太子不大情願的讓李安出去傳話,微眯着眼睛瞅着李平,淡淡的問:“卿卿怎麼知道兩位王妃難產的,孤的話,你們都當做耳旁風了麼?”眼看着蘇顏也臨近產期,太子吃不好睡不着,天天擔驚受怕的。
這回吳王妃和趙王妃同時臨產,又都出了點問題,孩子到現在都沒生下來。淑妃和徐昭媛求太醫的人都來了兩撥。太子一面吩咐人送太醫過去,一面冷着臉下了禁令,不許人跟蘇顏提到半點不好的消息,生恐嚇到她。
李平的頭埋得深深的,顫着聲道:“回,回殿下的話,是娘子自己猜到的。”
太子冷笑兩聲,起身就往後殿走,飛揚的袍角略過李平眼前,他悄悄抹了抹額上的汗,半彎着身跟在太子身後。
也許女子初次生產確實需要更長的時間,直到午時過半,吳王府纔有好消息傳來。彼時,蘇顏正偎在丈夫懷裡午睡,一張小臉睡得紅撲撲的,惹得太子偷偷啃了好幾口。
“殿下與娘子正在午休,有話等會再說。”李平面無表情的攔下了齊揚。
“是,是。”齊揚臉上帶笑,慢慢退了出去。待離了殿門,臉就沉了下來,回首看向李平,暗啐了一口。齊揚如今的地位很是尷尬,雖然身爲東宮副總管,可在東宮的地位不如李安就算了,連太子妃身邊的李平也不如。無論他如何努力,太子最爲得用的人永遠都是李安、李平兩人。齊揚不甘心,他不如李安就算了,憑什麼連犯錯被貶的李平都不如,不就是因爲他伺候的是太子妃麼。
做爲太子近侍的一員,齊揚對於太子妃在太子心中的地位再清楚不過,他也在找機會在蘇顏面前出頭,可是李平把太子妃身邊的事把得太嚴,根本不給他露臉的機會。這次,吳王妃平安產女,他得了消息立刻就來回話。想着,吳王妃可是太子妃的堂姐,之前還特意請太子下令派太醫署的掌院過去,知道這個消息必然高興,誰知……他恨恨的攥緊了拳頭,暗道:李平你等着,早晚有一天,咱家要你好看。
剛剛得知自己生下一個女兒的蘇容,在被下人恭喜時,臉上的表情難得出現一片空白:怎麼會是女兒,不該是兒子麼?她有些不知所措的看向劉氏,劉氏也很失望,可還是撐着笑,把懷中包好的小娃娃送到女兒面前,含笑道:“王妃快看看,小娘子生得跟王妃小時候一模一樣,長大了定是個俊俏的孩子。”
襁褓裡睡着的小娃娃紅通通的,根本看不出長得像誰。蘇容勉強露出個笑,伸手輕撫小娃娃嫩嫩的小臉,“借阿孃吉言。”
劉氏把小娃娃給女兒看過後,就遞給奶孃,讓她抱着孩子退下了,才慢慢在蘇容牀邊坐下,理了理女兒散亂的秀髮,輕聲勸道:“先開花後結果也是有的,阿悅你和王爺都還年輕,養好了身子再生一個,準保是個小郎君。”
蘇容點了點頭,閉上了眼睛。對的,眼下最重要的是先調養好自己的身體。至於丈夫會不會失望,她現在沒力氣去多考慮了,一切都等她恢復再說。
吳王得知妻子生下個女兒,確實有點失望,不過看着面前含羞帶怯的女子,他溫柔一笑,“碧梧不必害怕,等王妃出了月子,本王親自跟她說。”
碧梧紅了眼圈,她抿了抿脣,輕聲道:“王爺,妾怕是有孕了。”
“什麼?”吳王有些驚喜的看着腰身依然纖細的碧梧,追問道:“真的?”
“應該是。”碧梧這幾天總是渴睡,犯惡心,聞不得油煙味,對於蘇容孕期的反應,她覺得自己多半也有孕了。對於藉着蘇容孕後精神不濟之時,爬上吳王牀這事,她除了有點害怕之外,半點都不後悔。她是王妃的貼身丫鬟,自小就伺候王妃,沒道理王妃擡舉別人,反到壓着自己身邊人的。
吳王沉吟片刻,扭頭吩咐道:“去請李太醫過來。”又溫言安慰碧梧,“既如此,你也不必回王妃身邊當值了,這就搬到倚蘭閣去吧。”
倚蘭閣位於王府西路,裡面住着替吳王生育庶長女的妾室張氏。吳王令碧梧住在倚蘭閣,也是想着她們兩人都是王妃身邊的人,應該能相處得很好。張氏有過生養的經驗,還能看着點碧梧。
碧梧大喜落淚,哽咽着給吳王行禮,“妾……妾謝過王爺。”有了吳王這句話,她算是過了明路,有了身份。
蘇容剛剛調整好自己的心情,抱着女兒逗弄,就從來探望她的丈夫口中得知這個消息,她幾乎氣得要暈過去,面部表情都扭曲了。所幸吳王是隔着屏風坐着,並未進來,沒有看到她扭曲的神情。
“這可是真是件大喜事,恭喜六郎了。”蘇容柔媚多情的說道。
吳王有些不大好意思,覺得對不住妻子,溫聲道:“原是本王對不住阿悅,只此一次,下不爲例。”
呵呵……蘇容暗暗冷笑,事情出了,說一句對不起就算了!她這會兒覺得自己之前的決定半點錯都沒有,這世上的男人沒有一個好東西,還是兒子和權利最靠得住。不過,她還沒生下兒子,在吳王府生存還需要吳王的信任與寵愛,可不能這會跟丈夫把關係弄僵了。
她抱着女兒輕輕晃着,嘴裡溫柔的哼着小調,腦子裡卻在思考,怎麼才能把碧梧弄死,以解此恨。
五月二十六這天,大約日子不怎麼好。吳王妃蘇容生下長女,卻被丈夫告之受用了身邊的丫鬟爲妾室,而且這個丫鬟還有了身孕。一時間,蘇容自覺顏面全無。而與她同時臨產的趙王妃運數更差,掙扎了一天一夜之後,不甘的閉上了眼睛。不只自己沒熬過去,連孩子也胎死腹中。
老皇帝得到這個信兒之後,面色陰沉的坐於御座之上,好半晌才吩咐道:“賈喜,你去跟太子說,讓他把趙王妃過世之事瞞着七娘。”
“是。”賈喜應了一聲,慢慢退出大殿,帶着人往東宮而去。
太子那邊都不用皇帝提醒,早在接到消息的時候,就下了嚴令,不許人對蘇顏多一句嘴。同時,這位任性的太子殿下,還暗暗嘀咕,“怎麼會難產而亡,真不吉利!”
第二日清晨,太子早早的就跟到了太極殿,把還沒起牀的皇帝挖了起來,無視他爹鐵青的臉色,在老皇帝面前來回踱步:“阿爹,趙王妃一屍兩命,這麼不吉利的事發生在顏顏臨產前,我是不是該找些僧、道做做法事,去去晦氣!”
老皇帝昨天心情不好,睡得就晚,一大早被兒子堵了被窩,心情更是不美妙。聽了太子這個不靠譜的想法,氣得隨手從牀上揪個了枕頭就砸了過去,喝道:“荒唐,做法事有用,朕能到現在還沒一個孫子!”在老皇帝看來,兒子們個個都只生孫女,不生孫子絕對是最晦氣的事,沒有之一。
被枕頭直接糊臉上的太子,很不高興的說:“阿爹,這是兩回事好麼!”他的重點是死了人,還有個是未落草的孩子,跟他爹有沒有孫子捱得上麼!“阿爹,你都快魔障了。”
“再看不到孫子,你爹我得瘋!”皇帝瞪了兒子一眼。媽蛋,他有五個兒子成了親,這五個兒子的大小老婆算在一起足有好幾十,怎麼就一孫難求呢?
太子勾了勾嘴角,嘲笑道:“阿爹,要不您去拜拜送子觀音?沒準有效。”
這本來就是調笑的話,沒想到老皇帝居然真的考慮了起來,甚至還慎重的徵求兒子的意見:“七郎啊,這時候去拜送子觀音,七娘肚裡的小娃娃能變成男娃兒麼?”
太子一臉的“臥槽”,阿爹,你不是認真的吧!
皇帝確實是認真的,在對於孫子的強烈渴求之下,他決定死馬當做活馬醫,不但自己去拜送子觀音,還拉上了不情不願的兒子。
太子百般掙扎無效之後,不甘心只有自己被他爹折磨,便提議:“阿爹,不能光帶我去,還有別的兄長呢。”
老皇帝一想也對,太子妃那裡有點懸,但是可以把希望寄託於往後麼。被老皇帝秘密招來的幾位皇子,看着穿着十分平常的皇帝和太子,都有點懵。等到被皇帝帶到滿是女子求子的送子觀音殿,簡直羞憤欲死。
偏偏老皇帝一臉認真的捻了香,鄭重的拜了又拜,落在被送子觀音抱着的胖小子身上的目光,滿是渴望。
“看什麼看,快拜。”老皇帝橫了幾個兒子一眼,還特意囑咐了一句:“要虔誠!”
幾兄弟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在老爹滿是威脅的目光中,拜了下去。
不知道是不是老皇帝的誠心感動了天地,這次事情過後,幾個王府先後傳出女子有孕的消息,老皇帝樂得眼睛都眯了起來,對於蘇顏腹中的小娃娃,又一次燃起了期待之情。
六月二十九,晴!當清晨初升的朝陽照在剛剛綻放笑臉的紫玉蓮上時,一聲嘹亮的嬰啼劃破了東宮寂靜的天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