒厲。
“皇上笑什麼?”陸濤有點毛,忙問。
“聽陸大人一席話,朕心裡突然好過些。”
陸濤先一愣,繼而臉上大紅。
什麼天命所至,衆望所歸,其實誰心裡不明白,因爲周國實力強,跟着周榮日後有前途。既然大家都在自己的前途和幼時情誼中堅決選擇前者,又有什麼理由被萬素飛同樣的選擇傷害。
“朕不是在嘲笑你”,周榮再次將目光轉向窗外,語氣冷淡而疲 憊,“這世道,沒點婊子樣,活不下來。”
“萬素飛是,你是,甚至朕,很多時候也不得不是……”
“江軒不是”
“所以他死了……”
周榮用很平很平的語氣說完這些,轉回來,看着陸濤。
沉默在兩個人中間蔓延了一會,終於被不知哪一個打破了。
“兩個大男人在一起說這個,真夠孃的。”
“呵,好像是啊。還是說說該怎麼對付裡面那一位吧。”(未完待續,如欲知後事如何,請登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