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九章  寶石只有光芒沒有眼淚

推開“原點酒吧”厚重的木板鐵框門,食物、酒氣、煙味和混雜的聲浪,熱烘烘地撲出來,穿過狹窄的走道進入屋子,如操場看臺一樣四圍的卡座幾乎滿席,但人大多不在座位上安坐,而是端着酒杯、拎着瓶子四處走動,逮着人就碰杯,跟着音樂搖晃身體、嘶吼或自言自語。

屋子中間的舞臺上吉他聲撥響,鼓手田野不緊不慢地敲了一段節奏,如同預告片一樣,人們開始把注意力轉到舞臺。突然鼓手大力揮動鼓槌,鼓點節奏震起來,燈光變幻,第一首曲子開唱。人們如炸窩的蜂羣,歡呼着奔向舞臺下的舞池,舉着手跟着鼓點扭動身體。

凌瀟和何鈺子也擠在臺下,何鈺子仰望着舞臺上抱着吉他彈唱的青年,邊蹦邊尖叫,那青年高高的個子,蒼白的面容如同古希臘男神雕像,一頭凌亂的長髮隨意地披散着,硬朗瘦削的線條,又帶着莫名的憂鬱頹廢,他是二十三樂隊的主唱,由天。

幾曲過後,臺上換了其他來走穴演出的人,音樂也跟着風格變幻,在酒精的刺激和聲浪的鼓動下狂躁不已的人們,開始漸漸安靜下來,帶着興奮的餘波,略帶疲倦地癱坐在吧檯、卡座、走廊各處。

何鈺子蹦跳着來到田野和由天那一桌,她已經喝了一些酒,酡紅着臉,舉着杯子叫道:“太棒了!這是新寫的歌嗎?”由天卻十分冷淡地看了她一眼,隨即轉開了頭。她笑嘻嘻地捶了田野一拳,硬擠到他們中間坐下:“教練,你這個寶藏老baby,到底還有多少驚喜是我們不知道的?這酒吧居然是你的!我不管,今天你買單,以後我來店裡必須五折!”

這確實是田野開的酒吧,他就出資、找地方、開起店、找樂隊,日常閒雜事務就扔給一起玩樂隊的好哥們耗子管理,他有空經常過來泡着,倒不是對酒吧的經營管理有多上心,而是樂隊成員目前穩定在這裡駐紮,晚上演出、經營,白天排練、錄歌,算是一個大根據地。這裡位於郊區,位置挺偏的,以前是個大工廠倒閉的車間,空間非常大,特別合適喝酒蹦迪打架,所以客流量不太多,但比較固定,基本上以愛玩樂隊的人和一些樂迷爲主,生意倒也還能支撐樂隊運轉費用。

田野無語地苦笑:“你怎麼哪裡都找得到啊?你們這些孩子,還真是假期太長、作業太少,不需要複習的嗎?”她吐吐舌頭笑着說:“哎呦,我好不容易放個假,你就別跟我家人似的婆婆媽媽啦!”這時候凌瀟也找到這邊來了:“何大小姐,您這俏沒聲兒亂跑的毛病可不好,人是跟我出來的,把你丟了,你爸媽哥哥們還不得撕了我?”他跟田野打個招呼,聊起來。

何鈺子抓起杯子倒滿,不由分說地舉到由天面前:“由天哥哥,咱們喝酒!你爲什麼不接我電話、不回我信息呢?”

由天皺了皺眉說,淡淡地說,沒看見。他沒有舉杯跟她碰杯,旁邊烈焰紅脣的女子怕酒滴撒落在身上,往他的方向靠了靠,語氣挑釁地問:“她誰啊?”由天搖搖頭沒說話。

僵持了幾秒,何鈺子自己仰頭喝了下去,又倒滿一杯:“來,我敬你!”由天放下了杯子,頗有些嫌惡地看着她又把一滿杯倒進喉嚨裡,搖晃着站起來湊近由天,臉上還是笑嘻嘻地:“由天哥哥,你幹嘛不跟我喝?我敬你酒呢,你喝一杯!”田野趕緊攔着:“哎哎,這是幹嘛呢,小姑娘家家的喝這麼多。”把她手上的瓶子杯子搶了。

由天湊近田野說了幾句話,站起來摟着那姑娘的腰,往外走去。何鈺子伸手去拽由天的胳膊,嘴裡叫道:“你不要走!我不准你走!”由天甩開她的手,冷冷地說:“何小姐,請你自重。”頭也不回地走了,他身邊的女伴衝她揚着下巴微微一笑,挽着他的胳膊往別處走了。

何鈺子急火攻心,跳起來就往兩人的背影撲過去,嘴裡尖叫着:“由天你不能走!你站住!你聽到沒有,你給我站住!”凌瀟眼明手快,一雙胳膊牢牢地圈住發瘋的何鈺子:“嘿,嘿,幹嘛呢,冷靜,冷靜。”她死命地掙扎、踢打,高聲叫罵着聽不清楚的胡話,周圍的人都往這邊看過來,好事的已經吹起了口哨。

凌瀟半是強迫半是哄勸,何鈺子撒完潑,渾身癱軟下來,在凌瀟懷裡痛哭起來,一邊哭一邊掏心挖肺地問:“由天哥哥,你就這麼討厭我嗎?在你眼裡我就是一坨大便嗎?”她了太多,開始嘔吐起來。

舞臺後方有田野的休息室,他們把哭花了的何鈺子弄過去,田野還得出去演出,從立櫃裡扯一條毯子扔給凌瀟,叮囑說:“你搞定她聽見沒?你讓她躺躺,一會兒毫髮無損地給她送回家去聽見沒?走之前給老子這裡收拾乾淨聽見沒?你們些兔崽子,淨給老子添亂!”罵罵咧咧出去了。

凌瀟看着披頭散髮滿臉髒污的何鈺子,破布娃娃一樣歪躺在田野的窄牀上,嘴裡咕嚕咕嚕唸叨着什麼,一個頭兩個大,他找到一塊布,沾溼了給她擦一擦,她很不配合,揮舞着手腳,一不小心一巴掌呼在凌瀟臉上,凌瀟毫不猶豫擡手一巴掌扇回去,怒喝道:“老實點!”

好不容易把她手和臉擦乾淨,又把她身體擺順了蓋上毯子,想起田野臨走的叮囑,趕緊去衛生間找來拖把,把地板弄乾淨,他已經要被沖天的酒肉酸腐之氣薰暈了,長這麼大,還沒伺候過誰呢,這造的什麼孽啊!

外面的音樂經層層牆壁阻擋傳來,依然咚咚咚地震着心臟,他氣鼓鼓地在牀對面的小沙發上躺下,瞪着對面打呼嚕的不良少女何鈺子,心裡氣恨難平,恨不得上去踹兩腳。

也不知睡了多久,凌瀟在一陣啜泣聲中醒來,睜眼一看,何鈺子正縮成一團痛哭,他趕緊解釋說:“你哭啥,我可一個指頭都沒碰你!我不是那種禽獸!再說我也對你不感興趣……”何鈺子索性放聲大哭,哇哇的哭聲蓋過了外面的音樂,凌瀟趕緊捂住耳朵縮在沙發裡,等待暴風雨過去。

何鈺子哭了一陣,又累又渴,爬起來把牀邊小桌子上的一杯水一飲而盡,擡起手背抹抹嘴,渾身乏力地滑坐在牀前的地板上。凌瀟數落她說:“媽蛋你這好好的看着演出抽什麼風?成年了了不起啊可以把自己喝成大SB啊?我跟你說,你以後別想再忽悠爺爺帶你出來!”

何鈺子臉上的妝容全被擦掉,臉蛋有些浮腫,紅彤彤的鼻頭和臉頰,嘴巴受盡委屈地嘟着,她看着發脾氣的凌瀟,眼淚又流了下來,她抽噎着說:“那你走啊!反正我是個壞孩子,你們都不要理我。我只會給你們添亂,只會讓你們丟臉。”

看她梨花帶雨的樣子,凌瀟氣消了大半,抓抓頭哀求她:“姑奶奶,咱不哭了行嗎?這要是別人看見了還以爲我是個登徒子,把黃花大姑娘蹂躪了呢。”

何鈺子擦了兩把眼淚,憋着嘴說:“凌瀟,你知道嗎,我是個壞孩子。也不怪由天哥哥那麼恨我了。”

恨?不至於吧,她就是一個用力過猛死纏爛打的追星小姑娘,性格有時候是跋扈了一些,頂多就是招人煩吧。

她搖頭說:“你不知道,我很壞,我很髒……”凌瀟瞪大了眼睛,這怎麼說的?

何鈺子低下了頭,眼淚又流了下來:“我從小仗着家裡有錢,爹媽哥哥寵愛,不愛讀書,專門搗蛋,在學校裡我欺負過不少同學,但是他們還是簇擁着我,因爲我有錢,我以爲有錢什麼都能買到。五年前,由天哥哥是少年團的成員,他長得太帥了,我們班好多小姑娘都喜歡他,我央求爸爸花錢請他們給我辦一場見面會,我邀請了我們很多同學,他們都羨慕死我了。”

“我見到了真實的由天哥哥,我覺得我愛上他了,於是我成爲了他們少年團的瘋狂粉絲,每天爲他們打榜、組織應援會,爲了讓他能夠在活動裡多露臉,我們四處給活動方送錢、送禮物。由天哥哥很感謝我,我們有一段時間像是朋友一樣,親切地給我們粉絲團拍視頻隔空表達感謝,我們也會聊電話、發短信,分享很多事情,他經常鼓勵我好好學習,以後開個公司專門捧他。他有時候也會託人給我送蛋糕、零食之類到學校,同學們都開玩笑喊我天嫂。我分不清那是愛,還是虛榮心,我只是覺得很幸福。”說起那段時間,何鈺子臉上浮現出夢幻的微笑。

“後來在公司給由天哥哥辦的二十歲生日派對上,我們幾個後援會的人也被邀請了,那天人很多,大部分年齡都是比我們大的,有些甚至是叔叔輩,他們對我們說,如果我們想進入演藝圈,他們也可以包裝培養的,組一個女團和由天哥哥他們一起演出。我坐在由天哥哥身邊,聽着這些話,幸福得要暈過去。那天是我第一次喝酒,我不知道自己喝了多少,等我醒來的時候,是在一個酒店的房間裡,我身上一絲不掛……”

何鈺子想起那些事,像是有些冷一樣抱緊了自己的雙肩,凌瀟氣得腦子有點蒙,趕緊給她把毯子裹上。她艱難地開口:“我不知道發生了什麼,身上很疼,我以爲是由天哥哥,甚至還有一點莫名的興奮和期待,以爲這樣就真的可以做由天的女朋友了。”她停頓了一下,穩了穩心神說:“過了一個多月,我有一天上體育課的時候,血順着褲管流下來,嚇到了同學和老師,家裡人把我送到醫院,醫生說我……說我……懷孕了,大出血是流產的徵兆。”

何鈺子那雙總是古靈精怪滴溜亂轉的大眼睛,此時痛苦地閉上了,長長的睫毛上沾着淚水,像是月光下的露珠。凌瀟的心揪得緊緊的,一時不知道該說什麼。

“爸媽又氣又心疼,爸爸逼問我是誰,我一直說我不知道,我喝了酒我不知道,爸爸氣壞了,說這是強暴,他一定要揪出兇手將他碎屍萬段!他和警察到處調監控追查那天發生的所有事情,但是一直找不到人。我做完手術後,就被關在家哪都不準去了,原來的學校都已經傳得沸沸揚揚,爸媽給我辦了轉學。”

“爸爸,我跟由天哥哥聊天,旁敲側擊之下發現,那天晚上的事,不是他……他那天晚上十一點多就跟隊友回去了,又不在場的人證。說好像有兩個自稱是後援會負責人和我家裡管事的人把我帶走了……那段時間我跟瘋了一樣,哭哭笑笑,你看我手腕上的疤痕,就是那時候自己割的。爸爸查不到人,就把氣撒在由天身上,沒多久,所有跟由天哥哥有關的作品和消息都被封殺了,公司迫於爸爸的壓力,只能把他開除了事,爸爸甚至把他弄到拘留所呆了一段時間,他的學校也把他給開除了,其他的公司也都不敢要一個污點藝人,也沒法找多好的工作,他應該有幾年混得非常不好,後來纔在一個不出名的小樂隊擔任主唱。”

沒想到,這個總是開開心心蹦蹦跳跳的姑娘,竟然發生過這樣的事,可以想見她當時遭受怎樣痛苦的內心折磨。凌瀟坐過去她旁邊,輕輕地拍着她的後背安撫她:“可憐的孩子,都過去了,過去了……”

何鈺子深吸一口氣,淚光盈盈地接着講述:“我知道這件事其實怪不得由天哥哥,都是我自己作出來的禍。我能夠出門了以後,到處找他,向他道歉、我甚至可以補償他。但是家裡管得很嚴,如果爸爸知道我跟他又有聯繫,一定會生氣,也許會再傷害他。他也很恨我,不管怎麼道歉都沒用……家裡人都很愛我,小心翼翼地保護我不讓我受傷害,我是一個生活在空空的大城堡裡的人,但我甚至不配說孤獨,我是一個壞孩子,你知道嗎凌瀟,我是一個壞孩子,我小小年紀不學好,做出墮胎這樣骯髒的事,一輩子擡不起頭,我還連累了他,毀了他的前途……”

這也只是一個孩子啊,她因爲無知而受傷,牽連別人也並非有意爲之,不是十惡不赦的人,但她小小年紀承受着抑鬱、悔恨、內疚這些負面情緒,艱難地成長,但在人前卻總是一副沒心沒肺的樣子,太讓人心疼了。

凌瀟把痛哭的何鈺子攬在懷裡,輕輕地拍哄着說:“嘿,嘿,不要這樣說自己,我知道你不是壞孩子,你只是個受害者,是那些壞人該死。以後你想去哪兒,哥哥陪着你、保護你,好不好?你牽連由天也是無心之過,他可能一時生氣,遲早會想開的,沒事沒事,我們也可以再找機會解釋道歉嘛。咱們可是名貴珠寶尖晶石,寶石只有光芒,沒有眼淚。別哭了,快給爺笑一個,你哭起來真是醜得心碎……哎呦哎呦,你幹嘛掐我!輕點兒輕點兒!你鬆手,鬆手聽見沒?嘶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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