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德聽到此話,便覺心中劇震,這個她全心盼望能夠找出的人眼看就要出現在自己面前,便是平靜如她也控制不住身體微微顫抖,緩緩轉過身來向此人出聲處看去。
只見池塘那側一片五彩繽紛的妃嬪之中,一個身着白衣長裙的女子正向這邊慢慢走來。這人烏鬃如雲,除了發鬃上斜插一支纖小銀簪,全身上下再沒有半分裝飾,眉未描、脣不點,素白乾淨的一張面龐,自這花團錦簇着意打扮的妃嬪中走來,卻是宛如天仙,委實令人眼前一亮。
除了趙氏姐妹,餘人見到此女都是微微一怔,識得她便是曾自認與琴師私會又自請貶降如今位居夫人的班兮。這人素來不喜熱鬧,一直避居遠明館,獨來獨往已有年餘之久,卻想不到她今日也會來湊這個熱鬧,何況還冒然出言阻止林容華,衆人都是心有疑惑,衆目睽睽,盯着她慢慢走到場中。
劉騖對着她出了會兒神,才道:“你方纔說什麼?”班兮斂禮道:“臣妾認爲,林容華的證詞有諸多不利,不但與真相無補,反而會禍及六宮,因此,不聽也罷。”劉騖皺眉道:“這又是什麼意思?什麼叫禍及六宮?”
班兮道:“陛下想知她是受何人指示,這個答案出來,自然便有人叫屈喊冤,然後就是當場對證,各執已理分毫不讓的爭執,必然是也難以定奪地事陛下素來仁慈。想來也不願意再看一場頭撞山石,血濺五步的慘狀!”
劉騖聞言心中一動,沉默看她卻沒有說話,那邊太后卻道:“可是真相就在眼前,難道這詛咒哀家的可惡之人,便要不了了之麼?那是萬萬不行。”
班兮道:“臣妾斗膽,想求借帕子一觀。”太后點頭應允,一旁宮女將那帕子送到她的手裡。班兮詳看片刻,擡頭道:“王太后喜歡趙婕妤的舞姿,想來一定不會忘記,她在換衣之前也曾跳過一曲同樣歡悅、舞姿潑撒的袖舞,那時既然沒有掉下帕子,便說明在她跳第一支舞時,身上並沒有這帕子,”王太后點了點頭。
班兮道:“其實今日這一出,衆人有目共睹。皇后敬酒時。似有意似無意地潑在了趙婕妤的身上,趙婕妤這纔不得不迴避更衣。”許後臉色發青,怒道:“信口雌黃,憑你也敢污衊本宮?”班兮道:“臣妾絕無此意。只是將眼前所見從頭細說,使得衆人可以冷靜回想而已,皇后若是不允,臣妾不說就是了。”
許後朝她冷冷注視,心中卻分明想到。若不是此人橫出一槓來。那個林容華此時只怕早已將自己供出來。如此一來,被自己身邊的人這樣出賣,自己還真是百口莫辯。想到這裡。還不如冒險聽班兮再說什麼才做道理,拿定了主意,便氣呼呼地坐回原位,道:“本宮問心無愧,何必攔你,你說就是了。”
班兮拜謝了皇后,再道:“趙婕妤更衣回來,再跳一支舞時,便落下了帕子。所謂旁觀者清,臣妾當時在這邊人羣之中,卻曾親眼看到那林容華趁趙婕妤更衣之時尾隨而去……”她此言一出,衆人頓時一片譁然,看看林容華又看看許後,同時開始竊竊私語,許後臉色雪白,手中一方娟帕絞來絞去,卻仍舊保持鎮定地神色。
只聽班兮又道:“其實這帕上有字,只稍對下筆跡就不難看出是何人……”林容華大叫道:“是呀,我本來就想說出這事,你幹嗎要攔我,真相便是皇……”班兮卻再度打斷她道:“那臣妾斗膽一問,你一直站在皇后身後,爲什麼趙婕妤要撞石的時候,你能及時制止?”林容華剛剛漲的通紅的一張臉剎那間褪的全無顏色,眼睛看向班兮,露出恐懼之意來。
班兮道:“皇后所坐的位置,離這假山少說二丈有餘,你怎麼可能在轉眼間便能跨出如此遠的距離?趙婕妤方纔的言語中也沒有半分透露她要自盡的意圖,連離她最近地姐妹見到事起忽然,都來不及阻攔,你如何能夠做到?”
林容華面無血色,眼睛忍不住朝趙合德瞟去,卻見她完全沒有注意自己,而是全神關注班兮,嘴角甚至可隱隱見得一絲笑靨。這神情與此時此景是這樣的不協調,林容華這時才感覺自己有被她利用的可能,此念一生,頓覺渾身如墮冰窟,連話也說不出來了。
衆人聽了班兮所言,果然神情再度變化,將注視許後的目光調轉來看向趙合德,王太后也道:“不錯,你明明一直站在我們身後,怎麼一忽兒功夫就到那邊去了!哼!唯一地解釋,就是你早知她要自盡!!”班兮道:“太后聖明!”
那林容華到此地步哪裡還說的出話來,自趙合德漠然神情中得不到半點相助,早已心急火燎,哪裡還能整理思緒答上話來。王太后見她不答,更是惱怒,喝道:“膽大包天的賤人,還不從實招來,光憑你污衊皇后、詛咒哀家,就是死十回也不爲過!”
卻聽班兮在此時又插嘴道:“臣妾想求一人的筆跡,望太后恩准。”王太后道:“你說話有條理,腦子又清楚明白,能在這個時刻身而出更是難得!你要的是她地筆跡吧?這個容易,哀家這就命人拿筆墨來,林容華,你寫幾個……”哪知班兮卻打斷她道:“不,臣妾想求地,是趙婕妤地筆跡!”
此言一出,衆人再度譁然,驚訝的目光又一次聚集到趙氏姐妹的身上,當然此時此刻最驚訝地莫過於許後了,沒想到此事百轉千回,竟然會走到眼前這步,眼看形式對自己十分有利,她有心想落井下石再說上幾句,又恐這位受劉騖寵愛有加的趙合德萬一真給抓住什麼錯處,只怕劉騖就要遷怒於人了,自己可不能再惹上這樣的禍事,因而硬生生強忍住了。想到這裡,自然偷偷看向劉騖,哪知此時的劉騖完全沒有她擔心的怒形於色,而是正帶着奇特神情朝班兮怔怔出神。這一個偷窺的結果,使得許後忽然心中一動,不知想到了什麼,便連眼前如此難得一見的場面也放開了,專心打量起皇帝來。
那邊趙婕妤聽了班兮所言,卻沒有想像中的驚慌失措,反而意味深長的朝班兮打量許久,道:“這位是?”班兮轉身與她對視,沉默片刻,答:“臣妾班兮,”趙合德臉現歡容,對周遭斥責懷疑的目光視若無睹,慢慢向班兮走上幾步,似要向她伸手出去,驀然間,卻見她身形一晃,已經昏倒在了班兮的腳邊……
()
http://
htt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