天峰覺得有些不可思議:“誰會支持他們這樣做?這可是攻擊一個大型寨子,打仗要死人的,還會消耗兵器和盔甲,還有糧食。”
旭坤連忙點頭附和道:“沒錯!有人在背後支持青龍寨,也得掂量一下付出的代價。蒙香寨可是有三千多人,想要穩贏至少也得出兵三千,甚至四千。這麼多人光每天吃飯就是個大問題。”
天浩依舊是帶着淡淡微笑的模樣,絲毫未變:“蒙香寨是牡鹿部落的寨子,而我們……是牛族的雷牛部落。”
一股無法言語的可怕思維如潮水般重重襲向旭坤,他感覺自己血液裡明顯多了一些與平時截然不同的成分。令他驚喜,令他恐懼,令他有種腦子清明瞬間看明白迷霧的通透感。但沉重的壓力隨之而來,彷彿巨石壓在胸口,無法動彈,難以呼吸,就連自己的脈搏也感受不到。
“……頭領,你是說……大……大王?”這句話,旭坤說的無比艱難。
天峰同樣被瞬間思維轉換震撼得張開了嘴。他畢竟比旭坤年長,又是天浩的長兄,雖說對這種事情從無經驗,接受速度卻明顯比其他人快了許多。深深吸了口氣,天峰用探詢的目光望向三弟:“阿浩,你說的是真的?”
“這是唯一合理的解釋。”天浩沒有在這個問題上繼續糾纏,發散性思維讓他想到了更多方面。
狩獵隊長永鋼挪動了一下屁股,換了個更加舒服的坐姿:“阿浩,你覺得我們應該參戰嗎?”
天浩搖搖頭,堅定的話語不容置疑:“那隻會讓我們的情況變得更糟。”
旭坤對此覺得難以理解:“爲什麼?就算我們人少,也可以跟在青龍寨的後面。戰利品他們拿大頭,我們多多少少可以得到點兒好處。何況……”
“你以爲打仗是這麼簡單?”天浩輕笑着,他語氣溫和,絲毫沒有嘲笑或譏諷:“如果是公開的部族之戰,浩平根本用不着遮掩。事情明擺着,這次族戰的規模不回大,恐怕就連大王自己也不會承認。沒錯,青龍寨的確是得到了來自其它方面的大力支援,但是就我猜測,攻擊範圍應該僅限於蒙香寨,不會擴大到其它鹿族村寨纔對。”
他停頓了一下:“最重要的是,大王沒有下達徵召令,這次的事情與我們無關。”
老祭司插話進來:“這不是族戰,而是一次試探。”
天浩笑道:“大王看中了鹿族人的東西,既然沒辦法通過明面上的手段得到,那就乾脆去搶。”
“阿浩,你指的織布機?”老祭司不太確定。
“我覺得應該是人,熟練的織布工人。”天浩對此頗爲篤定:“再好的織機也得有人會用才能發揮效果。鹿族人每年用布匹從牛族換走很多東西,比如糧食。他們對武器的需求不大,就像上次我們與左所寨的生意。這光是有需求,卻沒有賣出去的部分,無論如何也做不到平衡。只要是人就得穿衣裳,大王不會永遠容忍下去。”
天峰恍然大悟:“只要抓住一批鹿族人的紡織工,就能把我們的人訓練出來?”
天浩對長兄的理解能力感到滿意:“所以戰鬥規模必須控制。寨子對寨子,只有這樣纔不會引起鹿族人的警覺。消化紡織技術需要時間,我估計上面的人早就想好了應對措施。到時候被抓住的鹿族人直接送往王城,青龍寨只說是戰俘都被賣了,或者被吃了,鹿族那邊也拿他們沒辦法,到時候問題就交給兩族首領會談解決。”
永鋼若有所思地問:“所以我們這次不能參戰?”
“非但不能參戰,甚至對這件事連提都不能提。”天浩拿起火鉗,鬆了鬆火塘裡燃燒的木柴:“如果我沒猜錯的話,大王派出的軍隊已經在路上,用不了幾天就能抵達青龍寨。我們插進去非但得不到好處,還會惹得大王震怒。”
旭坤已經從剛纔的震驚中冷靜下來。他疑惑地問:“那我們就什麼也不做,光這樣看着?”
天浩意味深長地說:“把我們的斥候放出去,告訴他們不準參與戰鬥,在遠處看着就行。等到青龍寨和蒙香寨兩邊打得差不多了,再等我的命令,進行下一步動作。”
……
在北方蠻族的字典裡,“冬天”是個殘酷又安靜的季節。沒有食物,遍佈冰雪,人死得多了,煩惱痛苦嘈雜混亂的聲音也就少了。
今年的冬天與往年有些區別,至少在磐石寨是這樣。
幾乎每天都有人在寨子外面徘徊。有時候是單獨的一個人,有時候是拖家帶口的好幾個。領頭的大部分是女人,年輕的很少,大部分都上了年紀,身邊帶着臉上全是懵懂,面黃肌瘦一個勁兒砸吧吮吸手指,彷彿把這個當做點心的孩子。
森林和荒原上有很多流浪的人。
北方與南方是永遠的敵人,儘管所有北方蠻族都會挑選族內最勇猛的戰士定期前往鎖龍關戍衛,但各族之間的矛盾依然存在。你死我活的戰爭從未停歇,連綿延續了千百年。
戰爭產生了大量死者,導致無數家庭破碎。正常情況下,勝利者會被被攻破城寨裡的年輕男女帶走充作奴隸,殺死老人和孩子。畢竟,留着他們只會浪費糧食。
很多村寨都會收留這些在野外流浪的人。當然,很多時候並非出於善意,而是將其當做應對殘酷季節的儲備糧,他們相當於自然保鮮,可以存放很久不會變質的罐頭。
流浪者與缺糧村寨之間一直進行着鬥智鬥勇的遊戲。他們之所以進入村寨當然不是對人生未來感到絕望,只是爲了在可能的情況下得到幫助,得到一口熱湯,甚至是一口吃下去就不至於餓死的糧食。反正這裡不是我的家,死亡威脅一旦從頭頂上淡化了籠罩陰影,流浪者同樣也會思考該用什麼樣的方法逃離給予自己生機的冬季屠宰場。
女人是這個世界上最八卦的羣體,沒有之一。
天生喜歡議論的她們比嘴皮子最利索的喜鵲還要張揚。攀比成分大概從古代文明毀滅的時候就牢牢刻畫在她們的基因深處。一口袋顏色較白的麥面,一塊用鹽較多沒有發臭的醃肉,一件新裁的麻布衣裳,都會成爲女性世界裡擡高身價傲視羣芳的資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