幸好我們轍花兒還多少解些風情。粗粗檢視了一下,便把我抱進房中,然後衝出去找大夫。我心想找大夫又得花錢……不過真的很疼……想翹腳細看,可是疼的兩條腿都木了,努力半天,死活翹不起來……
正在一邊吸氣一邊努力去看,誰知眼前光華一閃,三眼居然又平空在房間中出現,低下頭看我的腳。我本來是死活動不了的,被他一看,一個激靈,便向後縮,三眼伸手穩住,蹲身下來,扶住我的腳腕,細細看了幾眼,然後緩緩的用手指劃過。
天知道,我的腳這會兒又是血,又是土,而三眼的手指光潔如玉,對比實在鮮明……這對他簡直是種褻瀆。可是被他摸一摸,真的就感覺不痛了……
隔了好一會兒,三眼終於收了手,一擡頭,想說什麼,卻是一怔,道:“怎麼這樣看我?”
“啊?”面前也沒個鏡子,也不知道自己哪兒不對勁,只好揉揉臉微笑一下,三眼輕咳了一聲,也不再多說,只道:“斷掉的小骨我幫你接上了,皮肉之傷,我這會兒來不及幫你細細包紮,你記住,一會大夫來了,他幫你包紮的時候,你就在心裡默唸我的神諱,自然能止痛生肌,知道了沒?”
呼喚三眼能止痛,但是得他自己願意才行……想三眼他會知道,但是,也得他想知道才行……不管有多無奈,三眼還是在蘇小妹身邊,不管有多鬱悶,一有事情發生,三眼還是會伸出援手。我心裡好生感激。很誠心的說:“神君大人,真的謝謝你。”
三眼皺眉,看我一眼,想說什麼,又忍住,轉身消失,隨即,便聽到轍花兒急急的聲音道:“大夫,這邊請。”
………
腳傷讓我不良於行,只能躺在牀上。大夫走了之後,三眼又來過一次,可是生怕驚世駭俗,不敢一下子幫我治好,還是要包着布條做樣子。兩蘇都以爲我很疼,其實我早就一點也不疼了,只是很悠閒的坐那兒,兩蘇還得輪流陪着我說話解悶,秦少游更是數次被鄭重託孤。
這孩子到底是年紀輕,沒人的時候也不曉得偷點兒懶,我只要略微動一動,或者哼一聲。他都得立刻趨近身來,溫言道:“小妹,要什麼?”我都替他累的慌,想方設法,想把他趕走,卻始終不能成功。害的我躺在牀上,連動都不敢亂動。後來我終於想了個好主意,大半天也把帳子拉的嚴嚴實實的,這樣就算我在帳子裡踢腿,他也看不清。唯二美中不足的是有點氣悶有點熱。
現在家裡沒有老人了,佛印也大了膽了,常來常往,講他這陣子的雲遊故事幫我解悶兒。佛印言辭風趣,比秦少游好玩一百倍,我整天盼星星盼月亮的盼着佛印來替換。今天天氣也熱,腳上包着那布直癢癢,我正想着要不要拆下來涼快涼快,便聽有人笑吟道:“碧紗帳裡坐佳人,煙籠芍藥。”
哇咧,佛印來了!我很高興,立刻xian開帳子看看,見今天居然只有佛印自己,兩蘇小秦全部不在,更是樂不可支。在佛印面前全然不必避諱,不疼就是不疼,翻身就直跳下去,忽然想起他剛纔的對子還沒對,於是故意側頭看看他的腦袋,玩笑道:“清水池邊洗和尚。水浸葫蘆”
佛印笑道:“女卑爲婢女又可稱奴。”
“人曾是僧人弗能成佛”
佛印一笑,合什道:“女施主別來無恙……”自佛印雲遊歸來,我們已經是數次見面,他忽然說了這句,我倒一怔,忽然會意這纔是第一次單獨相處,笑回道:“大師無恙,故人自然無恙。”
佛印看我一眼,微微一笑,道:“女施主心智靈慧,返璞歸真,不拘何時,定是無恙,是和尚多慮了。女施主印堂光明,紅霞貫頂,想必又遇奇緣?”
呃?我問他:“紅杏緣麼?”
佛印便一笑,道:“和尚失言了……恭喜女施主與秦居士能結秦晉之約……”
其實沒啥可恭喜的,反正是湊和。秦少游不怎麼在乎娶誰,我則是沒了三眼,嫁誰都一樣……我於是坐過去拉佛印也坐,笑道:“佛印,今天還是講你的雲遊故事聽罷!”佛印合什點點頭,便娓娓的講了開來。
說到雲遊二字。我忽然想起好像好久沒見花無期,想到花無期,自然想到花無期所寫的蘇小妹雲遊記,這下,我也可以寫佛印雲遊記了,於是跑去桌邊,想取紙筆,無意中瞥眼一看,見桌下掉落一個紙卷,便揀了起來,展開一看。是秦少游的筆跡,是一首水龍吟,“
“小樓連苑橫空,下窺繡轂雕鞍驟。
朱簾半卷,單衣初試,清明時候。
破暖輕風,弄晴微雨,欲無還有。
賣花聲過盡,斜陽院落;紅成陣,飛鴛甃。
玉佩丁東別後。悵佳期、參差難又。
名韁利鎖,天還知道,和天也瘦。
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
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向人依舊。”
這顯然是首情詩,寫的音律諧美,纏綿萬端,我細細讀了幾遍,不由喃喃道:“這好像是首字謎呀……,‘小樓連苑橫空’,‘玉佩丁東別後’,樓玉東?樓東玉……樓東玉是誰呀?”
佛印合什,卻不回答,便聽門外有人笑道:“樓東玉?”一邊說着,急匆匆進來,卻是蘇軾,笑道:“樓東玉是京城名妓啊,長於琴棋,小妹怎麼認識?”
我心說我哪認識,就算我想認識,人家也得肯讓女子進才行哇。只是這詩中,這“花下重門,柳邊深巷,不堪回首。念多情,但有當時皓月,照人依舊……”這小秦夠多情的哇……聽說賢惠的婦人。閒着沒事會勸相公納妾,我以前一直以爲是那女人有毛病,現在才明白是因爲不喜歡。將來大不了我也這樣,給秦少游納一堆妾,讓這小子沒事折騰去,省了相看兩相厭。
蘇軾方纔,顯然只聽了個話尾巴,看我站着,隨手來扶,把恰把那詩稿接在手中,一看之下,神情就有點兒不對勁兒,咳了一聲,看我一眼。我瞧他那樣子比小秦還心虛,忍不住取笑道:“不知大哥是怎麼認識的樓東玉的?大哥若是不記得,不然我可以去問問嫂嫂?”
蘇軾苦笑道:“小妹,少遊年少風流,出入這青樓楚館,也是在所難免。”
“嗯,大哥閨房寂寞,結交個把青樓名妓,也是無可厚非。”
蘇軾無奈,抹一把臉不答,我便坐回椅中,笑道:“大師,我們方纔講到哪兒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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本章所錄水龍吟確爲秦少游爲名妓樓東玉所作。《堯山堂外紀》有錄:“秦少游在蔡州,與營妓樓婉字東玉者甚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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