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澈怔然間,撐着石頭搖晃着站起,還沒尋着青玄的影子,一件黑袍已鋪天蓋地裹了下來,將她包了個密不透風,一股極淡的藥香也隨之圍繞而來,是宣璟轍的味道。
蒼鑰,蒼鑰的黑袍上竟已經染了宣璟轍的味道……
蘇澈半擡起眼,伸手在他靠近的胸膛上輕輕一推,轉回身扶着一棵樹大吐特吐了起來。
“……小澈?”青玄從蘇澈身後一把將她抱住,見蘇澈對他擺擺手,毫不客氣地先用蒼鑰的袍子擦了擦嘴,連帶嘴上沾着的狐妖血也一起擦了上去。青玄驚道:“傷哪了?傷哪裡了?”
蘇澈在他身上靠着喘氣,“我沒事,沒傷。”
“什麼叫沒事?怎麼是沒事?啊?!”蘇澈到底經歷了什麼,青玄根本不敢深想,可一串串令人驚恐的畫面卻不受控制地從眼前閃過。頓時讓他眼眶子一熱,急出淚來,“讓我看看,你傷着哪裡了?啊?”
蘇澈擡起頭看着他,想笑卻笑不出,突然神色一正,“青玄,二殿下不見了!你先別管我,快去找找。他不在房裡,大半夜的他能去哪?對了!我聽那妖怪說了,他有個洞,你說二殿下會不會已經被他……”
話說到一半,蘇澈還睜大着一雙眼便突然失了焦距,身體隨之軟了下去。
蒼鑰從驚訝的青玄手中接住蘇澈,將她緊緊裹在懷裡。直到二人將蘇澈帶回了客棧,蒼鑰也仍是抱着她不肯放手。面罩雖然遮去了他的臉,卻沒擋住他瘋了一樣通紅的雙眼。青玄漸漸沒心思再擔心蘇澈了,他只怕蒼鑰再不冷靜下來會有墮魔的徵兆。
他試着輕聲開口道:“讓她先服一顆藥,好不好?”
還好,蒼鑰的反應只是遲鈍卻不抗拒,他慢慢鬆開了衣袍,露出蘇澈的臉來。
青玄長長舒了口氣,幫蘇澈吞下一粒藥丸,又謹慎地看了蒼鑰一眼,“你……要不要放她到牀上,看看她有沒有比較嚴重的外傷?”
蒼鑰:“血不是她的。”
蘇澈從臉到胸口都是血污一片,十分的觸目驚心,青玄現在實在不敢冒險去信一個瘋子的判斷,“看都不看如何知道?”
蒼鑰:“這血很臭。”
青玄:“……”
蒼鑰:“叫桶熱水進來。”
青玄無奈,出房去找小二。一出門就瞧見地上還五體投地着二位道友,頓時更沒脾氣了。他指着他們,輕聲道:“你倆誰是姐姐來着?隨我來。”
其中一人立馬蹦起來跟着青玄下樓去了。
蒼鑰用袍角將蘇澈的臉仔細擦了一遍,又捧着那張臉瞧了許久,才覺着自己全身上下已經冰透了的血竟還可以一點點回暖。
他知道自己從此再不會這麼大意了,世間天大的事也與他再不相關,只要自己還能多活一天,便只管着顧着蘇澈一人。如有必要,他也可以一直抱着她不放手,只要再沒人能傷她分毫便是。
縱然她不記得了,可她從來就是他的,從來就是他一個人的。即便在五年之前,她有爹有娘,被許多人疼愛,可在她眼中,能看得見的無非只有他宣璟轍而已。只待在他身邊,只聽他的話,什麼心事也只拿來和他分享。所以從頭到尾,蘇澈都是他的,只是他的。
青玄返回時,蘇澈已躺在牀上。蒼鑰換回了宣璟轍的長衫,握着蘇澈的手靠在牀邊。雖然還是有些失心瘋的徵兆,可比起剛纔,這樣已算是平靜了不少。而且沒了面罩,青玄至少能把他看個完整,心裡也踏實些。
熱水木桶被擡進房裡,青玄還帶來了方順虎,宣璟轍望着這位各種角度看來都不失男子風範的女道友,心裡只有深深的拒絕。
難熬的一夜終將過去。
次日晌午,蘇澈總算睜過一次眼,卻只是怔怔看着房頂,對周圍的響動都沒有反應。許久才突然微不可聞地喚了一聲:“二殿下……”聽見宣璟轍在耳邊叫她的名字,安撫地說着“我在這裡。”才心安地又閉上了眼睛。
青玄坐在旁邊瞧了她一會兒,眼眶子忍不住又要泛酸,他實在不想變成第二個李旭,便站起來走遠些。
蘇澈狗屎運,遇上了方順虎。這位在家鄉村裡兼任過赤腳大夫的善心道友昨夜將她從頭到腳檢查了一遍,除了肋骨斷了一根,肩上有一處咬傷比較嚴重,別的都沒什麼大礙。
青玄一想起蘇澈心裡仍是絞痛,又見不得她躺在牀上沒人色的樣子,便跳上了客棧房頂,吹起他新買的一把玉笛,以解憂傷,順便用樂聲帶給蘇澈一些鼓勵。可惜,這樣的魔音傳來,蘇澈是一絲沒聽着,只讓青玄捱了一頓從大街扔上來的爛蘿蔔和白菜幫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