趙合德眉飛色舞地徐徐道來,得意之色溢於言表,可這些話在趙飛燕耳中卻是句句帶刺,字字含釘,待她一席話說完,她姐姐的臉色已經壞到不能再壞了。
趙合德看她一眼,卻又嘆了口氣,聲音緩慢低柔,道:“你我一母同胞,在這世上我不對你好不幫你,又要將這份心去給誰呢?我確確實實是真的想爲你謀求此位,便是在班兮面前也這麼告訴她過,我把這份心意表白無遺,也絕不是一時高興隨口說說的事。”
她迎着趙飛燕站起身來,握住她手,又道:“只是經過與柳息兒許後班兮這輪的較量之後,我卻真正開始擔心,這皇后之位,只怕並不合適你。要和這麼多人爲敵,得要有多深的心計,時刻防範他人,卻又要做出體已的樣子來博人好感。你看方纔和那些女人相處的情景,你纔來不過片刻功夫,就已經心生厭煩,又將情緒表露在了臉色之上。唉,不是妹妹要挑你的理,這原是你嫉惡如仇的性情,怪不得你,可要以這樣的處事做皇后,那就不適合了。”
她耐着性子將樣樣般般都解釋給姐姐聽,這位姐姐的脾氣她是最熟悉了,明知眼前的勸慰可能只是石沉大海,不會有什麼效果。1——6——K來她一直在暗中安撫她,想將此事押到前後解決,卻沒想到她今日忽然提了出來,在這非常時刻,她知道決不能將二人的關係弄的太僵,以至於生出什麼旁枝錯節來打亂自己地計劃,因而纔在竭力說合挽回。只盼暫時安排下她。只要自己做上了皇后,便不怕她鬧騰。
不過,讓她略微有些詫異的是,趙飛燕原先憤憤不平的神色好似真的因爲她這席話緩和了些,甚至還流露出少許哀傷自憐的模樣。趙合德忙抓緊機會,再道:“何況咱們姐妹,同聲同氣,不論是誰做了皇后,又有什麼區別呢。做皇后地,也不過是給推到前面做一個擋箭牌而已,多少煩惱的事還都要着落在這個位置上呢,與其擔心受怕勞心勞力。像姐姐你這樣的人,能放開胸懷過自己想過的日子說想說的話,豈不是一件美事?”
趙飛燕沉默聽她說完,睫毛垂下遮住半邊眼簾,靜了一會,再擡起眼眸時,她的眼中竟似含有一點淚光,聲音又輕又軟,全沒了片刻前尖酸的語氣,道:“我明白了。也想通了,看看許後的情形,這個皇后還真不是好做地,妹妹說出這番實話又願意帶爲受累……1#6#K#。姐姐謝你還來不及呢,哪裡還有什麼怨懟,也許,這一切都是命罷了。”
趙合德也是淚盈於睫,握緊她手道:“姐姐真不怪我?”趙飛燕道:“自然不怪,就像你說,是誰做這個皇后,都沒有妹妹你做好呀。姐姐我勢必全力你,”趙合德眼角的淚珠兒順着光滑的臉頰滴落下來,趙飛燕便伸手爲她擦拭了,二人都是含淚相望,卻又都覺得這番情形有些可笑,不由得相視一笑。屋裡的氣氛頓時緩解了。
趙飛燕拉着妹妹的手。走到榻邊坐下,道:“只是。妹妹也無法生養呀,這若是做了皇后未有所出,可要如何是好呢?”趙合德抿嘴笑道:“這個將來自然有將來的法子,”趙飛燕笑道:“是呀,是姐姐多慮了,這點小事,哪裡還能難過妹妹的。”她說着看看四周,站起身來道:“說話間竟到這個時辰了,我得趕着回館裡去淋浴更衣,晚上還要侍寢呢。”
趙合德忙起身相送,二人攜手一直走到門口,這才戀戀不捨的分開,趙飛燕一路回頭,笑揮了幾次手,才漸漸遠去,趙合德也是揚手相送,眼見她的背影完全瞧不風了,才放下手來。
只不過,和她的手一同放下地,還有她臉上的笑容。片刻前還是滿眼含笑地目光,就在她放手的剎那之間已經變做了陰冷狠冽。
朝飛燕消失的方向注視片刻,她嘴角微微一動,立刻轉身回到屋裡,召來一個宮女,道:“你去通知遠條館地喜櫻彩桃,讓她們盯着趙飛燕,無論她有什麼動靜都及時來報,快去。”那宮女自從許後倒臺後,已經好幾日沒看到她臉上流露出這樣可怕的神情了,何況這一回還是對她自己的姐姐,不由得微微一愣,只怕是自己聽錯了,慌忙重複道:“娘娘……是遠條館的喜櫻和彩桃麼?”
趙合德揚手一記耳光重重打在她的臉上,怒喝道:“耳朵聾了麼?快去,”那宮女這才捂着臉不敢再說什麼,急匆匆地走了。趙合德看着她的背影,似是自言自語般地冰冷地聲音輕輕說道:“想和我鬥,你太不自量力了。”
趙飛燕一回到宮館,便即將自己鎖在房中,遣開了所有宮女不知獨個兒在做些什麼,待到要淋浴的時間,才重新開門,讓宮女們安排着整理妥當,再用了晚飯,又等了半個時辰,便起身向未央宮走去。
冬季的天色本就黑地早,趙飛燕一行人還未到宮門,原本還有一些微亮的天已經完全黑透了,趙飛燕跟着身前兩盞燈籠照出地方寸亮光,緩緩向前行進。
她的雙手在裙籠下緊緊交握,神色很是有些緊張,眼神飄忽,正在想着心事。這時便聽身邊的宮女小聲示意,原來已經走到宮門前了,正在邁上臺階的一剎那,她的腳微微遲疑了片刻,只極短地瞬間而已,幾乎看不到任何變化,可經此一停,再度邁步地趙飛燕,她臉上的忐忑不安已經換做另一種毅然決然地神色,昂首闊步,向宮門走去。
一行人走到門前,卻有一個太監正在等待。看到她們,忙迎上笑道:“娘娘萬福,”趙飛燕嗯了一聲,又要往前走,哪知那太監卻上前一步攔在了她地面前。這人是吃錯藥了吧?趙飛並心中暗罵,正想着不知是哪裡冒出來個不懂規矩的小太監,可擡眼朝他一瞥,卻吃驚地立時停住了腳步。
這哪裡是什麼小太監,這分明是回回笑臉相迎,娘娘前娘娘後結巴不停地太監頭兒林增,趙飛燕道:“林公公這是做什麼?”林增滿臉推笑,點頭哈腰道:“奴才在此恭候娘娘。”