話音剛落,角落裡立刻傳來不滿的迴應:“憑什麼啊?這裡是黑角城,是牛族的首都。他們只是外軍,有什麼資格命令我們?”
這番言論頓時引起共鳴,好幾個人紛紛響應。
“是啊!我們一直聽命於陛下,只服從王室的調遣,這是幾百年的老規矩了。”
“雖然都是城衛軍,但族與族之間差別還是很大的。不管你們怎麼想,反正我不會服從這種命令。”
“就是,三族聯合簽發的命令又怎麼樣?我只認王室,只認陛下的簽章。”
一個身材略胖,個頭偏矮的中年人站起來,他叫飛雲,是黑角城北區的統領。飛雲面色陰沉,擡起雙手做了個向下按壓的禁聲動作:“諸位,你們的想法可以理解。但我覺得這樣做並不理智。現在不是爭權奪利的時候,一切應該以大局爲主。”
角落傳來譏諷的嘲笑:“牛飛雲,你平時對上面阿諛奉承也就算了,大家都是同僚,睜隻眼閉隻眼。可現在你口口聲聲站在外族人的立場說話,你把我們黑牛族當成什麼?別忘了,我們是王族的統領,不是外族的下三濫。”
飛雲立刻轉身,用銳利的目光盯住那個方向:“牛清康,把你的嘴巴放乾淨點兒。我是爲了大家着想,就現在這種局勢,你以爲我們是三族聯軍的對手?”
牛清康不甘示弱,“嗖”地一下站起,針鋒相對道:“他們那三個部落能有多少人?頂天了不超過兩萬。咱們光是在編的城衛軍就有兩萬,只要下達緊急動員令,明天中午就能聚齊十萬人。到時候打起來,你敢說我們贏不了?”
眼看着兩個人即將陷入爭吵,雲凱站起來,緩步走到兩人中間,站在靠近牛清康的位置,低聲勸道:“兩位,都少說幾句。飛雲,你是北區的統領。清康,你負責西區。說起來,大家都是同袍,何必爲了這點小事傷感情?”
牛飛雲較爲理智,他緩緩點頭:“我是爲了大家着想。這種仗,能不打就不打,實在很沒意思。”
牛清康卻不打算就這樣就此放過,他振振有詞:“這是爭取我們權力的機會,過了這個村就沒有這個店。你們想想,我們完全可以趁着現在要求得到更多。”
會議主持人國豪皺起眉頭,深深地看了他一眼:“你指的是什麼?王室?還是隨後推選出來的新王?”
“都可以!”清康攤開雙手,他眼睛裡閃爍着毫不掩飾的貪婪,說話富有煽動性:“諸位,我們掌握着這座城市,乃至整個黑牛族最強大的軍隊。無論是誰登上王位,我們都是一支不可忽視的力量。現在是我們展現肌肉的時候,只有這樣才能讓別人重視我們。”
雲凱用探究的目光看着他:“你想怎麼展現?”
清康直言不諱:“現在就下達緊急動員令,以優勢兵力將他們趕出黑角城。”
飛雲低聲斥責:“牛清康,你這是謀反!”
牛清康絲毫不爲所動:“那些帶兵進攻黑角城的傢伙纔是真正的叛亂分子。就算他們有有大國師簽發的召集令,也不能在這種時候衝進王城。我們的軍力佔優,他們根本不是對手。只要把他們攆出去,在確立新王的時候,我們就有很大的話語權。”
國豪眉頭皺得更深了,他流露出不可思議的表情:“難道你想參與新王選舉?”
“別開玩笑了,我可沒有那種資格。”牛清康臉頰瘦長,高凸顴骨繃緊了面部皮膚,整個人看上去很精神:“我指的是其他人,比如兇牛部族長牛凌嘯。”
“兇牛部?”南區統領飛雲想了想,冷笑道:“怎麼,他跟你聯繫過,想從你這裡得到支持?”
牛清康沒打算隱瞞,他點點頭:“牛凌嘯開出了很高的價碼。他讓我傳話給諸位————幫助他驅逐其它部族,保持城內局勢穩定。只要做到這兩點,他就有把握在大朝會上給我們爭取更多的權力。”
禁軍統領雲凱似笑非笑地看着他,問:“比如?”
“增加我們的俸祿和麾下軍隊,還可以按照我們的要求,轉隸爲城主。”牛清康吐字清晰:“他還可以給我們更高的位置,高級統領、大統領,甚至根據具體情況,劃出一部分平民,單獨另立分部,由我們擔任族長。”
這些話立刻在聽者當中引起陣陣驚歎。
“大手筆啊!我沒聽錯吧!城主……族長……清康,你確定牛凌嘯不是在開玩笑?”
“我沒那麼貪心,只要能當上城主就滿足了。”
“要真能這樣,我支持他即位爲王。”
現場議論紛紛,禁軍統領雲凱不得不再次站出來要求大家保持安靜:“諸位,聽我說,拉攏歸拉攏,就我個人覺得,這種事情不太可能。牛凌嘯很難,也根本不可能做到他答應的這些事。”
“爲什麼?”牛清康緊盯着他。
“大國師死了,目前尚未公佈關於兇手的消息。不過在座的諸位都有情報來源,很多證據都指向王女。據我所知,之前兩位王子的死也跟王女有關。換句話說,一旦王女行兇殺人的證據坐實,黑牛族就沒有合法的王位繼承人。”雲凱侃侃而談。
他的話再次引發了震驚。
“天啊!真是王女乾的?”
“她爲什麼要這樣做?”
“我要爲大國師報仇!”
雲凱一直保持着雙手平舉的狀態,他耐心地勸解:“安靜!請安靜!我想說的是,現在黑角城局勢混亂,一旦處理不好,就會演變成波及全族的災難。包括我在內,這裡所有的人都是統領,麾下多則上萬,少則幾千,我們掌握着一支龐大的軍隊。現在沒有外族入侵,我們的責任和義務是維持族羣內部穩定。”
牛清康發出帶有威脅性的譏諷:“說了半天,你還是沒說爲什麼不讓大家聽從牛凌嘯的命令。”
雲凱沒理他,繼續道:“這座城市有我們的家人,我們的朋友,還有多達數十萬的平民。一旦爆發戰亂,所有的一切蕩然無存。其實我們很幸運,如果不是大國師的衛隊成員抓住時機打開東門,放三族聯軍進來,勢必會引發新一輪的大戰。刀槍無眼,也許我們當中有些人已經戰死了,今天晚上也不能坐在這裡開會。”
“相信我,對目前的問題,各位族長肯定有了更好的解決方法。無論城衛軍還是禁軍都不能亂,我們的職責是維持城內秩序,確保穩定。”
牛清康根本不吃這一套。他擡起手,筆直指向雲凱,發出憤怒的低吼:“牛雲凱,你這是出賣大家的權益。說,你和雷牛部之間做了什麼骯髒的交易?”
雲凱看了他一眼,冷笑着問:“你怎麼知道我和雷牛部之間有聯繫?你怎麼不說說牛凌嘯給了你多少好處?”
清康面色微變,他的口氣依然強硬:“胡說八道,我只是把兇牛之王的想法告訴大家。”
雲凱的笑容鄙夷又冷漠:“牛凌嘯給了你五個漂亮妞,兩大車棉布,還答應事成之後給你二十萬人,由你擔任族長。呵呵……你以爲這些事情瞞得過我?”
話一出口,所有人齊刷刷把目光聚集到牛清康身上。他臉色煞白,抽搐的眼角表明正在努力控制情緒。沉默了幾秒鐘,牛清康艱難地張開嘴脣,發出不甘的辯解:“……你……胡說。”
雲凱並不打算就這樣放過他:“要不要我現在派人去你家,把那些女人和棉布搜出來?”
證據確鑿,清康再也無法抵賴。他低下頭,整個人變得頹然:“我……我也是爲了大家好。你們想想,城主……還有族長……這是我們當一輩子統領也不可能得到的啊!”
“再豐厚的獎勵也得看你有沒有這個命去享受。”
雲凱挖苦了一句,隨即把目光轉向全場,朗聲道:“諸位,我承認牛凌嘯給出的條件很優厚,可他根本沒有能力做到這些承諾。別的就不提了,就說雷牛部,他們的族長牛天浩年輕有爲,當初從區區兩百人的小寨子起家,前後不過幾年的時間,城主、領主、族長,一步步就這樣走過來……”
牛清康的雙眼因爲憤怒而充血,他打斷了雲凱的話:“你要我們向牛天浩效忠?”
雲凱避開了他言語上的攻擊,嚴肅地說:“我是軍人,我只看重軍功。放眼整個牛族,只有牛天浩的軍功最高。他滅掉了豕族,併吞了大部分鹿族,還把虎族人打得丟盔棄甲,潰不成軍。斷角城擋在南部邊境幾百年了,即便是先王率軍也無功而返。還有戰馬,牛天浩一口氣向族羣上繳了幾千匹馬,讓我們得到了與鹿族同樣的紡織能力。他的功績和能力有目共睹,任何人都無法抹殺。”
現場一片沉寂,人們紛紛陷入思考。不可否認各人主觀思維總會偏重於利益,但在軍人這個特殊羣體看來,緊接着排名第二的存在,就是榮譽。
“雷牛部現在是整個族羣最強大的部落。”雲凱的話擲地有聲:“進城的時候想必大家都看到了,他們竟然裝備着火槍,而且人數不是區區幾百,而是多達好幾千。這幾天我通過各方面瞭解過雷牛部的情況,類似的火槍部隊還有很多,總數不會少於十萬。”
“這麼多?”有人發出驚呼。
雲凱往發出聲音的方向看了一眼,笑道:“否則你以爲牛天浩是怎麼攻下斷角城的?他找到了硫磺,造出大炮,再堅固的城牆也擋不住炮擊。”
“硫磺……我們的祖先在大陸上來來回回找了幾百年,他竟然真的做到了?”有人覺得難以置信,可事實就擺在眼前。
雲凱趁熱打鐵:“他是一個年輕有爲的族長。不誇張地說,他是我們的希望。”
眼看會議局勢瞬間扭轉,心不甘情不願的牛清康再次跳出來發聲,他急急忙忙地嚷道:“諸位,你們千萬不要被雲凱騙了。他肯定收了雷牛部的好處,所以才如此賣力的替牛天浩說話。”
雲凱沒有動怒,淡淡地說:“你有證據嗎?”
“這種事根本用不着什麼證據。”牛清康連聲怒道:“不管怎麼說,我只服從王室的命令。牛凌嘯親口告訴我,王女是被冤枉的,而且王女殿下答應與他結婚,他是競爭新王最有利的候選者。”
“王女?”
不等雲凱說話,北區統領國豪面色陰沉,低聲喝道:“很多證據都表明她是殺害大國師的兇手。清康,我勸你理智點兒,站穩自己的立場。”
牛清康根本聽不進去,他繼續發出叫囂:“我相信王女是無罪的。所有這些事情都是雷牛部搞的鬼。”
說着,他從人羣裡走出,擡腳朝着房門方向走去,恨恨地說:“隨便你們怎麼想,反正我不會跟着你們同流合污。我還是那句話————只服從王室的命令。”
雲凱用冷漠的目光看着他從身邊走過。說時遲那時快,雲凱突然伸手從背後繞過牛清康脖子,用臂彎將他狠狠勒住,右手以極快的速度拔出短刀,朝着猝不及防的清康側腹連續猛刺。
牛清康雙眼瞪直,他嘴巴張得老大,左手死死巴住雲凱的胳膊想要掙脫,右手拼命向後摸,在刀子與身體之間來回移動,手指被割裂,粘稠的血浸透了衣服,身體在痛苦中迅速繃緊,然後逐漸放鬆,在趨於死亡的過程中一點點變軟。
拔出刀,雲凱在牛清康抽搐的屍體表面擦抹血痕,站起來,淡淡地說:“他必須死,否則會壞了我們的事。”
飛雲點頭表示贊同:“雷牛部的大軍正在路上,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雷角城。”
看着已經死去的牛清康,國豪眼裡透出一絲憐憫,低聲嘆道:“他太傻了。兇牛部根本不是雷牛部的對手,光是人口數量就差了近十倍。清康……他被財富迷住了眼睛,牛凌嘯那種人根本不值得信賴。何況他還提到王女……大國師那麼好的人,牛豔芳竟然下得了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