隔着三五米的距離, 於晉倏忽停下,陸詢明明看到他了,卻假裝不知, 挑眉一笑, 將手心裡的小肉蟲呈現在陳水面前。
“好惡心!你快拿走!”陳水大叫一聲, 連連後退。
她最害怕這種扭動身子往前爬的小肉蟲了, 小時候曾經做過一個噩夢, 夢裡全是這些噁心人的東西。
“明知樹底下有蟲子,偏偏還往這裡湊!”
聽到熟悉的聲音,陳水被嚇了一跳, 回頭一看,真是於晉。
“你怎麼來了?”
“怎麼, 打擾你們了?”
於晉剛纔跑的急, 額頭上佈滿了汗水, 陳水懶得跟他解釋,只是將方纔陸詢給她擦淚的手帕遞給他。
“擦擦汗!”
於晉盯着手帕許久, 又瞅了一眼陸詢,肯定的說:“他的,我纔不用!”
陸詢將小蟲子放生回到樹上,對它揮了揮手,這才走過來:“這小東西不值錢, 當然入不了於大男神的眼!看來, 驍爾的香車美酒把你伺候的越發矯情了!”
於晉當然也不甘示弱:“你這就是□□的嫉妒, 吃不到葡萄就說葡萄酸!”
陸詢嘖嘖兩聲, 攬住陳水的肩膀不停搖頭:“看看你家男神, 尾巴快翹上天了,連我都不放在眼裡, 更何況你這小丫頭,手帕收起來吧,自作多情!”
陳水神色一暗,默默將手帕團成團,收進了包包裡。
於晉的肺都快要氣炸了,沒眼力見的臭丫頭,在他面前跟別的男人勾肩搭背,有沒有把他放在眼裡。
“陳水,你給我過來!”
陳水撇了撇嘴,沒動。
陸詢很過分,也不問她願不願意就對她動手動腳,雖然他的手很安分,只是搭在她的衣服上,但是隔着薄薄的一層布,手心的熱度傳遞過來,難免叫人尷尬。
不過,對面那個男人更過分!
陳水微微紅着臉,擡頭看了於晉一眼,一動不動。
“你找我有事?”
於晉極力握緊的拳頭再也忍不住,粗暴的揮出去將陸詢一把推到,扯住陳水的胳膊拉到了自己懷裡,湊近她的耳邊。
“陳水,能不能不要跟他單獨在一起?”
陳水愣了一下,扭頭看到陸詢還坐在地上,急忙要去扶他起來,於晉死死拉住她的胳膊,冷冷的說:“是男人,就自己爬起來!”
“於晉,你他媽有病吧!”陸詢坐在地上,破口大罵。
“陸詢,你勾搭誰我都沒意見,就是不準打她的主意!”
“憑什麼要聽你的!”
眼見兩人又要打起來,陳水急忙擋在中間。
“於晉,你不是找我有事,先忙正事要緊!”
“我的戲服釦子掉了,你去幫我縫好!作爲一個助理,不跟在主子後面伺候,整天就知道招蜂引蝶!”
陳水一下子委屈的不行,她都沒有管他跟爾姐的事!
“有事你吩咐就是,我又不是不做!只是你算我什麼人,憑什麼管我的私事?我清清白白,大大方方,也沒躲到別人車裡做見不得人的事,怎麼就成招蜂引蝶了?”
陸詢一見這兩人懟上,樂的火上加油:“對啊,我還沒說你重色輕友呢,驍爾一來,你只顧自己逍遙快活,眼裡還有誰呀!她一個人在這掉淚,還是我給哄好的!”
“你哭了?爲了我嗎?”
於晉心疼中摻雜着喜悅,很想把她勾進懷裡好好親個夠。
“傻子才爲你!”陳水瞪了陸詢一眼,拉下臉自行走了。
愛打就打去吧,她眼不見爲淨!
樹底下只剩下兩個男人,陸詢吹着口哨,依靠在大樹上,面露譏笑。
“於晉,這丫頭到底是你什麼人,值得你這麼緊張,驍爾上次見到她可是不開心的很!”
“不用你管!警告你以後不準在她面前胡說八道!”
“哪胡說八道了?句句屬實啊!驍爾的車裡多舒服,你在裡面又有專人伺候,不是逍遙快活是什麼!”
“你明知道不是那樣!”
“不是哪樣?別人不知情,我卻知道的一清二楚,驍爾喜歡你,是不爭的事實!”
於晉不說話。
“這幾年你身邊的女人也只有她,連我都要誤會你倆的關係,你說以驍爾那驕傲自大,飛蛾撲火的性子會怎麼想?”
“我只是把她當做很談得來的朋友……”
“我呸!於晉,我不管你跟陳水是什麼關係,你要真爲她好,就先把驍爾的事處理乾淨,不管是驍爾還是陳水,誰受了委屈,我都饒不了你!”
撂下這句話陸詢就要離開,於晉突然低聲將他喊住:“她真入了你的眼?”
陸詢頓了一下,頭也不回的說:“我喜歡她喊我陸詢時的樣子!”
像極了母親,軟軟的,甜甜的,叫人回味無窮。
陳水拿着從劇務負責人那裡取來的風衣,打算找個安靜點的角落再縫那顆釦子,於晉有輕微強迫症,她得保證釦子的線和原配線一模一樣。
然而,針線盒裡各種顏色的線都有,唯獨少了淡棕色。
她不得不再次去找劇務老師,那位老師翻找了一會,攤手錶示沒有。
“對了,你可以去問一下江依依的助理!”
江依依?
陳水道了一聲謝,猶豫着到底要不要因爲這點小事去麻煩別人?她左右張望了一圈,看到江依依和她的助理正在化妝室裡補妝。
算了,還是不去了,先用黑色的線代替,回頭於晉要是不滿意,再讓他自己去借!
陳水低頭走着,沒注意對面正好有幾個人正在搬運攝影設備,一陣突如其來的狂風將她嚇得愣在原地,一頭秀髮狂魔亂舞般在空中搖曳,迷亂了眼睛,她不知道發生了什麼,剛要捂住頭髮去看一下怎麼回事,突覺大腿上一陣清涼。
“啊!”
陸詢和於晉正一前一後,誰也不理誰的往回走,聽到裡面傳來尖叫聲時,不由得相視一望。
“陳水!”
“陳水!”
於晉比陸詢快一步跑進來,一看到陳水如白髮魔女般張揚亂飛的頭髮,頓時笑的前仰後翻,直不起腰來。
劇組裡的人見於晉笑的這樣歡快,也跟着大笑起來,隨後進來的陸詢瞪了他一眼,冷眼制止了其他人,拿起一件男性外套披在陳水身上。
“怎麼回事?”
“設備出了點故障,正在維修!”技術部一位員工站出來解釋。
“修理設備?不知道的還以爲故意修理她呢!”
陸詢掃視了全場一圈,視線在江依依身上停留了幾秒,隨即又移開。
於晉早已拉着陳水回到房間裡換衣服,只是她十分固執,死活都不肯穿劇組裡的戲服。
“缺心眼啊你,裙子都溼透了還不換,怕別人看不到你裡面穿的粉色小內內嗎?”
陳水臉上一紅,渾身不自在的縮了縮身子,逞強冷笑:“反正都貽笑大方了,有什麼好怕的!”
於晉摸摸鼻子,急忙解釋:“我剛纔笑的是你頭髮,又不是……”
“那你索性一次笑個夠!”
陳水賭氣貼近於晉,胸脯一鼓一鼓,看樣子氣的不輕。
“我那是條件反射,不是故意笑話你,現在不笑了還不成嗎?”
於晉乘勢拉住陳水的手,低三下四的道歉。
門口傳來敲門聲,江依依拿着一條紅色裙子走了進來。
“這條是新裙子,一次都沒穿過,陸導讓我送過來,你快換上吧,小心着涼!”
“不用了,太麻煩你了!”
裙子簡單大方,細節處理的恰到好處,陳水知道應該是江依依的新戲服。
“哎呀!給你送來了穿就是,明兒讓陸詢再去買一條新的給依依小姐!”
於晉將裙子接過來,對江依依點頭致意。
“那我就不打擾你們了!”江依依微笑着告辭。
“謝謝啦!你人真好!”陳水衷心的道謝,送江依依走到門口。
“你這鞋子也髒了,要不然去我那裡挑一雙換上!”
“不用麻煩了,反正是涼鞋,我擦擦就好了!”陳水從包包裡翻了翻,拿出一包溼巾還有一條手帕。
“先用溼巾擦一下,再用手帕擦乾,瞧!還跟新的一樣!”
江依依盯着陳水手中的那條手帕,許久纔回過神:“是啊,只是可惜了這麼潔白乾淨的手帕!”
“沒事,回去清洗乾淨就好了!”
江依依對陳水淡淡一笑,沒有再說什麼,轉身離開。
那條手帕上有她親手繡的楊柳依依,鼓起很大的勇氣纔敢送給陸詢,期盼他帶在身邊,看到的時候能想起她,卻未想,這麼快就被他轉手送給了旁人,還被用來擦鞋,簡直是在羞辱她!
她是下過地獄的人,本來就不該奢望,可那個女人呢,憑什麼輕而易舉得到這一切,不公平!
更衣室裡,陳水吩咐於晉轉過身去,迅速將溼透的裙子換下來。
“好了,可以轉過來了!”
於晉切了一聲,將地上那件裙子撿起來疊好,找了個袋子裝進去。
這裙子還是他給陳水買的,就這樣扔了怪可惜 ,回頭去幹洗店洗乾淨,照樣可以穿。
“沒想到你穿紅色還挺好看,有時間咱再多買幾條,換着穿!”
於晉圍着陳水轉了一圈,在她身後停下。
“你這裡拉鍊沒弄好!”
幫陳水整理裙子時,手不可避免的碰觸到她的肌膚,她十分怕癢,被那麼有意無意輕輕一點,渾身都不自在起來。
“你到底弄好了沒有?”
“彆着急,後面的腰帶我再給你打個漂亮的蝴蝶結!”
“我又不用拍戲,那麼講究做什麼,你別瞎折騰!”
陳水突然轉身,誰知腰帶還被於晉握在手裡,他稍微一用力,她便控制不住的朝他懷裡倒去。
“跟我無關啊,你趕緊起來,別又誣陷我吃你豆腐,甩我大嘴巴子!”
得了便宜還賣乖!
於晉勾脣一笑,兩隻手伸展開以示避嫌,陳水急忙離開他的胸膛,扯回腰帶,滿臉通紅的跑了出去。
陳水打算去找陸詢道謝,路上遇到炎叔,被他喊住盯着看了足足有半分鐘,才揮揮手讓他到外面去找人。
走到外面,老遠聽到他在訓人,急忙過去一看,五六個人排成一對,全都低着頭,默不吭聲,陳水不禁有些頭疼。
他怎麼就不能好好說話呢!逞一時口舌之快又有什麼了不起!
現在的人報復心理那麼強,一不小心得罪了誰,背後捅你一刀,縱火傷人送命的事還少嗎!
陳水本來不想多管閒事,可是被訓的那幾個人正是剛纔讓她出醜的技術人員,她自認做不到視而不見。
“陸詢,謝謝你的裙子,挺合身的!”
陸詢轉過身來,眼中驚豔了一下,隨即含笑走到她身邊。
“你若做我的女主角,肯定能大紅大紫!”
“少拿我打趣!”
自從在樹下跟陸詢聊過父親後,陳水對他的態度有了很大的不同,以前她大約只把他當陌生人連朋友都算不上,現在卻是從內心深處認可了這個看上去脾氣差性子急沒一點優點的男人。
“你能不能不要當着這麼多人的面批評別人,會很沒面子的!”
“做錯事難道不應該批評嗎?再說我還不是生氣這些人做事毛手毛腳,害得你跟着遭殃!”
陸詢笑話陳水婦人之仁,還想讓那幾個人當面跟她賠罪道歉,陳水甩開他的手,臉色有些難看。
“陸詢,你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請不要仗着自己的身份隨意踐踏別人的尊嚴,凡事適可而止!”
陸詢愣了幾秒,對那幾個人揮揮手,追上陳水很不以爲然的說:“你好心幫他們,他們可不一定領你的情!”
人善被人欺,他自小就看透了,母親爲人謙卑善良,到頭來落得什麼下場,他的字典永遠都不會有心軟善良這個詞!
“我幫他們?陸詢你錯了,不管他們是有心還是無意,讓我出那麼大丑,我當然也會恨不得罵死他們出口惡氣,但是,我也知道逞一時口舌之爭並不是多高明的事,我勸你適可而止,是擔心……”
“你擔心他們報復我啊?”
陸詢開心的轉了個圈,伸手戳了一下陳水的腦門。
“你這小姑娘怎麼總是這麼與衆不同?”
換了別的女人,見他替她們出頭解氣,不知會高興成什麼樣,甚至把這些舉動當□□的表現,哪裡像她,理智冷靜的不像話,甚至還反過來批評他!
“你又沒比我大多少,能不能不要總叫我小姑娘!”
其實,若是有個像他這樣的哥哥,倒也不錯,起碼比自私自大的於晉靠譜的多!
“我喜歡叫你小姑娘,就像喜歡聽你喊我陸詢!”
陳水不禁有些不解:“我喊你的名字時真有那麼動人?”她是真沒覺得有什麼區別!
陸詢收斂笑意,目光越過陳水看向遠方。
“你喊我時的樣子,總能讓我想起小時候的快樂時光,因爲母親那時候也總是這樣連名帶姓的喚我!”
“陸詢,該吃飯了!”
“陸詢,該起牀了!”
“陸詢,我的乖兒子,又長高了!”
“陸詢,……”
陸詢眨了眨眼睛,轉過身仰起頭望着天空。
“陸詢,你要是想哭就哭,該軟弱的時候不需要逞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