南下的騎兵部隊攜帶了部分炸藥。當北面三族聯軍主力發起進攻的時候,囚牛下令點燃了夜間提前埋設在營地南面的炸藥,炸開寨牆,變相擴大了營地開口。
放他們走!
這是天浩在召開臨戰會議時說過的原話。
與對付弗拉馬爾公爵所率維京主力的時候不同,艾爾肯侯爵麾下的金雀花王國主力部隊並非限於絕地。當時之所以能全殲滅維京主力,是因爲他們背後就是盤陀江,從雄鹿城出發的內河艦隊直接摧毀了江上浮橋,導致已經過河的維京主力無法得到補給,不戰自亂。
沒有糧食,在冰天雪地裡撐不了太久。
沒有彈藥,火槍還不如一根燒火棍管用。
莫尼奧子爵不想死,他選擇了投降,說出了自己知道的一切,包括艾爾肯侯爵麾下主力部隊的相關情報。
維持五十萬人多達四十天的補給物資是一個天文數字。野外駐紮雖然沒有倉庫,卻可以把糧食軍火等輜重堆放在乾燥地塊,表面蒙上防水的油布。遠遠望去,彷彿一座座小山。
天浩掌握了金雀花王國主力部隊的所有情報。擺在他面前的選擇很多,甚至可以說是“想怎麼打就怎麼打”。只要他願意,控制得當,甚至可以做到在零傷亡前提下全殲這些入侵者。
最穩妥的做法就是圍困。白人對北方大陸很陌生,蠻族聯軍佔據着地形優勢,只要有足夠的耐心,等到四十天後存糧耗盡,整個金雀花王國主力也就不佔自亂。
遺憾的是,時間不站在自己這邊。
不要說是四十天,哪怕四天也會發生太多的變化。維京和金雀花兩大王國主力相繼覆滅的消息不可能永遠隱瞞下去。撒克遜、上主之國、萊茵和教廷必然會做出反應。儘管他們實力強大,聯軍總數(加上後勤人員)超過三百萬,卻沒人會相信“北方巨人已被打垮,六號殺光了所有野蠻種族”之類的話。
一旦王國聯軍開始撤退,駐守神威要塞的暴齒就得承受更大壓力。同時,察覺情況異常的南方各國也會迅速做出反應。爲了救出被擋在北面的主力部隊,各國將不遺餘力向神威要塞發起瘋狂進攻。這樣一來,暴齒遭到來自南北兩面的雙重攻擊,就算擁有超越時代的先進武器,也很難在對手不顧一切的打法面前陷入困境,甚至被白人密集的人海戰術徹底淹沒。
天浩不敢冒險。他必須靈活使用手上的這點兵力。仍然還是文明時代的經典戰術————以遠程火炮砸開金雀花王國的營地並製造混亂,獅族步兵負責衝陣,龍族步兵配合進攻。這種野蠻加文明的戰法看起來頗有些滑稽,但不可否認非常管用,也收到了應有的效果。
獅族軍隊多達好幾十萬,不用白不用。師銳雖是部族之王,卻上了年紀,表面上看起來很健康,卻無論如何也不能算是年富力強。人老了,疑心病就重,總想着要爭取更多的利益,得到更多人的讚譽。
獅王一再表示獅族戰士悍勇無敵,必須猛衝在前,給那些該死的白人一個教訓。
天浩滿足了師銳的要求。
在五十門一百零五毫米野炮的轟擊下,金雀花王國主力陷入了混亂,隨即投入獅族步兵,從整個營地正面(北方)開始往南平推。
火炮攻擊強度不大。五門炮編成一組,在瞭望臺上觀察員的指引下不斷調整射擊諸元,重點打擊人羣密集的位置,並朝着南面不斷延伸。
艾爾肯侯爵是一位治軍嚴明的統帥,可是面對如狼似虎的獅族與龍族步兵協同進攻,長刀與子彈在不同距離上的優勢互補,再加上空中不時有炮彈落下,在此起彼伏的爆炸中將一個個士兵炸得四分五裂,哪怕再冷靜的心態也會變得崩潰。
北方巨人的攻勢凌厲,長戟手陣列無法阻擋。沒有穩定的依託,也就談不上所謂的組織防禦。艾爾肯侯爵只能寄希望於撤退,他強令下屬軍官們儘快聚攏部隊擔任後衛,希望儘快與北方巨人拉開距離,只有這樣才能爭取時間整軍再戰。
一支精銳的虎族步兵從東北方向投入了戰鬥。這是天浩手上的預備隊之一,他的目標明確————決不能讓金雀花王國主力有喘息的機會,必須以高強度攻勢壓迫着他們退卻,逼迫着他們放棄儲備在營地內部的存糧。
火炮射速不算快,甚至可以說是緩慢。後勤補給對三族聯軍同樣重要,從磐石城遠途運來的炮彈打一發就少一發。如果是戰鬥需要,天浩決不吝嗇。然而目前的戰鬥已經達成突然性,再加上獅王和虎王求戰心理強烈,兩族軍隊雖說仍在使用冷兵器,但數量與戰鬥力卻不落下風。本着能用就用絕不浪費的原則,天浩自然樂意節省彈藥,爲接下來的大戰做準備。
整個戰鬥計劃目標明確————以強大的攻勢迫使白人往南撤退,離開現有的營地。
無論虎族騎兵主力還是囚牛統領的龍騎兵,他們負責的任務只是騷擾。這一戰的關鍵在於“驅趕”,而不是殺傷數字,更談不上殲滅。
一次性解決金雀花王國主力的想法並不現實。如果不是陷入彈盡糧絕,沒有援軍的絕境,維京王國主力部隊也不會主動求降。按照天浩的預判,這一戰大約可以消滅十萬左右的白人。只要他們嚇破了膽,不顧一切往南面逃離,就達到了自己想要的結果。
潰兵如潮水,多達幾十萬人形成的洪流非常可怕。王國聯軍各部北上時間與行進速度不同,無論任何一支部隊都將被潰敗的亂兵沖垮。前所未有的大敗,加上“北方巨人勢不可擋”之類的說法足以顛覆任何信念。
算算時間,神威要塞被攻佔的消息也該傳到聯軍統帥那裡。除了全軍撤退,他們沒有第二種選擇。
囚牛從迅猛龍後背上的彈藥袋裡拿出一顆手雷,拔掉引線,朝着遠處混亂的人羣用力扔出。落點位置隨即爆開層層氣浪,巨大轟鳴使潰逃的白人誤以爲是炮擊。他們紛紛發出驚恐的叫喊,通往南方大路的營門出口也變得越發擁擠。情急之下,很多紅着眼睛想要逃命的白人乾脆扛起散落在附近的粗大原木,朝着擋在面前的寨牆狠命撞擊。
“不要亂,都給我鎮定,保持秩序。”
“回到你們的位置上去,拿起武器戰鬥。看看你們還像個軍人的樣子嗎?”
“不準跑,再跑我就開槍了。”
所有王國都設有督戰官一職。他們的任務是在戰場上監控並負責維持軍紀。艾爾肯侯爵之前派出大批傳令兵就是爲了與這些軍官保持聯絡。侯爵沒有失望,督戰官們牢記着自己的職責,他們大聲呵斥,以強硬的命令要求潰兵們集結,卻沒有收到應有的效果。
一名肩膀上佩着中尉軍銜的督戰官被激怒了。他舉槍瞄準混亂的人羣扣動扳機,一個正忙於逃跑的士兵慘叫着應聲而倒,周圍的人頓時被震懾住,下意識停下腳步,不約而同看着被射中躺在地上蜷曲翻滾的傷者。
那人的脖子幾乎被打斷了,痛苦掙扎只是短暫行爲,這種程度的重傷無法醫治,他必死無疑。
中尉絲毫沒有察覺空氣中明顯多了些可怕的另類成分。他握着槍管發熱的火繩槍大步走到近前,拔出佩劍,對準瀕死的士兵胸口用力刺了下去,嘴裡惡狠狠地罵道:“繼續跑啊,我看看你能跑到什麼時候?軍紀手冊第一條————避戰逃跑是最可恥的行爲,無需軍事法庭裁定當場處死!”
他叫罵的音量很大,也產生了足夠的威懾力。儘管整個營地的人都在潰逃,卻因爲中尉這一槍在附近產生了局部區域效應。周圍的士兵紛紛被震懾住,他們看向中尉的目光中,除了畏懼,更多的還是仇恨,甚至出現了隱隱的挑釁。
兩名士兵不約而同猛撲過來,分從左右抓住中尉的胳膊。他隨即感到腹部傳來一陣劇痛,下意識低頭望去,發現那裡插着一把匕首。握住刀柄的士兵滿面兇怒,他用力旋轉了幾下匕首,中尉感覺腸子都要斷了,肝臟位置更傳來“粉碎”的概念。
“狗雜種,你以爲你是誰?有本事去跟巨人打。你想留在這送死,老子可不奉陪!”士兵臉上全是猙獰。
艾爾肯侯爵徹底絕望了。他拼盡全力也無法組織起有效的防禦,所謂的後衛部隊更是連影子都看不到。他唯一能做的就是在營地南面以自己的身份和威望收攏士兵,企圖最後一搏。
他很清楚,在這種狀態下潰逃根本是自尋死路。
遊走在營地南門附近的那些巨人騎兵不會發起大規模攻擊,更不會封住寨門。他們的任務是配和從北面攻過來的主力部隊形成壓力,讓金雀花王國主力更快、更早的形成大規模潰退。
“守住,一定要守住。”
“我是艾爾肯侯爵,你們的最高指揮官。只要守住營地,你們每個人都能得到一兩黃金。聽清楚我說的話了嗎?一兩黃金,真正的黃金!”
“不要跑,你們就算跑得再快也會被巨人追上。只有停下來戰鬥纔是正確選擇。想想你們的家人,想想你們擁有的一切,只有戰鬥纔會給你們帶來榮譽和財富。”
再怎麼口沫四濺也沒有用,被求生意志統治大腦的潰兵們聽不進任何命令與勸解。當然,仍有一部分人受到影響聚集到侯爵身邊。與其說是他們感悟到責任,不如說是“重賞之下必有勇夫”。
聚集起來的士兵大約有五千人,他們在軍官的指揮下就地構建防禦。就在艾爾肯侯爵剛產生出一絲信心的時候,他看到北面出現了大批巨人。他們揮舞着戰刀,手持口徑粗大的步槍,如山一般碾壓過來。
數千人構成的圈子在潰敗潮水中異常顯眼,瞭望臺上的炮兵觀察員通過望遠鏡看到了這一切。很快,調整方向的炮羣朝着這裡射擊,接連砸下的炮彈製造出大面積死亡。
艾爾肯侯爵被猛烈的氣浪波及,當場震得暈死過去。
“這究竟是什麼炮,爲什麼會爆炸?”
這是他昏過去之前,腦子裡最後的念頭。
……
後方,野戰醫院。
這是一個四周設置了防禦工事與警戒線的山谷,多達數百個帳篷沿着山坡填滿了整個谷地。
師新躺在牀上,儘管來到這裡已經是第二天,他仍對周圍的一切感到新奇。
牀墊不算很柔軟,躺在上面卻很舒服。那是用藤繩與一種植物乾燥後的絮狀物製成,表面鋪着灰白色的牀單,還有同樣款式和顏色的被子。
作爲獅王親自任命的萬人首,師新在戰場上的表現令人滿意,也因此得到了應有的待遇,獨享了這間病房。
阿萍揹着白色醫藥箱走進來,給師新換藥。
師新的雙眼一直聚焦在她身上,從未變過。
尊貴的龍族攝政王殿下絕對不能得罪。可即便如此,師新還是大着膽子,在轉移至後方野戰醫院之前,惴惴不安的向天浩問出了“阿萍”這個名字。
年輕人的荷爾蒙分泌總是過於旺盛。師新發誓,以前從未見過這麼漂亮的女人,而且阿萍的動作總是那麼輕柔,就連換藥也給自己另類獨特的感受。
帳篷裡沒有第三個人。師新腿部和肩膀都有傷口,爲了換藥方便,只穿了一條簡單的內褲。藥草是行巫者配置,黑糊糊的一大堆,塗抹在傷口表面頓時感受到一股很舒服的清涼。阿萍戴着白色口罩忙於工作,連看都不看師新一眼……可越是這樣,師新就越覺得心癢貓抓。
他忍不住伸手在阿萍肥厚的腰上摸了一把,認真地說:“嫁給我吧!”
師新確定阿萍沒有嫁人。
阿萍透過遮住鼻樑的口罩,看了他一眼,沒有說話。
“等打完這一仗,我就去你家提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