正如安司閨所恐懼的那般,三十大板之後,她感覺兩條腿都不是自己的了,腰部以下完全沒有任何知覺。第二日,李平來傳太子妃的命令,直接革了她司閨一職。
安司閨死死握住牀頭,聲嘶力竭的喊道:“我是先後任命的司閨,太子妃沒有權利革我的職!”
李平呵呵一笑,“若是皇后在,整個東宮確實都是皇后管。可先後已經去了,聖人又沒有繼後,這東宮自然是太子妃說了算,您說是吧。”什麼玩藝,還敢拿先後來壓人。也不看看,就算先後在,看在太子妃懷了皇嗣的份上,也只會先處置你這個奴才,而不會說太子妃半句不是。
看着小太監把心若死灰的安氏拖走,李平勾起脣角,譏諷的一笑,“老老實實當她的司閨就行了,非要心氣高的想出頭,也不看看自己是什麼東西,能撈回條小命就行了。”
李平也沒剋扣安氏的東西,反而讓伺候她的小宮女把值錢的東西都收拾了,連着安氏一併送到杜氏院中。對着眼含驚慌之色的杜孺人,李平笑吟吟的道:“杜孺人,安氏言語不當,衝撞了殿下,本該重罰。但是娘子和殿下心慈,只賞了她三十板子並革了職。想着她也曾伺候過先後,沒有功勞也有苦勞,皇家該養她的老。殿下說了,以後便將她安放在你院中當值,要好生照料。”
杜孺人看了看癱成一團的安氏,顫着聲音應道:“妾領命。”她知道,安氏就是太子妃給她的警告,杜氏剛剛冒出的那點爭寵之心,瞬間就淡了下去。
李平看着杜孺人跟霜打的葉子似的,瞬間就蔫了,很是滿意的點了點頭,帶着人優哉遊哉的走了。
掖庭宮中沒有秘密,安氏被罰又被革職,最後半癱的送到杜孺人院中之事,很快就傳遍了整個掖庭宮。剛剛因爲太子妃有孕,認爲可以藉機奪寵的宮人們,轉眼間就熄了那點不甘之心。特別是杜孺人身邊那幾個良家子,看着安氏的慘狀,悄悄白了俏臉,再不敢多想,只管安份守已的伺候杜孺人,期盼着有一天,可以出宮還家。
出宮還家,這也許是個奢望,可沒想到,這個奢望居然這麼容易就實現了。
太子以爲未出世的小皇子祈福爲名,要放出東宮宮人一千人歸家,此條消息一出,不只是東宮,整個朝野震動。
湖陽公主第一時間趕到東宮,求見太子。太子環抱着愛妻,雙手交握,黑眸恨恨的瞪着蘇顏的肚子。都這是個混小子,非要這麼早的到來,讓他只能抱着嬌|妻過乾癮,什麼事都不能做。
“殿下,湖陽公主到訪。”半夏把聲音放到最輕,生恐驚醒了好眠的太子妃。說起來,太子妃除了渴睡些,再沒有其他不適症狀,連見多識廣的太醫們都說,這個小皇子將來一定是個特別體貼孝順的孩子,還未出生就知道孝順母親了。
“請公主到書房。”太子小心把懷中人放下,起身理了理衣冠,邁步往書房走去。他這會滿心的不樂意,半點也不想離開愛妻。可姐姐來了,怎麼也得去見見。
太子到時,湖陽公主板着臉端坐着,看到弟弟進來,她紋絲未動,只輕輕頷首,“七郎。”
“長姐。”太子面對着湖陽公主時,神色淡漠,與對待旁人沒有一絲不同。
湖陽公主每每看到弟弟這幅神態,心裡就恨得要心,她壓了壓心火,儘量平和的開口,“七郎,聽說你要放一千東宮宮人歸家?”
太子端着一盞香茗,微微點頭,“不錯。”
太子那副滿不在乎的模樣,讓湖陽公主的火氣噌噌上漲,聲音不由自主的撥高:“七郎,你這簡直是在胡鬧!”
湖陽公主有些尖利的聲音,讓太子略感不爽,他挑了挑眉,“阿姐何出言?”他爹都同意了,大姐衝他發什麼火。
湖陽公主大爲光火,沒好氣的訓道:“你這麼做的時候,有沒有想過阿爹的想法?你這是收買人心,置父皇於何地?萬一有人藉機在父皇面前詆譭你,我看你怎麼辦?你這是嫌太子之位太過穩當了麼?”
湖陽公主厲聲問了好幾句,自感語氣不好,怕弟弟生氣不理他,連忙緩和了聲調,語重心常的勸道:“七郎,姐姐知道,七娘有孕,你十分高興。可你要知道,你現在還只是太子,並不是一國之主。做任何決定之前,都要慎重再慎重。”湖陽公主自認爲,她爲這個弟弟操碎了心,偏偏還得不到弟弟半點認同,真是又傷心又難過。可這是她嫡親的弟弟,她不幫他又要幫誰呢?“唉,這次的事情錯也就錯了,父皇對七郎十分疼惜,也不會放在心上,七郎以後注意就好。”
太子真是好氣又好笑,他揚着劍眉,詫異的看着湖陽公主,“誰說放宮女歸家是孤的主意?”
“不是你的?”湖陽公主先是疑惑,接着像是明白了什麼,臉上帶出怒意,“難不成是……”眼看她就要遷怒到蘇顏頭上,太子截口道:“是阿爹的主意。”
湖陽公主那不敢置信的眼神,讓太子暗爽了許久,他輕咳了一聲,“阿爹讓孤放千名宮女歸家,算是給未出世的小皇子積福。”
湖陽公主很想說她不相信,可是事實上,由不得她不信。皇帝對太子有多好,身爲太子的姐姐,她可是從小就看在眼裡的。能讓英明神武的皇帝做出各種匪夷所思的舉動,也只有她這個嫡親的弟弟才能辦到了。
剛剛訓了弟弟一通,結果證明是她自己瞎緊張,讓湖陽公主很是尷尬。她隨手端起茶杯,慢慢抿了兩口,待心情平復了之後,才柔聲道:“剛剛是姐姐錯怪七郎了,七郎不要生氣。”
太子勾脣一笑,沒有出聲。
“七娘如今身體如何?”湖陽公主不得不把話題轉到太子最感興趣方面。
果然一提到蘇顏,太子眼睛也亮,神色也柔和了,連聲音都溫柔得讓人想沉醉其中,“顏顏現在還好,除了有些渴睡外,再沒有別的症狀。”
湖陽公主雖然不喜蘇顏,可對她肚子裡的侄子到是很稀罕:“那就好。只是,七娘頭一次有孕,阿孃又不在了,身邊也沒個長輩指點,到是麻煩。貴妃是咱們的親姨母,到是可以讓七娘有時間往貴妃處多走走,有貴妃提點着,你也好放心不是。”湖陽公主這話真是好意,她真怕皇帝宮中的宮妃們做手腳,害了蘇顏事小,害了侄子事大。而杜貴妃能在安穩的在宮中生活這麼多年,心機手段都不差。最主要的是,她出自杜家,又沒有自己的孩子,肯定能一心一意的護住太子妃,好在太子這裡刷好感。
太子撇了撇嘴,“貴妃又沒生育過,問她能有什麼用!”他看了欲言又止的湖陽公主,淺笑道:“我已經請了岳母時不時的入宮來看顏顏,有什麼問題問她老人家就好。”
這個論調讓湖陽公主幾乎氣樂了,她冷笑着反問道:“蘇相夫人能比得過貴妃?”你在逗我麼?她一個相府夫人,丈夫一心一意對她,連個妾室都沒有,生平連宅鬥都經歷過,更別說宮鬥了,她能護住太子妃?
太子不樂意了,“阿姐把孤放在何處?”他就這麼蠢,會任由旁人害了太子妃?“還是阿姐認爲阿爹蠢?”會被後宮那些女人矇蔽,任她們往東宮伸爪子。若是這樣,爲何會讓他放一千宮人出宮。他這個姐姐,白長了一張看着聰明的臉,遇事蠢得要命,還自爲很精明。
湖陽公主被太子堵得心口真疼,她深吸一口,起身告辭,“既然七郎都有準備,算我多言了。”
太子巴不得這個愛管閒事的姐姐早點頭,也不挽留,“李安,送阿姐出去。”
湖陽公主恨得咬了咬牙,“七郎,阿爹最近對二弟、三弟他們多有提點,你還是多注意。還有,你陪了七娘多少日了,也該上朝了吧?”那女人不就是懷個孕,至於讓你一休十多天的陪着她麼。說完,湖陽公主也不想聽太子的回道,直接帶着人氣沖沖的離開了東宮,返回公主府。
公主府中,杜家大夫人已經等了好一陣子,見到湖陽公主回來,連忙過來行禮。
湖陽公主很是奇怪,“舅母何時來的,怎麼也沒提前告訴本宮一聲?”
杜家大夫了嘆了口氣,“臣婦也是不得已纔來打擾殿下。”
湖陽公主一見杜家大夫人的表情,就知她的所求的事怕是不小,輕皺眉頭揮了揮手,屋內的宮人們行了禮之後,慢慢退了出去。
湖陽公主理了理袖口,慢聲道:“舅母現在可以說了。”
杜家大夫人未語先愁,她抹了抹眼睛,“殿下,請您去勸勸太子吧。如今,只怕是您的話,他還能聽上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