和林陽見面後,不過兩個星期,顧駿便帶來消息說林陽在股權協議書上千字了,將手裡的股權變賣轉讓,換了現金。
但叫我意外的是,他手裡轉讓出來的股權,並沒有全部落入顧駿手中,而是他和顧承中一人一半收購了。
但轉念一想,這樣的方式或許纔是最妥帖的,不管是隻給顧承中還是隻給顧駿,這兩人中間都不能平衡。顧承中如虎添翼,必然要威脅顧駿的地位,而倘若顧駿拿到了全部,那地位相當於之前顧啓中在顧氏的地位,如果沒有老太太留下來的那部分,顧承中和顧駿將平分秋色。
無論如何,顧承中都不會同意。
他的牀榻,豈容他人酣睡。
很快,董事會任命顧駿爲總裁,扶正了,別有派頭,將林陽原先的辦公室大動改造,建立了自己的王國,也順手開始接頭南城的項目,正式從顧承中手中接棒。
看着平靜如水的顧氏表面,我總覺得沒這麼容易平息。無論是顧承中還是顧駿,兩人都是一山不容二虎的性子。
可顧駿已經走到今天,除了他外公外婆家的支撐,在上海並沒有別的幫襯了,顧承中卻不一樣,他擁有恆豐信投,強大的資金鍊作爲後盾,顧駿要想反擊,那不是以卵擊石嗎?
相反的,顧承中要弄死顧駿,卻隨處都是機會。
當夜回到別墅時,管家說家裡來了客人,我換了衣服去書房找顧承中,還沒來得及敲門,便聽見顧承中的聲音說,“他爲人謹慎小心,但報表上的數字多,難免有看花眼的時候,一個小數點的變化,足夠撐死他。”
熟悉又久遠的女聲響起,“那顧總,是我親自去,還是您安排夫人?”
“你已經暴露了,他知道你是我的人,勢必不會相信你。至於我太太,她做不來這種事,且也不見得會幫我,不叫他知道的好。”顧承中說,“你先回公司,到我手下做事,還在秘書室待着,其餘的事情,不需要你過問了。我自有安排。”
“是,那您有什麼吩咐再找我。”
“你幫我寫一封匿名信發出去,證監會那邊,我來搞定。”顧承中說。
“是,我明白了。”女人說,“那顧總,我先回家了,明天公司見。”
“好。”顧承中沉吟道。
聽見腳步聲,我連忙往回走,退回旁邊的小房間裡。
門縫中,我看見一抹倩麗的身影從書房出來,關門後,她轉身的剎那,我看見是肖珊!
許久不見了。
我靠在冰冷的牆壁上,回想去顧承中剛纔的話,看樣子,他是打算用年報的財務數據來整顧駿,年報就在這個月底三十一號!算算日期,不過半個月的時間!
財務報表要是被證監會查出來貓膩,那是要出大亂子的。顧承中這麼做,無異於是釜底抽薪,可同時也會傷到自己!
我忽然明白爲什麼他在董事會上把所有工作安排都交給顧駿,藉口恆豐的事務繁忙爲由,顧氏的一切全由顧駿負責。
這坑,是一早就挖好的!
我說吧,他不可能這麼放過顧駿,他恨死了顧啓中,恨死了顧啓中有關的一切,怎麼可能讓顧駿苟活。哪怕顧駿幫他清理了林陽,那也只是一顆棋子罷了!
這老謀深算的!
厲害!
這時候,我聽見腳步聲往臥室去,心頭一緊,應該是顧承中回臥室去了,只要他離開,我就能找機會出去。
可片不巧的是,管家這時候跑上來問什麼時候開飯。
顧承中沉吟說,“等太太回來。”
管家狐疑地說,“太太已經回來了------先前就上樓了。”
顧承中嗯了聲,道,“那準備開飯吧。”
然後我聽見管家下樓的聲音,顧承中腳步往臥室去。
書房到臥室的距離不算遠,中間隔着我所在的小房間和一間客房,樓梯口在兩邊走廊的中央,也就是說,我必須掐準了時間衝出去,至少要在顧承中發現我不在房間內,回頭出來找我之前衝上樓,還得裝作若無其事的樣子下樓來,和他來個巧妙的“偶遇”。
一分一秒地掐着,我算準了時間拉開房間門,以爲顧承中回去了,卻不料,他就站在門口!
我剛拉開門就看見他面無表情的臉和漆黑的瞳孔,目不轉睛一臉肅然地看着我,淺灰色的居家服穿在他身上,活脫脫的衣架子,明明年近不惑了,還這麼筆挺精神,真叫人------
“你在這裡做什麼?”顧承中冷眸看着我,眼皮動也不動,目光直視我,鋒銳的光如同刀子割在我臉上,堆在我脖子上,似乎在威脅警告我,說實話,不然一刀弄死我。
我腦袋飛速轉動着,頭腦中閃過剛剛進來房間時牆角的白布遮蓋的畫框,我悄悄握了握拳頭捏緊了,淡淡地說,“我來找一幅畫掛在臥室裡,這邊不是好多畫嗎?看看有沒有合適的。”
他直視我,在打量我的神情,目光,探測我有沒有說謊,虧得我能演,鎮定地我迎着他的眼睛,道,“這麼看着我幾個意思?想吃了我?”
“夫人真會開玩笑。”顧承中收斂起冷冽,嘴角揚起一抹輕笑,道,“怎麼會。”
他推開門,摁開了牆上的燈,意味深長地說,“找東西都不開燈?”
“我剛關掉,準備出去找你的。”我撒謊說。
“找我?”顧承中打量我,“找我做什麼?”
“管家說這間屋子裡都是你的東西,我自然是要徵求你的同意才能拿走東西咯。”
顧承中淡淡一笑,道,“不必,我的就是你的,隨你高興。”
“那我可謝謝你了。”我悻悻地說。
顧承中信步走向前,掀開遮蓋的白布,大大小小的畫框集中在一起,我沒什麼欣賞的心情,但也驚訝有那麼多。
顧承中回頭看我,淡淡道,“想要什麼,自己過來挑。”
“好。”
最後我挑了一副向日葵的水墨畫,顧承中問我爲什麼喜歡這個,這幅,是那一堆裡最便宜的。
我抱着畫框仔細看上面黃燦燦的向日葵,笑道,“不爲什麼,因爲我喜歡。”
“哪裡值得你喜歡。”顧承中站在我身邊,不經意地抱住我肩膀,把我扣在他的臂膀裡,溫聲說。
我有點不習慣,掙扎了下,但他不放開我,我只好適應了那種抗拒,指着向日葵朝着的方向,右上角上的太陽說,“因爲這幅畫有陽光。”
我晦暗的人生,需要陽光。
聽我說完,顧承中愣了愣,輕哼了聲,我狐疑地看着他,心想,你哼什麼哼?
然而,沒等我說話,他不悅地沉眸,將我手裡的畫框奪走,塞進一堆灰塵裡,我急了,說,“你幹嘛!不是說隨便我拿嗎?”
他轉過身,冷冷地看着我,不悅在眼底升騰,道,“我現在改變主意了。”
說畢,他上前來拉住我的手往外走,我覺得他莫名其妙,掙脫開了說,“我就是要這幅畫!你就說給不給!”
顧承中愣在原地,一直目不轉睛地看着我,我倆就這樣,你看我一眼,我看你一眼,誰也不讓誰,都在等着對方屈服。
“我偏不給你。”顧承中耍脾氣說,“楊小唯,要其他的你隨便拿,但那一幅,面談。”
“憑什麼!剛剛還說得好好的!
”
“哼,你要陽光,房間拉開窗簾就是。”他冷哼地看着我,嘲弄道,“到底是需要陽光還是因爲某人要結婚了你傷心,你自己清楚。”
說完,他斜了我一眼,轉身離開房間。
我只覺得莫名其妙,這什麼跟什麼?林陽結婚跟我屁關係!我就要一幅畫而已,他至於這麼小題大做嗎?
還是說這人上了年紀,作得慌?
他背影消失在門口,我氣得跺腳,回頭看着堆在一邊的畫框,一點心思也沒了,反正本來就是個藉口,不要也罷!
老孃有骨氣!
等回到臥室,我才反應過來,他方纔的意思,應該是收到林陽的請柬了。
他站在牀沿邊脫衣服,我坐在牀尾的沙發上,問,“林陽的婚禮你去麼?”
“去。”他冷冷一句。
“哦,高冷啊。”
他斜我一眼,“我向來如此。”
“我還以爲你不去,準備找張駿陪我去。”我摸着手指說。
顧承中愣住,緩緩鬆開手,將毛衫扔在牀上,居高臨下地看着我說,“誰允許你去的?”
我冷哼,“拜託,我是成年人,需要誰允許。你能去我就不能?”
“我不允許。”他冷眼看我,命令的口吻。
“請柬我有,不需要你的,也不需要你准許。”我鬥嘴說。
顧承中徹底怒了,諷刺我說,“我前男友結婚給你遞請柬你還這麼開心?你到底是想去婚禮上傳遞下眼神緬懷過去呢,還是想去看着你心愛的男人牽起別人的手找刺激?你不覺得噁心嗎?”
我登時怒了,我發誓,我對林陽只剩下祝福。他又歸宿,我當然樂於祝福,他和高藝涵要是沒親自遞請柬給我,我還能說不去,但人都請柬遞上來了,我不去,豈不是顯得我肚量小?再讓高藝涵覺得我對林陽還有點什麼?
我去了纔好!讓林陽知道我平淡的祝福是因爲我放下了,他也該放下,開始新生活!
“我沒你說的這麼賤!”我猛地站起身來,狠狠推了顧承中一把,怒道,“我前任怎麼了?我噁心關你屁事!一把年紀了你會不會說話?”
顧承中眼神閃了閃,沒方纔那麼義正言辭了,抿着脣說,“我沒說你賤。”
“哼,你該慶幸你沒說,不然我掐死你!”我白了他一眼,摔門離開。
所謂易漲易退山溪水,易反易復男人心。
前一刻吵架還說不許我去,夜晚睡覺躺在我身邊卻說,“我不允許你自己去-------我陪你!”
夠了啊大叔,誰稀罕你陪?
我假裝沒聽見,翻身背對他。
第二天一早,我去公司時,徑直去了顧駿辦公室,他剛來,正在吃秘書買的早餐,問我吃不吃,我說不吃,他就自己吃起來,吃開心了才問我,“小唯,你找我什麼事兒?”
“肖珊今天回來復職。”我說。
顧駿點點頭,道,“這個是遲早的事兒。剽竊案裡,肖秘書可是爲小叔貢獻了不少,回來也是應該的,秘書室那麼大的官兒,小文員不知道多少年才爬得上去。”
“我估計小叔臉房子車子都送了。”顧駿意味深長地說,“不過,你怎麼知道的。”
“昨天肖珊去別墅了,我聽見他們談話。”我正兒八經地看着他說,“年報的數據你都對過了嗎?仔細點兒,別出錯,這玩意兒公佈出去就沒辦法修改的,公司上下加上證監會,不知道多少雙眼睛盯着,顧駿,你錯不起。”
顧駿抿了一口咖啡,冷笑了聲,旋即看着我,問道,“你昨夜聽見什麼了?”
我嘆氣,盯着顧駿眼睛說,“反正,你小心點就是。人多眼雜,猝不及防。”
顧駿放下咖啡杯,擰眉狐疑地看着我,問,“小唯,你是對我不放心呢,還是捨不得了?”
“沒有。”
“當初你跟我合作的時候,可不是現在這幅猶猶豫豫的模樣。難道,你忘記了是誰把你孩子弄沒了,是誰讓你痛不欲生?解決林陽的時候,你可不是這樣猶猶豫豫。難不成,你是想着其實小叔還是不錯的,或者,你難以抗拒自己的愛意?”
“我沒有!”我有點急了,瞪着顧駿說,“一碼歸一碼,我只是要看他失敗落魄,但不代表我會做一些下三濫的事兒,我------”
顧駿表情頓時冷了,無情地打斷我的話,“手軟了你就早說,別再這找藉口,你這樣子我沒辦法相信你,跟你繼續合作。當初信誓旦旦的人是你,現在猶猶豫豫的也是你,麻煩你專業店,我每一步都走在刀刃上,你以爲我有多餘的閒心去勸你?”
不,我沒有心軟!
我不會心軟!
顧駿冷笑,起身走到我背後,雙手搭在我肩膀上,道,“我知道,其實女人嘛,到底要的是個歸宿,小叔無論權利還是財力甚至長相身家,在上海都是人中翹楚,你下半輩子要是跟了他,也不錯。不過,小唯,看在朋友一場的份上,你若是改變了主意,千萬告訴我一聲。”
雙手重重地拍着我肩膀,冷哼說,“別讓我栽了,不然,我不知道怎麼收場。”
我冷笑,推開顧駿的手,站起身來面對他,冷冽地說,“你就放心吧,我楊小唯還沒那麼賤好了傷疤忘了疼,我當初說過的話,算數!”
顧駿雙手插在褲袋裡,笑眯眯地看着我,“那最好。”
“你這麼聰明,不難猜到他想在報表上做手腳。一旦被查出來問題,你吃不了兜着走,他在上海的人脈比擬光,要神不知鬼不覺的動手,你措手不及。”我冷眼看着顧駿說,“如果這一招你輸了,你將沒有翻身的餘地,和林陽一樣,gameover!”
顧駿輕哼,道,“知道了。放心吧,我有應對之策。”
“看緊你手下的人,小心被賣了。”我警告說。
離開時,顧駿提醒我說,“像這種事,我們電話聯繫就好,小心小叔在你身邊放的眼線。”
“太刻意的迴避倒是顯得貓膩,我來找你聊公事,天經地義。”我冷哼,“我們的談話如果有第三個人知道,除非這裡有第三隻眼睛,或者第三隻耳朵。”
顧駿笑了笑。
我轉身離開。
回到辦公室後,我心想,我已經提醒顧駿了,顧承中和可能用這一點來坑他,他未雨綢繆事先防範,一定能避免問題發生。
如果顧駿被他幹掉,那我真想不出招數來對付顧承中了。
也許你們會說,我有必要這樣嗎?弄死了顧駿,顧家的天下就是顧承中一個人的,我是他的合法妻子,顧氏的一切有我一半,下半輩子榮華富貴享受不盡,我何必再這裡折騰計較?
呵呵。
我要錢?我要錢當初就不用跟顧承中撕逼。
錢算個屁!
狗屁!
一想到孩子在我身體裡被拿走,我就恨得他咬牙,他就算死十次都沒辦法消除我心底的恨!我這輩子都忘不掉他拉着我去醫院的路上,狠毒和決絕的眼神!
死吧,全都死了,都死了算了!
都去給我的孩子陪葬!
我什麼都不要,我只要他後悔,一無所有,跪在我面前承認錯誤。承認自己混蛋的行爲,我要讓他懺悔!
坐在旋轉皮椅上,我冷笑,捏緊了拳頭。
很快,聖誕來臨。
上海這座國際化的都市,西方的節氣很濃厚,四處都有展覽,慶祝聖誕,滿街的聖誕元素,看得我心煩。不知道誰出的餿主意在公司門口放了兩株巨大的聖誕樹,掛滿了禮品,抽籤按照簽上的序號領取禮品,算是員工福利。
大家熱熱鬧鬧,我卻覺得無聊,一個人坐在辦公室裡發呆。
高琳送來一份手工巧克力和一束roseonly,說是顧承中安排的驚喜。
我一點沒覺得驚喜,“我不吃甜的,巧克力你拿去吃吧,花插瓶裡。”
高琳悻悻地說,“可是這是顧總送給您的,我------”
我低頭看電腦,漫不經心地說,“你不要就扔了。”
高琳:“……”
她杵着不動,我擡頭問,“還有事?”
高琳點頭說,“楊總,顧總約您夜晚七點吃飯,地址我發您手機上,六點半司機在樓下接您。”
“知道了。”我說。
高琳前腳離開,我後腳打電話給徐娜,把文件送進來,原本明天處理的東西,我今晚上全都弄完了再走。
徐娜疑惑地問我,要加班?
我說,不用,你走吧。我自己弄。
天知道,我只是想打發時間罷了。
六點半,一分不差,司機打電話來,我只說了句在忙等着,便掛斷了。
直到九點鐘,厚厚的一摞文件才被處理完。
我扭了扭脖子,忽然看見玻璃窗外燈光明媚的地方坐着一個人,看身影,是顧承中。
“他怎麼來了?”我狐疑地起身,走到門口去,果然是他。
他坐在休息區的沙發上,右腿疊在左腿上,正在看一份雜誌。
高跟鞋的聲音將他的目光吸引,他擡眸看我,漆黑的眼底襯着燈光燦爛,袖長的手指合攏雜誌,放在一遍,西裝筆挺,黑色深沉,和他的臉一樣。
他站起身來,信步走向我,沒有生氣,只是笑了笑,道,“忙完了?”
“嗯,剛弄完。”我笑呵呵地說,“不知道現在去餐廳,是否還有位置。”
顧承中淺笑,道,“你累了,我們回家吧,容嫂準備了晚餐等我們。”
“容嫂?”
“嗯,今夜不回別墅,就在陸家嘴的公寓住下。”顧承中拉住我的手腕,手指往下滑,最終同我十指相扣。
我不禁嘆息,天哪,能不能不去?
“我不想去。”我擡眸看着他的臉說,“回別墅吧。”
顧承中淡淡看着我,目光裡什麼情緒都沒有,漆黑的眼底,是溫柔的光。
“就今夜,容嫂都做好飯菜了,不要辜負她一片心意。”顧承中抓緊了我的手,道,“她說許久不見你了。”
算一算,快半年了。
上一次見面,還是在我沒了孩子的時候,容嫂奉命到醫院照料我。
“可是我------”
他伸手捂住我的嘴巴,“什麼都別說了,就這樣。”
最終,我們去了陸家嘴的公寓。
是顧承中的那一間。
一年了。
整整一年了。
我站在門口換鞋的時候,心頭是空虛慌張的,容嫂從廚房出來,雙手沾了水,連忙在圍裙上擦乾了上前來握住我的手,歡喜得眉梢全是笑意。
“太太!”
“容嫂,你還是叫我小唯吧,”我笑眯眯地說,“親切些。”
顧承中看我倆敘舊,自顧自進臥室換衣服,這邊他偶爾過來,還有東西在,平日裡容嫂照料者,倒也是個家的模樣。
他走後,我隨容嫂到廚房去,鍋子裡燉着鯽魚湯,說是野生鯽魚,燉了一個下午了,她揭開鍋蓋給我看,濃白如牛奶的湯汁在鍋裡滾燙着,香氣四溢,誘人得很。
容嫂蓋上鍋蓋,拉着我小聲說,“是先生吩咐的,你喜歡喝鯽魚湯,我一早叫人送來,小火慢燉,十個小時了有!”
我愣了愣,不對,顧承中不是說夜晚在餐廳吃飯嗎?怎麼會叫容嫂買菜做飯?
“容嫂,他什麼時候叫你安排的?”我淡淡問。
“昨天傍晚來的電話,說是今夜你們在這邊過夜,叫我準備着,房間什麼的,都打掃得乾乾淨淨的,和原來一模一樣!”容嫂笑眯眯地說着,一直在誇顧承中,叮囑這個,叮囑那個,唯恐我回來哪裡不妥帖。
我一句句聽着,淡淡的,沒什麼好高興的。
這叫容嫂有些尷尬,她嘆了口氣,拉着我的手,像長輩那樣,語重心長地說,“太太,你聽我說,這夫妻呢,走到一起是上天註定的緣分,不管遇到什麼困難,只要兩個人心誠,沒什麼過不去的坎兒,重要的是兩個人要彼此體諒和寬宥。太太你還年輕,孩子------以後會有的!要寬心!”
“哼,”我苦笑,說,“容嫂,不提那些事兒,我幫你洗菜。”
容嫂還想說什麼,但被攔住了,我說我餓了,她嘆嘆氣,無可奈何。
自來水沖刷在我手背上,青菜一根根洗乾淨,我思緒飄往遠處。
那件事橫亙在我們中間,容嫂都知道。顧承中怎麼會不知道?
不過,人往往都喜歡,自欺欺人。
夜晚,我們三個人一起吃晚飯,飯桌上話都不多,氣氛也不算尷尬,我喝了好幾杯,一直到面色潮紅,顧承中才攔着我,不許我再喝了。
好,不喝,不喝。
容嫂收拾完廚房後,顧承中讓司機送她回去,最後只剩下我們倆人,大眼瞪小眼。
客廳的壁燈昏黃,我看他看得心煩,走到落地窗前,看窗外的夜色迷離。
玻璃鏡子裡,他一步步走向我,站在我身後,從後腰往前抱住我。腦袋頂在我胳膊上,一點點親吻在我裸露的肌膚上,耳垂……
我不適地挪開,抗拒的躲避,他不是傻子,只好把我圈在懷裡,不許我躲,那種渾身雞皮疙瘩蔓延的感覺像觸電,我心尖顫抖,哪怕是喝高了,都下意識的要抗拒。
但掙脫毫無效果,我索性在他腳上狠狠踩了一下,怒道,“別發春,我不舒服。”
聞言,他怔了怔,不瞬,像是吃錯藥發瘋那般摁住我肩膀將我身子轉過來面對他,後背貼在冰涼的落地窗上,他比我高出將近二十公分,居高臨下地看着我,深邃的眼眸裡燃燒的火光,一點一點侵蝕我的心。
我大膽地看着他,帶着冷麪,毫無情緒。
他看了我半晌,勾着脣,瞳孔收縮,在我失去耐心的瞬間,忽然捏住我下巴,將我臉蛋擡起來,溫熱的脣準確無誤地落下。
溫軟。
霸道。
我一動不動地看着他的臉,燈光很暗,眉毛細膩。
他沒有探進,只是在脣上輕咬,戀戀不捨地放開,隱忍又無奈。
我面無表情地看着他,醉意上心頭,我卻還清醒的知道,想看他怎麼演戲。
顧承中一手撐在我耳側,袖子碰到我肩膀,低着頭,不知道在看哪裡,表情凝重得像是要被判死刑的犯人,在留戀最後一刻生存的機會。
不瞬,他擡頭看我,目光期盼而迷離,幽深不見底,薄脣輕啓,帶着紅酒的醇厚香味,他的氣息,縈繞在鼻尖。
“小唯,你是不是恨我?”
(本章完)