對雌鹿進行人工授精是個技術活,這種事情以前沒人做過,即便是天浩對此也毫無經驗。野蠻人們只能按照年輕頭領的命令,參照男人和女人之間的正常做法,笨手笨腳,將整個流程以人工方式在雌鹿身上過了一遍。
已經學會初步服從的可憐動物們肯定很痛苦,但人類永遠不會顧忌它們的感受。
有兩百多頭雌鹿成功受孕,其它懷孕失敗的雌鹿仍將接受固定不變的粗野流程。
捕捉野鹿的工作仍在繼續着。天浩給牧場分派了兩百人,同彪的長子元凱成爲了牧場主管。他做得很用心,捕獵隊每天都能帶回一定數量的野鹿。少的時候五、六頭,多的時候幾十頭。元凱牢記着天浩的命令:多抓雌鹿,務必將雄鹿與雌鹿的比例保持在一比一百左右。
隨着牧場規模不斷擴大,這個比例還會進一步降低。
首批懷孕的雌鹿在大雪落下前就開始生產。不出意外的話,它們將長時間保持哺乳狀態。
殺鹿取肉是最低級的做法。在大規模馴化成功前,牧場很難大量提供肉食,並形成穩定有序的牲畜宰殺環節。相比之下,奶製品的獲取要更爲簡單。隨着進入哺乳期的雌鹿數量不斷增加,磐石寨可以得到新鮮鹿奶,還有一定數量的奶酪。
……
通往海邊的道路被不斷拓寬,人們砍伐林木,搬開地面上礙事的大塊岩石。用鐵錘砸小石子的工作交給外寨換進來的女人和孩子完成。這些石料被有序鋪開,強壯有力的男人們拖着大石碾子在上面來來回回過了幾遍,一條寬敞的新路就此出現。
與磐石寨同樣的建造方法,人們在距離海灘不遠的高地上建蓋塔樓和房屋。這裡的塔樓現在多達四座,新造房屋至少能容納六百人。倉庫裡堆滿了漁網和泥炭,取水煮鹽的人數不斷增加,從最初的幾十個,發展到了現在的兩百餘人。
北方蠻族的造船技術非常簡單,磐石寨目前的人口數量也不足以維持向深海進軍的想法。天浩把這個新建的小村子定位爲“漁村”,村裡有一座結構簡單的船塢,人們花了好幾個月的時間砍伐樹木,按照他的指點,造出了四艘小型平底船。
這種船隻能沿着岸邊遊弋,捕撈海魚。若是劃遠些,稍微遇到風浪,就是船毀人亡的結果。
振輝被任命爲漁場主管,這裡成爲了磐石寨越來越多新增人口的食物供應基地,比北面的巨角鹿牧場更重要。
……
天狂從赤蹄城回來了。
他把自己關進屋子,天峰和天霜無論怎麼敲都不開。天浩一大早就去了漁場,帶着振輝等人沿着海邊觀察地形,尋找大規模魚羣蹤跡……等到他晚上回來的時候才聽說這事。
也許是白天長時間的思考讓天狂頭腦變得冷靜,他沒有繼續禁閉自己。門開了一條縫,他低着頭,帶着肌肉緊繃的表情,一言不發,側身讓等在外面的天浩等人進來,自己默默走到只剩下少許餘燼的火堆前坐下。
天峰剛準備張口說話,卻被天浩擡手擋住。他吩咐惴惴不安坐在旁邊的妹妹天霜:“去弄點兒柴,把火燒旺。再弄點兒吃的來,老二一整天都沒吃東西了。”
很簡單的幾句話,使天狂那顆彷彿被寒冷凍結的心臟逐漸暖化。他擡起少許低垂的頭顱,看着妹妹天霜在火堆前忙碌。
很快,屋子裡飄散着肉湯的香氣。天浩拿起一塊烘熱的麪餅,連同一碗熱氣騰騰的濃湯遞到天狂面前:“不管怎麼樣,自己不能虧待自己。哪怕有天大的事情,這個家裡有大哥,還有我。”
天峰盤腿坐着,雙手杵在膝蓋上,沉穩地點點頭:“老二,到底發生了什麼事?”
肉湯香氣一絲絲鑽進天狂的鼻孔,這是他平時最喜歡的食物,此時此刻卻對他毫無誘惑,大腦裡的沉悶思維使他無法產生食慾:“……阿嬌死了。”
正往火堆裡添柴的天霜停下動作,擡起頭,用驚愕的目光看着天狂。
天峰一怔,隨即急速發問:“到底怎麼回事?”
天浩微微皺眉,問話更加直接:“誰幹的?”
“一個叫昌茂的傢伙。他是青龍寨的管事。”天狂拿起放在面前的麪餅,張嘴狠狠咬了一口,咀嚼特別用力,牙齒每一次咬合會牽動腮幫兩邊強勁的咬肌高高隆起,彷彿食物就是不共戴天的敵人。
阿嬌是個寡婦,她的丈夫在鎖龍關戰死。按照北方蠻族所有族羣共同遵守的條例,勇士遺孀可以在稅收和年度納糧方面給予優待。可阿嬌畢竟是個女人,在這個以男人爲尊的野蠻世界,她必須服從父親的安排。
昌茂是青龍寨的管事,他以“百人首”的身份向阿嬌提親,倒也算得上是門當戶對。阿嬌其實不喜歡昌茂,但阿嬌父親看中了豐厚的彩禮,不顧阿嬌的反對,強行把她嫁了出去。
天狂去晚了,阿嬌早在幾個月前就被昌茂娶走。
蠻族女人在婚姻方面很少有自主話語權。
“青龍寨的昌茂……”天浩沉吟片刻,用力掰斷握在手裡的一根樹枝,認真地問:“他爲什麼要娶阿嬌?是出於真正喜歡,還是別的什麼原因?”
“他看中了阿嬌的財產。”天狂紅着眼睛,狠狠嚥下嘴裡嚼爛的食物:“阿嬌在赤蹄城經營的旅店很賺錢,我聽城裡的人說,昌茂從一開始就打着這方面的主意。阿嬌他爹是個心黑的,從昌茂那裡要了一大筆彩禮。他提前買通了赤蹄城的一個管事,等到兩個人成親後,藉口阿嬌跟從夫家,把她的所有產業強行收走。更可恨的是,他沒給阿嬌嫁妝,連一塊肉,一袋糧食,一塊皮子都沒有。”
房間裡陷入了長時間的沉默,只有木柴燃燒發出的“噼啪”炸響。
“阿嬌是被昌茂活活虐待死的。”天狂呼吸變得粗重,沉悶的語音從牙齒縫裡一個個蹦出:“他沒能從阿嬌那兒得到任何好處,結婚第一天,就把阿嬌打得下不了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