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好,在哪?”
龍昊澤報了個地址,蘇沐雪暗暗記下,隨便挑了套寬大的衣服換上後就出門了。
冷如冰霜的二月,外面酷寒的猶如一個冰窖,綠木了無生機,餐廳的二樓,暖氣開得過高,一下就將那身陰寒給逼了回去。
蘇沐雪靠窗而坐,龍昊澤來的時候,將銀灰色西裝搭在椅背後,他修長的手指解開袖口的鉑金鈕釦,傾身坐下時,頸間,昨晚被蘇沐雪情難自禁時抓出來的血痕猶在。
對面的男人嫺熟地點着菜,一雙鳳目從菜單上擡起,“想吃什麼?”
她有些臉紅,不知是先前冷的還是什麼緣故,小手托腮,兩眼望向窗外,“我隨你。”
龍昊澤將菜單教導服務員手裡,不多久,菜便上齊了,冰鎮後的紅酒倒入高腳杯中,泛出的氣泡將那層玻璃染成瑰麗。
“什麼是這麼高興?”她看得出來,龍昊澤似乎心情不錯。
“今天,要好好的慶祝一番,特別是你。”男人突然像是變戲法的從桌子下拿出一大束玫瑰,放在桌子面上後推到她面前。
一口牛排還沒有來得及嚥下去,蘇沐雪只覺如鯁在喉。
她猜得出來,男人話裡面的意思。
“慶祝我自由了?”蘇沐雪舉起手裡的酒杯,隔着墮落的色澤,微笑着湫向對面的男人。
龍昊澤神色自然,絲毫沒有注意到她眼中的異樣,“可以這麼說,”他頓了下,補充道,“以後有事還是可以來找我。”
“龍少,真是闊綽。”蘇沐雪輕嘗口酒,冰鎮後的涼意,含在口中,很是冰涼,她第一次任性的喝了一小口的紅酒,寶寶原諒媽媽。
蘇沐雪稍微皺下眉頭,這個男人,從她第一次見他時,就見識過他的大方。對一樣玩膩的東西,還是不忘施捨。
“我以爲,你會和我鬧。”
蘇沐雪僅是喝了一小口,就放下了酒杯,將高腳杯放在二人中間,“不會了,我知道,就算我再怎麼鬧,你也不可能回頭,既然這樣,何不省點力氣?”
男人點了下頭,眼中僅剩下些微讚許,他從口袋中掏出一張支票遞到蘇沐雪面前。
她低頭一看,居然是空白的。
蘇沐雪笑出了聲,將支票拿在手心裡,“你就不怕我獅子大開口。”
“蘇沐雪,”龍昊澤雙手放在桌面上,“不管你現在怎樣,我不否認,之前的你,確實讓我迷戀。”
“是嗎?”那也,只是迷戀而已,“以後再遇上我,你不會又被我迷上吧?”
龍昊澤輕嚐了口紅酒,他嘴角微揚,慢吞吞說出二字,“也許。”
漫不經心地回答,卻令蘇沐雪突地變了臉色。
那樣的經歷,她不要再重新來過,永遠不要。
電話鈴適時響起,是龍昊澤的。
男人接起電話,“我在外面。”只消四個字,便讓那頭的人不敢再有聲音,他霸道慣了,做事雷厲風行,氣場強大,完全的以自我爲中心。
“今後有什麼打算?”龍昊澤放下電話,修長的手指間,燃起一根香菸。
“再看吧,反正,有你給的遣散費,我一輩子不用愁。”蘇沐雪聲音冷淡,連表情也是淡淡的。男人性感的薄脣抿起,,他微眯起眼睛,這時的蘇沐雪,太過於冷靜,不由令他重新審視,他們之間除了性,是不是真的什麼都不曾留下過?
彼此迷戀的,是對方的身體。
她不懂風情,又或者,她變化至深,所以,他膩了。
他執起酒杯,蘇沐雪自然不會掃興,輕輕碰觸下後,假意的喝下一點點紅酒,免得龍昊澤看出什麼,碰杯的聲音也就宣佈他們的關係畫上句點。
“你多吃點。”男人說完,拿起桌上的手機,沒有多餘的話,起身結賬。臨走之時,他彎下
碩長的身子,帶着淡淡酒香的薄脣在她面頰上輕吻,墨黑的眸子邈着她垂下的眼簾,而後便直起身體,大步走了出去。
鄰桌,兩名女子羨慕的發出驚歎。
在她們眼裡,這一幕極像是男人臨時有事離開,而對女伴落下的抱歉一吻。
蘇沐雪自嘲的笑了笑,本以爲自己可以坦然接受他的分離,沒想到自己還是有些疼,桌上點了很多菜,擺的滿滿的,龍昊澤說得對,她要多吃些。
胃口大增,她沒有一點優雅的吃相,偶爾有人經過,均好奇地回頭。
“媽媽,你看,阿姨哭了——”趴在肩上的小孩子伸出胖乎乎的小手,指着蘇沐雪。
她伸出手,在臉上抹了一把,這才發現不知何時,她竟然已是淚流滿面。
胃裡面漲的難受,好像,是吃撐了。
窗外,龍昊澤牀上西裝,修長的身影靠在那輛寶藍色的跑車前,男人並未立馬上車,而是安靜的在那抽了支菸,不知爲何龍昊澤的心裡總覺的有點空,彷彿什麼東西失去了一般,這樣的陌生的感覺讓龍昊澤有些煩躁,不覺猛然吸了一大口煙,再吐出那氳氳繞繞。蘇沐雪側首望去,甚至能看見他頭頂縈繞的菸圈。
掌中,揉着的那張空白支票因她手裡的汗水而顯得皺皺巴巴,蘇沐雪將它展開,而後,便一片片撕碎了,放入高腳杯中。
龍昊澤,我要的只是自由,他不是她的丈夫,倘若離婚了,他便有義務給她一大筆錢,走出那幢房子,他們之間,什麼都不是!我也拿了自己該得的那部分,從此我們兩清了,只是寶寶永遠只是她一人的。
樓下,龍昊澤將剩下的半根菸踩滅,他擡起頭,那雙如鷹般銳利的眸子對上蘇沐雪,四目相接,他們誰也沒有閃避,就那麼直勾勾地擢住對方。
最終,還是男人率先別開了視線。
上車,那輛承載着蘇沐雪太多記憶的保時捷,就帶着這個霸道的男人從她生活中抽離了出去。
回到格林威治,小玲絲毫沒有預兆,呆呆地站在屋內看着蘇沐雪收拾東西。
“蘇小姐,您真的要走嗎?”
“對啊,”蘇沐雪將自己用過的東西都塞入皮箱內,全部歸置完畢,這才發現,龐大的房間竟顯得空蕩蕩的,她將牀上的被單和枕套全部拆了下來,“等下,將這些丟了吧。”
“這……”
蘇沐雪見她猶豫,便半開玩笑,“先生又不缺錢,再說了,說不定今晚就會有別的女人住進來,誰喜歡用別人用過的東西?”
“那,好吧。”小玲去樓下找來紙箱,再將蘇沐雪關照扔掉的東西全裝了進去。
整理完後,蘇沐雪離開的時候,手裡就只有一個很大的皮箱。
裝不下去的,便丟了。
總之,沒有留在格林威治。
她是特意趁着小玲去丟東西的間隙離開的,蘇沐雪不喜歡沉重的道別,站在這座花園別墅的大門口,她放下皮箱,轉過身去,看了最後一眼。
一眼朦朧。
那歐美造型的大陽臺上,彷彿還能折射出他們昔日相擁的情景。
穿過雲裡霧裡,她看見龍昊澤姿態悠閒地品着紅酒,懷中的自己枕在他肩膀上,如若不桶破那層關係,必定會以爲這是對璧人。
午後的陽光十分暖人,灑在她肩膀上時,能看見細碎的金黃色。
皮箱在鵝卵石鋪成的路上滑行,顛得她整個手心都在發麻,花園內,一草一木她從未細看過,現在望去,才知景緻多麼優美。
此時,她和龍昊澤的認識到現在,就像是放電影那般歷歷在目。
最初開始,他說,“陪我睡一晚,怎麼樣?”
後來,他說,“你想要什麼,我就給你什麼。”
直到昨晚,躺在那張她們歡愛過後的大
牀上,他說,“你若不是妄想以孩子糾纏我,我也不會這麼快就有那樣的心思。”
到了今天,他說,“要好好的慶祝一番,特別是你。”
蘇沐雪感覺自己真像是做了場夢。來時,孑然一身,走時,還好老天垂簾,給她帶來了個寶寶,還留着最愛的鮮血,不至於讓她孑然一生。
男人真是絕情,說玩膩之時,那般輕而易舉,蘇沐雪禁不住慶幸,對龍昊澤,幸好她早有準備。昨夜的放縱,就是促使他放手的最好手段,她的主動已經激不起他的興趣,她所說的交易,越發清晰勾勒出他們之間的關係,龍昊澤也果然聰明,該放手時,絲毫不拖泥帶水。
在馬路上站了很久後,蘇沐雪才攔到車,她將行李裝入後備箱內,而後便去了福利院。
龍昊澤回到格林威治時,已經是傍晚時分。
二樓,小玲正在打掃,其實也沒有什麼好整理的,就是換上新牀單,再將臥室內灑上香水,將蘇沐雪曾經留下的味道除的一絲不剩。
龍昊澤推開門時,幾乎,以爲是自己走錯了房間,他站在門口許久,直到小玲發現,纔回過神來。
“先生,您回來了。”
男人脫下西裝,隨意地丟到牀上,“這兒的東西,誰讓你換的?”
“是蘇小姐,”小玲站在他跟前,“她說,這兒新來的女主人不會喜歡別人用過的東西,所以吩咐我將該換的都換了。”
龍昊澤解下領帶,隨手打開衣櫃,就見裡面空蕩蕩的,只掛着些衣架,她平時從未穿過的那些名牌衣服,也都帶走了,擺在梳妝檯上的首飾也全部清空,男人背光而立的身影轉回來,堅硬的嘴角勾了下,她,總算是想通了,學乖了。
“知道了,你出去吧。”
龍昊澤走進浴室,洗過澡後,身上,蘇沐雪留下的那些抓痕遇水便痛,他穿上睡袍,並未在意,還好,有些傷口過不了幾天就能癒合。
蘇沐雪去接奶奶,這次福利院的院長很快的就爲她們辦了一切手續,回到小屋的時候,天色已經漆黑,安頓好後,這才感覺到飢腸轆轆,“奶奶,今晚就將就下吧,我喊了外賣,”今日的她太疲憊了。
容奶奶穿這乾淨的睡衣,半躺在牀上,這個小屋還是一如當初的溫馨,雖然不大,但卻是個家。“沐雪,我們終於回來了。”
蘇沐雪將吹涼後的混沌送到她嘴邊,“奶奶,快吃吧,肯定餓壞了。”
“我自己來。”容奶奶用顫抖的左手將碗接過去,“以後我都自己來,我……不要拖累你。”
“奶奶,您說什麼呢?”蘇沐雪心頭一酸,眼眶便有些紅。
“傻孩子——”容奶奶顫抖着手,試了幾次後,纔將匙子送到嘴邊,“你有自己的工作,奶奶,只有照顧好了自己,你才能沒有後顧之憂。”
“奶奶,我相信您,奶奶我們去江南吧,那裡適合你居住,我已經買了一套房子,我們有家了。”
吃了晚飯後,蘇沐雪回到自己的房間,她將牀頭燈打開,橘黃色光暈下,這兒,就連她拖鞋擺放的位子都沒有變,她張開四肢仰面躺在牀上,綿質牀單的涼意透過她的肌膚絲絲傳入體內,蘇沐雪翻個身,將臉枕在上面,輕輕摩挲着。
翻出筆記本開始算今後兩月的開銷,她徒然想起什麼似的起身,從皮夾內掏出一張建行卡。
裡面,有十五萬。
她沒有要他的錢,但也不是真的一分都不拿,蘇沐雪不會笨到爲了維持自己的尊嚴,而讓自己活活餓肚子。
她用黑色的水筆在本子上記下,十五萬,有了這筆錢,以後的路便不成問題,她也可以不用揹負沉重的壓力。菱脣咬住筆端,鼻翼間,是家裡那種特有的味道,蘇沐雪合上本子,總之,一切都已經煥然一新,明天開始,便能守得雲開見月明。
(本章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